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曲成双-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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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名渐盛之后,两家便愈发谨言慎行,约束子弟,渐渐在江湖上颇闯出些秉公持正,义薄云天之类的侠名,很是受武林的推崇与信任。其中坐落于钱塘的沈家,更是绵延近百年的武林望族,听说江君夜当年白衣年少,于扬州城摆下七天宴席,隆重娶来的便是沈家的女儿。而与沈家齐名的金陵何家,虽然曾一度没落,但自三十年前重新崛起之后,声名也不在沈家之下。这样的家族,是江家的仇人?
吴叔见芸双神色不定,知道她不相信,接着说道:“姑娘大概听过二十年前江家隐退的经过,但是姑娘难道没有怀疑过,只凭青刀门那群宵小之辈,又如何能重伤君夜少爷,如何能几乎灭掉江家一门,逼得江家隐退二十年之久?”
芸双点点头:“这本是江湖上的一个谜。”
“很简单,重伤君夜少爷的不是青刀门,让君夜少爷抛下家业选择隐居的也不是青刀门,而是那个被人尊为江南两大世家,久享侠名的金陵何家。何家如今的家主何彦风,便是君夜少爷的同门师兄,而这位师兄从背后捅下的刀子,自然比外人锋利百倍!”
逼仄的小庙里安静下来,雨水敲打房檐,一声紧似一声。夜色沉沉,这场雨是越下越大了。
良久,芸双先开了口:“你们找上杨伯伯,只因为他曾经是何家的手下?”
“不是我们找上杨家,是杨家主动找上我们。”吴叔摇头,“所以我们才怀疑,杨震庭如今仍在供何家驱谴。”
“这和杨天磊告诉我的不同。”
“他为了拉拢你,自然是满口谎言。”吴叔挥挥手,“这些事情多说无益。吴某只想劝姑娘一句,杨震庭在这件事上扮演怎样的角色,我们自会查明,此事与姑娘无关,姑娘不需趟这场浑水。只要不做多余的事,姑娘和贵师姐,便都不会有事。”他说到最后,已隐隐透出威胁的意味。
芸双一直低头听着,此时忽然笑了出来:“我的确是无关的外人,可我这样的外人,竟能劳烦吴总管你亲自劝说吗?”
吴叔扯动嘴角笑了笑,举起斗笠重新戴上,宽大的斗笠遮住他的眼睛,只听他说道:“我是个老人家,不懂年轻人之间的事。不过我终究是个管家,少主人会不会受哪个小姑娘影响,误了大事,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呐。”说完,他微微欠身,已是告辞之意。
“爹,你这样说未免不太合适吧?”窗外一人笑道,庙里两人俱是一惊。
吴叔先反应过来,干咳两声,喝道:“臭小子,还不滚进来!”
“哎,爹你可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跟踪您。要不是叶航非要叫我来,我才懒得出门。”话音刚落,一个人影出现在门口,身形修长,一副与吴总管一样的斗笠已摘下来拿在手里,笑嘻嘻打量着庙里二人。芸双借着微弱的烛光看过去,那是个一脸英气的年轻人,看上去似乎比江叶航小上两岁,一双俊眉斜飞入鬓,双眸明亮迫人,唇边挂着的笑容带着开阔明朗的气息,让人想起雨后初晴的暖阳。
吴叔叹道:“少主……还是被他知道了。”
“你就是阮姑娘吧?”年轻人却不再理睬父亲,向着芸双点头致意,“我怕被爹发现,不敢跟得太近,只听到后一半,爹没对阮姑娘无礼吧?”
“放肆!你说得这是什么话!” 吴叔怒道。
“这也是叶航的吩咐。他让我跟着爹,留神些别让爹对阮姑娘失礼,惊吓到阮姑娘。”年轻人一本正经地说道。
吴叔哼了一声,索性扭过头去不再说话。却见那年轻人毫无顾忌地把芸双上下打量一番,口中赞道:“果然是个漂亮的小姑娘。”
芸双脸上一红:“你到底是谁呀?”
“噢,我忘记了。”年轻人挠挠头,“我叫吴桥。是旁边那位总管大人的儿子。”
“少主竟会派你这混小子过来。只有你最会失礼。” 吴叔索性走到门边,“既然少主已经知道,我也无话可说,你们慢聊吧,告辞。”他丢下这句话,就自行走远了。
“呼,总算是走了。”听着老爹的脚步远去,吴桥冲芸双眨眨眼睛,“叶航让我告诉你,爹对你说的话,都不要在意。”
芸双终于噗嗤一声笑出来:“令尊叫我不要妨碍江家的复仇大业,这不是很好吗?”
