辛夷 为君凝眸-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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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疼欲裂。
沈帼眉醒来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头疼,好像有几十把大锤同时在脑子里狂敲,太阳穴阵阵抽痛,一时间什么也不能思考。她呻吟着举手覆额,撑开沉重的眼盖,景物都在眼前乱晃,同时有个人向她俯下身来,将一杯热气腾腾的茶凑到她唇边。她带着说不出的饥渴喝下它,昨夜的片断又闪回脑中。
纵酒的后果。她自嘲地想,如果再多醉几次,她的酒量大概就会突飞猛进了。
端茶的是珍珠,由于整夜未睡,脸色有些疲倦,“小姐,以后就算要出门也该先跟我们说一声,否则叫我们多担心,再说也不该喝成这样……”
沈帼眉烦乱地一挥手,“好了好了,别对我说教,我现在头好疼。”她捧着脑袋坐起来,禁不住又开始呻吟。
门帘一挑,琥珀端着洗脸水进来了,她将铜盆向架上一放,拧了一条热手巾,递给珍珠,却对沈帼眉眼角都不扫一下。珍珠抖开手巾为沈帼眉净面,热气扑面而来,令沈帼眉神智为之一爽。
琥珀将水端走,旋即捧了一个红漆托盘上来,盛着热腾腾的碧梗粥和几样开胃的小菜,她将东西一样一样重重放在床头矮几上,好像带着很大的气,这回沈帼眉注意到她的反常举动,随口问道:“你怎么了?今天和谁呕气吗?”
“小姐,梁少爷早上回京了,你知不知道!”琥珀倏然抬头,眼中竟蓄着泪,语气激烈地道:“梁少爷对小姐痴心一片,你不喜欢他就算了,干吗还叫那个姓风的把他打得惨兮兮,梁少爷今天走时连马都不能骑,只好坐马车走……小姐,你的心也太狠了!”
“梁至信”三个字刚传人耳,昨晚那难堪的回忆猛然涌上心头,“这点惩罚还算便宜了他!从今以后不准在我面前提那个登徒子,听见没有?!”
琥珀胸口起伏,忍不住道:“梁少爷有什么不好?真不懂小姐怎么会去喜欢姓风的那种丑八怪,他根本配不上……”
“住口!你敢再说一句!”沈帼眉重重一拍矮几,茶杯“砰”地被震倒,滚落地上,琥珀吓得一愕,随即哭着冲了出去。
沈帼眉烦恼地叹了口气,她从来不轻易发怒,想不到今天却第一次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心头乱糟糟的,此时的她已不再像不可融化的冰山,反倒似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梁至信,她恨恨地想,都是这个无赖害得她如此生气!
珍珠轻快利落地收拾好打翻的茶杯,柔声道:“琥珀是孩子脾气,小姐不要放在心上。粥要凉了,小姐先喝一点吧。”
沈帼眉扶住头,低声道:“我吃不下……珍珠,我’心好乱。”她一向不在旁人面前吐露自己的想法,然而此刻,她已无心也无力掩饰。
“多少要吃一点,宿醉之后又不吃东西,身体会受不了的。昨天风先生带您回来,又几乎照看了您一晚,您又哭又吐,闹得不知多么凶。”
“他照顾我整夜?”沈帼眉倏地抬起头,惊疑、不信、羞窘全闪现在眸中,昨夜的吻仍记忆鲜明,红潮不可遏抑地爬满她的双颊。该死,她怎么可以放纵自己到这个地步,她急急地问,“我没说什么失仪的话吧?”
