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然秀色照清眸(上部)+番外 作者:成于乐(晋江2014-01-04完结)-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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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林鹤雪知道,他还要返回CBD。她一面冲他的倒车镜挥手,一面下意识地抬头朝自家窗户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明知道从家里根本不可能看到这里。
应门的是爸爸。
“妈妈呢?”林鹤雪一边扶着鞋柜换鞋,一边四处环顾。家里冷冷清清的,客厅的窗帘半闭着,房间里弥漫着渐暝的暮色。像是应和着暮色一样,她的心头也开始弥漫起压抑感,仿佛从洒满明媚阳光的草原走入了一处幽暗的洞穴。
“哦,你妈妈出去打牌了。晚饭就咱们两个人吃。”
林鹤雪默然。
林鹤雪的妈妈比爸爸小十多岁。从小林鹤雪就觉得,父母之间的感情似乎不像朋友的父母那般融洽。等她渐解人事,才明白了妈妈嫁给爸爸的原因,无非是用青春换取一个“×长夫人”的头衔。
林鹤雪爸爸的仕途并不顺利。自从十年前“×长”之后,就再也没有升迁过。而妈妈的脾气,也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暴躁。后来她似乎是厌倦得无力暴躁了,转而成了冷漠和麻木。就像是想要知道自己年轻时究竟错过了一些什么似的,她开始把大量的时间花费在外出寻乐上,常常很晚才回家,回来后对家人也几乎不理不睬。很长一段时间里,林家父女的处境就像萨冈在《你好,忧愁》中所写的那样:“我们一个像鳏夫、一个像孤女似的生活了一个月,闭门不出,一同吃晚饭,一同吃午饭。”林鹤雪不愿意常回家,就是因为不想面对这一房间冷漠疏离的空气,这让她窒息。
吃过饭,林鹤雪洗过碗,想去爸爸的房间陪他说说话。主卧室的门半开着,只亮了微弱的灯光,里面隐隐传出收音机调频时的杂音。林鹤雪心里忽然泛出微微的酸楚。昏黄的灯光和吱吱呀呀收音机,在林鹤雪心中是晚景凄凉的象征,因为她的外祖父晚年就是这样的光景,独自一人坐在房间里,把收音机的频道逐一调遍,似乎这就是人世间最后一件可做之事。
林鹤雪进了自己的房间,随手关上了门。她需要立刻给陆清飏打个电话,听一听他的声音,让心里暖和一点。
这套房子,林家已经住了二十年,格局和装潢一直没有变过。许许多多好事和不好的事,都曾经在这同样的布景下上演。林鹤雪翻出手机通讯录,正要按下拨号键,曾经发生在这个房间里的一幕却忽然在她眼前重现出来,像个陷阱般窥伺着她。
那一天,他站在门口,对她说:“我走了。”
钱钟书说:人事太忙了,不许我们全神贯注,无间断地怀念一个人。我们一生对于最亲爱的人的思念,加起来恐怕不到一点钟,此外不过是念头在他身上瞥过,想到而已。
跟他分开后的这些年,说她时时刻刻都在想着他,是不可能的。除了分手的第一年,她还有比较多的时间去考虑这些儿女情长的事,之后就开始忙于实习、毕业、找工作、打拼,直到辞职,大多数时间,她根本无暇思考与他有关的一切。“回忆”是地面上不可见的陷阱,只有在失足踏入的瞬间才惊觉它的存在。
然而唯有一个陷阱,是她能够清清楚楚地看见的。她知道它的位置,所以总能精确地避开它、无视它,假装它不存在。
这个“陷阱”,就是关于他们七年前分手的回忆。
他们是圣诞节前开始交往的,之后不久,就迎来了寒假。
