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愈砖家 作者:艾小图(晋江vip2015-04-08完结)-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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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眼前有些模糊,盯着陆远的脑袋,想想还是觉得窝囊,凑在陆远耳边大喊:“你刚才怎么不上去打,你不打你挡着我干嘛?要是万里早上去打了,你是不是男人啊?”
任凭一个再没有血性的男人被女人这么说,心里多少都有些不爽。陆远箍着文措腿的手收了收,半天没有说话。
两人就这么走在夜里安静的巷道里。老旧的城区,老旧的房子,甚至连路灯没有,只有头顶微弱的月光照亮两人走过的路。
许久后,文措才听见陆远轻轻地说:“要是我打出个好歹来了,谁背你回家?”
不知道为什么,只这么一句话而已,文措就觉得心突然软了下来。万里死后,她一直横冲直撞地这么活着,她甚至没有觉得这有什么错。
喉咙有些硬,文措却还是嘴硬说着:“借口,你就是胆子小,你就是孬!”
陆远没有反驳,口吻语重心长,像个老师一样:“冲动可以解一时之气,解不了真正的问题。那些拿刀拿棒弄死人或者被弄死的,都是冲动的人。”
陆远背着文措走了好远好远,一边走一边认真地说:“一个人对自己的生命都不负责任,怎么可能对爱人负责任?留一份爱给你怀念比得上实实在在的拥抱吗?”
文措愣了一下。再看陆远,只觉得他的肩膀宽厚而温暖。
刚才在火锅店里,如果不是老板娘和老板在中间拦着,那几个男人的拳头早打在陆远身上了。
陆远是个不会打架的男人,可是在那一刻,他想也不想就站在文措身前,替她挡着那几个人。
如果他们真的动了手,他又哪里躲得过去?
文措眼眶瞬间就红了。
文措是第一次遇到陆远这样的男人,他是文措在年轻而飞扬的年龄看都不会多看一眼的男人。不够出众、不够浪漫、甚至不够坏,和她认识的血气方刚的男生或夸夸其谈的男人都不一样,甚至不够有特点。
可是今天的文措,却很震撼于他的话,甚至是心动。这种感觉让她觉得危险,却她却不知道为什么,一丁点都不舍得舍弃。
她忍着眼里的湿热,连呼吸都很克制。她无声而沉默地伸出手,抱紧了陆远。
“陆远,我要是喜欢你就好了。”文措在陆远耳边这样说。
夜里的风轻轻刮过,冷风冻红了陆远的耳廓。他沉默了许久,第一次没有揶揄文措。
“我一点都不好。”良久,陆远一字一顿地说:“我霸道,不能分享,我如果爱一个人,她心里只能有我一个人。”
说完这句话,很久陆远都没有听见文措的回应,耳边只有她如猫一样脆弱又安稳的呼吸声。文措睡着了。
陆远一直背着文措,背着走了很远很远,那条青石板路好像怎么走不完一样,那么长。
有那么一瞬间,陆远突然希望那条路真的走不完。
招了出租车,小心翼翼把文措放了进去。她喝多了酒,睡得深熟,陆远把她着凉,把外套脱了下来,披在她身上。
文措还是一如既往,美丽而脆弱,倔強到不可思议。说话不知轻重,做事冲动不经过头脑。
可她很热血,对恋人,她深情不移;对朋友,她两肋插刀。
那一刻,他觉得文措其实是个挺有血有肉的女孩。
吃饭的时候,文措的手一直在桌上晃来晃去,那些叮叮当当的手串在陆远眼前来来去去。
陆远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你戴那么多手串不重吗?”
文措嘴里还塞着东西,很随性地把手串都撸了下来,满不在乎将手腕展示给他看。
火锅店装潢的不怎么精致的顶灯刺得陆远眼睛有点疼。
文措手腕上全是割腕的伤,一道一道,有深有浅,在她白皙干净的皮肤上留下了很丑陋的痕迹。陆远看得触目惊心,有那么一瞬间,他惶恐又庆幸。
惶恐那些伤口出现的时候是如何的危险,庆幸那些伤口最后没有将她带走。
文措在后座睡得香甜,歪着头靠在陆远肩膀上,陆远低头看着她如同蝴蝶停息一样又长又密的眼睫毛。忽然觉得内心痒痒的。
他轻轻拨开了文措手上的手串,小心翼翼地去抚摸着那些伤口。
看着文措安心的睡颜,他低声问她却又像在问自己:“有那么疼吗?比伤害自己还要疼吗?”