“风先生一会儿会来看您,您可以亲自问他。”珍珠若无其事地道。
“不,我不要见他!……不,我是说……我现在不能见他!”沈帼眉几乎是语无伦次地叫出来,经过了昨晚,她不知道该怎样去面对风若尘,突如其来的变化把她的一切部署全打乱了,她必须有时间整理好思绪与心情。
“为什么不能见我?”门开了,风若尘的身影站在门边,很明显,他听到了方才沈帼眉的那句话。
“你……”沈帼眉一时竟说不出话来,她该叫他出去,她该痛斥他的趁人之危,她该……可是她却什么也没做,只是怔怔地望着他。
珍珠识趣地溜了出去,留下两人单独相处。
风若尘走过去,很自然地在床边坐下,抓住她的肩头,直直地盯住她的双眸,“为什么不能见我?”他的语声低沉,他的眸光热烈,直似要穿透她的心底,令她无从逃遁。
这样太亲密了,她不可以任由他这么做!沈帼眉略挣了挣,那双手却坚如磐石,“回答我,否则……我就吻你。”
这分明是无赖,但他说得出做得到!沈帼眉可怜兮兮地别开脸,“我不知道……你造成了我的困扰。”
“是吗?”风若尘很高兴听见她这样说,从一开始他便一直处于下风,现在终于被他扳回来了。
既然说了,不如索性说个明白,沈帼眉倏地回过脸,指责地瞪着他,“你扰乱了我的生活,破坏了琥珀对我的感情,你还敢强吻我,你真……可恶!”
“你……为我心动了。”他笑意盈盈,毫不顾忌地宣称。
“胡说!”沈帼眉激烈地反驳,却不知道反驳得毫无力量,简直像一句叹息。
风若尘挑起眉,“何必再欺骗自己,为我心动有这么可怕吗?”他掠夺的本性不再掩饰,霸气表露无遗,毫不放松地步步紧逼,他爱看她卸下冰山面具后在他的进攻下惊慌失措节节败退的娇羞,这令他有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满足。
“你这个人真是,非要人家亲口承认你才高兴吗?”羞窘之下,沈帼眉不再伪装,娇嗔地白他一眼。
“那么你是承认了?”风若尘笑得很可恶,脸近得迫在她眼前,气息可闻,让她无处可躲。
沈帼眉半垂下头,“我不知道。”她的眼神幽深,“但你让我心乱……你知道,我不可能给你什么承诺,家业、亲人是我放不下的担子,为我倾心,值得吗!”
风若尘温柔地将她揽人怀中,“我已不再为这个问题烦恼了,不管将来如何,把握住现在最重要,唉,我多希望你不是沈家的掌门人,没有这么多无奈的负累……”他感到沈帼眉明显地颤抖了一下,随即放软身子,全心依偎着他,仿佛要躲避使她怯弱不胜的寒苦。
他闭上眼睛,暗暗在心中狂喊,“凶手不要是你,千万不要是你!老天助我吧!”
片刻温柔之后,沈帼眉推开他,坐直了身子。脸上虽然还有未褪尽的红晕,但眼眸中已清澈一片,她淡淡地道:“你回去吧,我现在心很乱,什么也不能理智思考,请让我冷静一下。”
叹息一声,风若尘凝视她庄重的脸:“不要理智好吗?只有在你心乱时,才会听任感情牵引,一旦理智恢复,你就不肯放松自己听从心意主张了。?他苦笑一声,“我真怕你的理智。”
沈帼眉忍不住一笑:“对自己这么没有信心吗?”随即板起脸,“十天后我会给你答复,这十天里你不许来找我,路上碰见也不许来跟我说话。”
风若尘睁大眼睛,“十天!要这么长时间?”
沈帼眉冷道:“那我现在就答复。”风若尘慌忙道:“不,我还是等十天吧。”
他无奈地道:“你真是个爱折磨人的小妖精!”他突然托起沈帼眉的下颌,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吻住了她的唇,尽情攫取她樱唇的芬芳甘美。
良久,他才恋恋不舍地放开她,满意地看着她两颊再度涨满红晕。
沈帼眉捧住发烫的脸娇嗔,“你这登徒子!”