假期里有一天,陆清飏忽然问她,想不想去他们家的书店看一看。
她当然是雀跃地答应了。本以为会去他们家位于市中心的那家最大的店面,没想到陆清飏却带她去了位于老城区的一家分号。陆家书局的私人善本收藏馆,就设在这里。
所谓善本,本意指校勘严密,无脱漏残缺的古籍版本,后来泛指各类古旧书籍。林鹤雪这才知道,原来图书出版业和销售业只是陆家书局的一部分业务,此外还经营着古籍善本的收藏和交易。
陆清飏带着她在陈列柜之间穿行。林鹤雪好奇地注视着那些古老的书籍,听陆清飏给她讲什么叫经折装、蝴蝶装、推蓬装和包背装,什么叫稿本、写本、抄本和刻本。它们仿佛是一位位仙风道骨、鹤发童颜的老者,穿过历史的长河向她莞尔颔首。那时候的林鹤雪不知道,她所看到的这些东西估价都是以“万元”为单位的。其中有一些孤本更是有价无市的罕见珍品,在某些大型拍卖会上,有可能拍出天价。
忽然,她看到了一样有点眼熟的东西,禁不住有点小小的兴奋:“啊,这种东西我见过类似的,好像是叫拓片吧?我爸爸很喜欢这些。”她为自己说出了“拓片”这个词而有些小小的得意。
陆清飏顺着她的手指看了过去,目光忽然有一瞬间不易觉察的复杂。
她此刻正漫不经心地扫视着的这些不到两拃长、一拃宽的黑乎乎的纸片,就是着名的泰山刻石拓本。
“泰山刻石”也叫“封泰山碑”,是一块四面刻字的碑石。秦始皇二十八年(公元前219年),始皇东巡,在泰山封禅。《史记·秦始皇本纪》中有记载:“始皇东行郡县,上邹峄山。立石,与鲁诸儒生议,刻石颂秦德。”石上所刻的小篆,相传出自秦相李斯之手。原文共有二百二十二个字,如今仅存十个字“斯臣去疾昧死臣请矣臣”。
如此一来,保存了原碑文风貌的拓本就变得弥足珍贵。已知的泰山刻石拓本中,最着名的165字与53字宋拓本都已流至日本。如今国内常见的多为29字和10字明拓本,全都价格不菲。一册二十九字明拓本曾在某场拍卖会上拍出过二十几万的价格。
而她现在看到的这个,是北宋四十一字拓本,世所罕见。如果一个行家见到此物,再看一看上面那些钤印,恐怕眼珠子都会掉下来。
当时的林鹤雪全然不会想到这么多。她只是注视着那拓本的纸张,似乎心无所思。直到后来回忆起这一刻的时候她才发现,当时的她已经有了某种朦胧的预感。
我们所感知到的,其实远比我们意识到的要多得多。只是许多感觉,在当时显得意义不明,因而被我们忽略,直到事后才意识到,那种感觉其实事出有因。这就是所谓的“预感”。未来已经存在,只是我们尚未觉察。
她更加不会想到的是,她再次见到这个拓本,竟是在一个匪夷所思的场合。
☆、红楼隔雨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又是赶在最后一刻才写完。。。。刚刚似乎想说点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_=祝亲们晚安好了,我爱你们
看到她指出了那册拓本,陆清飏的眼神仅仅有一瞬间的细微变化,就立刻恢复了淡然。
“嗯,这是拓片。伯父也喜欢收藏这个?”
“也谈不上收藏,只不过是随便收集了一些吧,没事时自己偷偷拿出来玩赏,宝贝得不得了。他跟我说那些都是仿制品,当字帖练书法用的。”
陆清飏一笑。
“这些都是你家的收藏啊?准备当传家宝吗?”林鹤雪开玩笑地问。
“不是的,这些都会送去拍卖。有的是我们自己收来的,有些是别人寄放在这里,由我们送拍。”陆清飏一边说,一边戴上薄手套,小心翼翼地打开陈列柜,把一本书的位置放了放正。
“你是不是很喜欢这些古书啊?”林鹤雪问。她看得出来,他注视着这些古书时的目光温柔如水,那是面对珍爱之物时才会流露出的目光。
“嗯。”
“那,为什么还要把它们送去拍卖呢?”