这到底是有多爱呢?
有那么几秒钟的时间,陆远突然有种奇怪的想法。
如果她这么爱的人是我,会怎么样?
一种奇妙的感觉,惊险又刺激,却又隐隐有点期待。
陆远想,自己是不是疯了?这是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吗?
☆、第十六章
文措到家了,陆远轻轻拍了她两下,把她叫醒了。
文措迷迷糊糊地跟着陆远下了出租车才发现她身上披着陆远的外套。而陆远只穿了一件衬衫。
夜里风凉露重,文措刚睡醒,风一吹浑身冷得一抖,陆远却好似很自在一样,双手插在裤兜,走在她前面两步。
头顶的月亮好像一直在跟着他们,不管走到哪里,抬起头,它依然是那个样子,连周围云的形状都没有变。
让人莫名有种安全感。
文措无声地脱下了陆远的外套还给陆远:“睡醒了已经不冷了,你自己穿着吧,别病了。”
陆远看了文措一眼,也没说什么,微笑着穿回了自己的外套,自嘲说,“绅士真的挺冷的。”
文措笑,“你不是绅士,你是博士。”
“也是。”
陆远一直把文措送到电梯口才转身走人。
文措看着不断变换的数字,突然转了方向,向陆远那边追了出去。
刚跑了出去,就着小区复古的欧式路灯昏暗光线,文措一眼就看见了陆远,他竟然还站在她家楼下一直还没有离开。
陆远大概也没想到文措还会出来,两人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都是一愣。黑夜里,两人隔空相望,良久都没有说话。
文措觉得那一刻心里好像涌过了突如其来的大潮,波澜壮阔又不可收拾,毁掉了已经建立了很久的铜墙铁壁。她不知道那海潮去了哪里,只觉内心震颤,手脚都在发抖。
“你怎么还没走?”文措站在那儿,半晌就问了这么一句,也没想起来自己为什么进去了又跑出来。
“啊?”陆远被这个问题问愣住了,显然他自己也没找到答案:“也没事做,就转转。”
文措却是不依不饶:“小区有什么好转的,又不是公园。”
陆远顿了顿,傻头傻脑地说:“体验一下保安的工作。”
文措笑,嗔骂他:“蠢货。”
“嗯。”陆远没有反驳。
不知道为什么,文措看着陆远站在那里的样子,眼底一片酸涩。
陆远站在路灯下面,昏黄的路灯为他镀上了一层黄灿灿的颜色,文措看着他,觉得好像在看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画作。静默安然,眼神里透露着千言万语,却又不发一言。
文措吸了吸鼻子,一步一步向陆远走了过去。而陆远站在原处,那么专注地看着她,看她慢慢走近。
那是一种跨越生死的无形距离,曾经宽广而无法逾越,只因虔诚和笃定才日渐消失,文措第一次觉得自己距离陆远那么近,近到她觉得再走着,就会走进陆远心里。
最后一步,文措轻快一跳,停在陆远面前。她仰着头,脸上一直带着情绪复杂的笑意。
“你怎么不说话?”文措问他。
陆远自嘲地笑了笑:“不知道说什么,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这里,不知道为什么会认识你。”
文措眼眶酸酸的,“还有陆博士不知道的事啊?”