风若尘心情大好,笑道:“我要有十天见不到你呢,这就算是预付我相思债的利息吧。”说着便在沈帼眉的娇叱声中洒然去了。
目送风若尘的背影消失,沈帼眉脸上再无一丝笑意,眸中有复杂的神色,似忧虑、似疑惧、似叹息、似无奈。对于风若尘,她是绝对的不信任,却又不由自主受他吸引并且不容否认地为他动了心,把谨守二十年的感情投注在一个随时可能是敌人的男人身上,无异于玩火,她可输得起这场战争?然而她已泥足深陷,抽身太晚,即使证明他没有企图,现实也不容她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身为沈家掌门,在未有接班人的情况下,是绝不能出嫁的。
长长地叹息一声,她的心更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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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怀湘幽居的古树下,沈德宏眯起眼睛,盯着风若尘,突然道:“若尘,你为眉儿动心了,是不是?”
风若尘一愕,随即爽快地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不应该,但请您原谅我的情不自禁。”
沈德宏微笑了,他赞许地拍拍风若尘的肩,“眉儿这孩子是该把担子放下,好好歇歇了,你能得她青睐,我很高兴。至信都跟我说了,我原先还担心她会因为娘亲而排斥男子,现在我就放心了。”他上下打量了风若尘几眼,“你要好好待眉儿,她是值得珍惜的好孩子。”又掀须笑道:“也许过不了两三年,我就有外孙可抱了呢,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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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璇玑阁内,沈帼眉审核着账目,在沈天赐这初出商界的小高手的全力冲刺下,朱家简直不堪一击,溃不成军,各处生意纷纷转归沈家,只剩两三家酒楼还在苟延残喘,但已是日薄西山,再也无力与沈家抗衡了,至此,沈家一统江南商界!
沈帼眉唇边浮现一个赞许的笑容,这个十三岁的小弟,的确继承了沈家无与伦比的精明头脑,可以想见他日后必定又是一代商业霸才。沈家后继有人,是不是也意味着她终于可以交卸重担,恢复自由?她蓦然打了个寒战,这么多年来,她已经习惯了作为沈家掌门人的生活,只有在这里,她才清楚地知道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一旦离开这个位置,她是否还是沈帼眉?她是否还能知道自己存在的意义?
她不由自主想起风若尘,能把自己全部的幸福依托在他身上吗?应该相信他的爱情吗?
没有答案。
沈帼眉是以一个典型的生意人的思想来看待这个问题的,她信奉未知即危险的至理名言,爱情对她来说是一片空白的未知领域,因而是危险的。也许是她本能地不相信爱情,或者说,不相信天长地久的爱情,这些对一个需要理智与冷静的头脑是绝对有害的,就像现在。
门开了,沈天赐拎着一本账册跳进来,“姐,朱家的总账都在这儿了,要把他们是宰是割,是清蒸是红烧,全等你一句话。”
“很好,”沈帼眉拍拍身旁的椅子,示意沈天赐坐下,“你做得很成功,不过,现在是我们收手的时候了。”
“什么?”沈天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望着他那一本正经的姐姐,“你在开玩笑吗?眼看我们就能让朱家输得一十二净了,在这个时候放弃?”
“我们与朱家决战的目的是什么?”沈帼眉淡淡地问。
“争夺江南的霸业呀。”沈天赐不假思索地回答,突然他的眼眸一亮,“我明白了!”
“说下去。”沈帼眉鼓励弟弟说出想法,若是沈天赐在一言提醒下便能想到错误所在,便可证明他的确是有能力的。
“我们的目标是建立江南的霸业,朱家不过是挡路的石头,要前进只要把石头踢开就行了,用不着花力气把它打碎。任何不必要的行动和无意义的浪费都是愚蠢的,既然朱家已无力与我们争霸,就不需要为他们浪费精力了。”沈天赐周到地分析他的领悟。
“说得对,孺子可教。”沈帼眉奖励地拍拍沈天赐的肩,“不过你还是未考虑周全:朱家虽不似我们沈家在江南根深蒂固,到底也有数十年苦心经营,在商界的影响力很大,若我们一味赶尽杀绝的话,恐怕会损害我们的声誉与形象,予人以强横霸道的恶感。若是引起江南其他商家的不满与恐慌,联合起来对付我们,岂非适得其反。”她顿了一下,淡淡道:“何况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