“有买卖,它们的价格才会被最直观地体现出来。以前古书是没多少人重视的,很多人觉得它们不如器物贵重,而且纸张本身保存也不易,很多流落到民间的典籍都被毁坏了。对古籍的拍卖,其实也就是这些年才兴起的事。虽然价格被炒上去了,对于买家来说可能不是一件好事,但是很多人渐渐开始对它们感兴趣了。”
陆清飏所说的这种情况,即使是对古籍善本几乎一无所知的林鹤雪也有所耳闻。A市是古城,民间古玩业一直都很兴旺,都是从以前的那些大户人家中流出来的。但是人们多半只对金石字画等物感兴趣,对于古书则鲜少有人问津。林鹤雪听爸爸讲过,他年轻时曾见有人家把一本古书的书页裁成二指宽的纸条儿糊窗户缝,抵御冬天里凛冽的寒风。那书应该是程甲本的《红楼梦》,因为他看到其中一页被撕开前是一首完整的七绝“人间天上总情痴,湘馆啼痕空染枝。鹦鹉不知侬意绪,喃喃犹诵葬花诗。”这是十二钗绣像题咏中咏林黛玉的。这户人家如今倘若回想起这件事来,只怕是肠子都悔青了吧——如果是全套的程甲本,可以卖出七位数的价格,足够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买一套上百平米的房子。
但她还是有点不明白:“就算是这样,一般说来,人还是更愿意把喜欢的东西留在自己身边吧。”
“收藏东西,说到底其实不过是花钱买它几十年的保存期,以后还是要给别人。即然如此,不如放在别人那里保存,自己还能收钱,何乐不为。我也很喜欢天体,但我只要看看它们就行了,不想收藏。”
“我懂了。说到底你就是个奸商。=_=”
“过奖过奖。我远远不够格。”
那一刻,他脸上露出一种柔软的淘气,像令人沉醉的春风。
……
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正出神的林鹤雪吓了一跳。是她专门为陆清飏设定的来电铃声。
“我到家了。”陆清飏说。他的声音低低的,可能是怕打扰到旁边房间的安昊锴。
“怎么这么久啊?我都吃过饭了。”林鹤雪说。
“没办法,路上太堵了。”
今天是五一前夕,出城的人很多,交通状况自然是拥堵不堪。陆清飏这一来一回,光在路上就花掉了三个多小时。
“辛苦了……”林鹤雪摆弄着手机挂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他:“那你晚上吃什么?”
“我们点了外卖。”
“哦。”
陆清飏似乎发现了她心不在焉,问道:“你怎么了,有心事?”
有一个瞬间,林鹤雪有一种把疑问脱口而出的冲动。她想问他,当初那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忍住了。有些事,或许还是不要知道比较好。
于是她改口说道:“没事啊,我很好。刚才跟爸爸聊了一会儿天,又洗了碗,可能有点累了吧。”连她自己都感觉得出这个借口有多拙劣。陆清飏没有拆穿她,而是很体贴地把话题转了个方向:“明天你打算干什么?”
他们没有制定出游计划,因为假期时间只有三天,太紧张。而且不管到哪里都是人多车多,弄得身心俱疲,还不如在家里看一部电影放松放松来得实惠。
“我还没想好,应该是在家里看看书打打游戏吧。”
“你打游戏?什么游戏?”陆清飏有点好奇。
“魔兽呀。”林鹤雪禁不住开始有点得瑟。这些年中,她有意无意地培养起了许多种陆清飏从前的爱好,作为怀念他的方式。魔兽就是其中之一。她以前玩游戏的历史仅仅是超级玛丽,连魂斗罗都没有玩过,网络游戏更是碰都没有碰过。三年前在外贸公司工作时,同办公室有一位男同事偶然说起他打魔兽,还刚好是在陆清飏以前所在的服务器“纳克萨玛斯”。她就硬拉着人家给她安装了游戏客户端,又教了她一些基本操作技巧。那时新资料篇《巫妖王之怒》刚开,同事里有不少人都练了小号,她就厚着脸皮跟在他们后面打怪蹭经验,不亦乐乎。只是他们不知道,她的快乐不仅仅来自于游戏本身。她每跑一个地图,都会想象,当年他看到的是否也是同样的场景。只因他曾经说过藏宝海湾的日落景色,她就看着地图一路从暴风城跑了过去。当时她不懂可以乘坐公共交通工具,足足跑了一下午,中间还被怪和部落玩家杀了好几次,一路拖着尸体,终于在日落前赶到了藏宝海湾(魔兽中的时间与玩家本地的现实时间相同)。当游戏中那个淡金发色的德莱尼女萨满甩着尾巴在夕阳中的码头上慢慢坐下时,窗外也正好是落日镕金。一天云霞,入了小窗横幅。
“你现在还打魔兽吗?哪天陪我去藏宝海湾看日落吧。”她建议道。和他的游戏人物并肩坐在海湾尽头,那场面一定会很浪漫。
“好啊。不光是游戏里,现实中的日落,我也可以陪你去看。”
林鹤雪弯了弯嘴角,忽然想起个问题:“对了,你是什么种族啊?”陆清飏打魔兽的时候,她对此还毫无兴趣,所以从来没见过他的游戏角色。
“血精灵。”
晕,不是同一个阵营。
陆清飏轻笑:“没关系,我可以转种族。或者练一个联盟的小号,不过你可要保护我。”
“没问题。我同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