“我不知道的事太多了。”
文措抬起手摸了摸陆远头上被计算器砸过的地方。那里肿起了一个高高的包,就着光线,文措能看见那一块已经全青了。
不碰还好,一碰陆远就疼得嘶嘶抽冷气。明明很疼,陆远却什么都没有说,甚至没有说一句埋怨的话。
那一刻,文措觉得心里像打翻了的五味瓶,什么滋味都有。
风从耳边轻轻而过,□□而温柔,文措突然踮起脚尖,勾了一把陆远的脖子,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在他伤口上轻轻一吻。
陆远被她吻得整个人懵了,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文措却只是浅尝辄止,吻过就将他放开了。
“陆远,”文措突然很温柔地唤着陆远的名字:“千万别喜欢我。”
见陆远睁大了眼睛看着她,文措用有些哽咽的声音说:“我没有可以给你的了。爱是一种能量,在万里身上,我已经用完了。”
陆远大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他没有动,只是直直地盯着文措。
许久许久,久到文措觉得风都凉了,他才突然嗤嗤一笑,用寻常的样子拍着文措的肩膀说:“自作多情什么呢,喜欢你那不是自投死路吗,我还想长命百岁呢。”
说着,他对文措挥了挥手说:“我走了,好冷,你快回家吧。这儿只有博士,没有绅士守护你了。”
文措忍着眼底的湿意。
陆远说了声再见,转身就走了。
文措看着他的背影,半天没有回去。
陆远一步步走远,一步步走进黑暗走进文措看不清的地方,文措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可怎么也看不清了。
这时候陆远却突然停了下来,他站在远远的地方,突然对文措说:“文措,我是个环保主义者。在我眼里,love is renewable。”
说完,他彻底消失在黑暗里。
在陆远眼里,年轻男女的相处,悸动、心动甚至相爱,都如同他的研究课程。他永远不会觉得害怕,对他来说,爱也是体验的一种,所以他不会害怕爱上任何人。
可对文措来说,爱是一种让她恨到绝望的感情。她已经爱到没有一丝力气了。
她太害怕了,害怕再一次的失去。
所以陆远不会懂,她的爱会是多么让人窒息,多么让人无法忍受。
她不想害了陆远。陆远是个好人。
之后的两三周,文措再也没有主动去找过陆远,也没有打过电话。
陆远工作很忙,文措用小号关注了陆远的公共号,很无聊的学术型男人,除了给人发些心灵鸡汤解决感情困扰,他几乎没发过什么。
可即便如此,陆远公共号留言区还是一堆女孩热情留言,说要给他生猴子,喊他男神。
看着那些留言,文措只觉得好笑。
男神吗?回想到陆远一直以来的表现,文措觉得男神经还差不多。
周末,妈妈拉文措一起出去吃饭。自文措进入那种生活状态,母女俩几乎很久没有过过正常的母女生活模式。
妈妈开着车,脸上一直带着笑意:“我没想到你会愿意和我出来。”
文措靠着车窗没有说话。
妈妈伸出一只手过来握着文措的手,怜惜地摩挲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说:“你出了那事儿以后,大家都劝我给你介绍对象,让你开始新的感情,自然会忘记过去,可我从来没有答应。我不想去逼迫你。”她停了一会儿说:“这一次这一个,我想要你自己去定夺,你要不要认识。”
坐在一家气氛合宜的餐厅里,文措身边坐着妈妈,对面坐着一个男人和那个男人的妈妈。
四人没坐多久,两个妈妈就借故离开了。
文措和那个男人淡定对坐,也没觉得尴尬。
文措没想到妈妈会带她来相亲,但她也没有太过反感。她很感激,在她最难受的几年,妈妈从来不曾逼迫过她,所以她才能像今天这样,泰然处之。
那是一个长得很像万里的男人。发型、脸型、眼睛、鼻子甚至连说话的方式,穿衣的气质都很像。难怪妈妈要说那么一句话。
她无法定夺,无法确定这样一个像万里的人是会救了文措还是害了文措。
如果是两三年前甚至几个月前,她能遇见这个男人,她会如同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他,可如今,看见这个人的面孔,文措只觉得内心平静。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会成为谁的替身,这对谁都不公平,文措也不需要用这样的方式麻痹自己。她宁愿继续疼下去,至少一切都是真实的,也好过捂着自己的心假装不疼。
那男人给文措讲了一个很长的故事。和前女友从高中到至今,十三年分分合合的恋爱,最后临近结婚却因为琐事爆发,最后分手了。
之后就好像穷途末路,又好像完全失去了爱人的能力,和谁在一起都一样。
文措问他:“你真的打算通过相亲结婚吗?”
那男人笑:“娶一个妈妈喜欢的女人,妈妈会很高兴。”
“那你呢?你高不高兴?”
“文小姐,”那男人笑着说:“不是只有男女之间的爱才会让人高兴。父母高兴,朋友高兴,都能让我高兴。谈恋爱是一种相处,婚姻则是一种责任。即使两个人不相爱,结婚后也会努力相爱,这是对彼此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