“好是好。”吴桥笑得爽朗,“可是威胁小姑娘家,也太不地道。”
他顿了顿,又正色道:“事情怕是没那么简单,我们也不知道何家在背后捣什么鬼。阮姑娘你也要多加小心才好。”
芸双咬着嘴唇,从来到扬州城,一件件让人摸不透的事情接连发生,实在不知道前方等待的是什么。好累啊,她想,疲惫地摇头:“老实说,我不知道该做什么,也不知道该相信什么。”
“我们也一样。”吴桥鼓励似的笑笑,竟然还伸手拍了拍芸双的肩膀,“打起精神来啊,人在江湖,哪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我们手中有剑,怕他什么!”
看着吴桥明亮的眼睛,芸双下意识握一握佩剑,剑柄上凸起的花纹硌得手心疼起来。从这一刻起,芸双才觉得,她是真的走进了江湖。
第9章 八、还是失踪
回到杨府的时候,已是午夜时分。“咿呀”一声推开木质的小门,芸双借着月光穿过园子里的花木,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刚走到房门口,却听到一串急促地脚步声,黑暗里看不清楚,芸双只好出声探问:“是谁?”
那人似乎没想到房门口有人,愣了一下,迟疑道:“是阮姑娘?姑娘有没有看到我们少奶奶?”
芸双听出来人是荷卿的丫鬟铁杏儿,回答道:“怎么,荷卿不在房间里?”
“是啊,哪里都找不到。”铁杏儿急切的声音里带着哭腔,“我明明服侍少奶奶睡下了的,刚才一觉醒来想着过去添些热茶。谁知进屋看到床上被子叠得整整齐齐,少奶奶却不见踪影。我还想着怕是出去散心,一会儿就回来,可是等了半天也不见人。我又不敢声张,只好来找姑娘。阮姑娘,这可怎么办?”
芸双暗暗心惊,皱眉道:“什么不敢声张,还不快把大家都叫起来,点上灯四处找找。”
铁杏儿不停点头应着,又跑开了。
深夜的杨府亮起一盏盏灯,下人们奔走呼唤,却全无收获,几个小厮打着灯笼出门去找,一时间也没有音信。芸双来到荷卿的房间,房间整洁干净,门窗关得很好,没有丝毫异样。芸双叫铁杏儿来检点了房里的东西,没有少什么,也没有多什么,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仿佛荷卿只是出去走走,一会儿就会回来。可是三更半夜,荷卿会去哪呢?
“荷卿可曾夜里单独出过门?”芸双问铁杏儿。
“从没有过,少奶奶从来是很早睡下。而且,少奶奶出门一定会告诉我的呀,她为什么要瞒着我呢?”铁杏儿焦急万分。
坐在荷卿床头,芸双愣愣地想,荷卿是自己出门去的,房间里没有打斗或迷药的痕迹,可是她为什么要一声不响地出门去?今天晚上,自己被一封信叫了出去,怎么连荷卿也……
“信!”芸双猛然站起身,既然她是被一封来历不明的信引出门去,难道荷卿也……
天刚蒙蒙亮,江府的门房石贵正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里走出来,下了一夜的雨,清晨潮湿的风扑过来,寒意袭人。他低低咒骂了声什么,回去添了件长衣。好在雨已经停了,今天应该是个好天气,石贵边打哈欠边想,一把抄起扫帚,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急促地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候响起的。石贵不耐烦地皱起眉头,在这春寒料峭的清晨,竟然有人起得比他还早?
站在门外的芸双却是一晚没睡。杨府上下冒雨奔波了一整夜,连镖局的镖师们都惊动起来,还是没有荷卿的消息。铁杏儿用哭肿的眼睛眼巴巴望着芸双,望得芸双心里乱极了。在荷卿房间里转了几个回合,芸双终于下定决心:去找江叶航!
扔下扫帚,石贵慢吞吞打开大门。公鸡刚叫就有客人上门,本就是个新鲜事。而这客人竟是个持刀弄剑的大姑娘,眉目清秀,面容却有些憔悴,张口就要找少主人,这就更新鲜了。石贵不敢怠慢,先赶着通报了吴总管。
看到芸双,吴叔微微一愣,随即冷冷道:“阮姑娘找我家少主有何贵干?”
芸双顾不上在意吴叔冰冷的眼神,急着说道:“我师姐不见了,全家人找了一整夜毫无音信,请问府上可得到什么消息?”
吴叔眉头皱得更紧了:“阮姑娘找师姐找到江府来了?老夫记得昨晚话已说得很清楚,江家对阮姑娘和贵师姐都没有兴趣。”
芸双咬咬嘴唇:“可是昨天我被吴总管约出门,回到家师姐人就不见了,这是不是太巧了?”
吴叔冷笑一声,“阮姑娘果真要这么想,那也随意。只是江家若要为难贵师姐,恐怕不需要特意引开阮姑娘吧。”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可是……”
“阮姑娘还是请回吧,这里没有你要找的人。”吴叔袖子一甩,准备送客。
芸双急道:“就算与府上无关,也请吴管家帮这个忙吧!府上不是一直在监视杨家吗?难道真的没有一点线索?”
吴叔侧头瞥了芸双一眼:“监视杨家?这是杨天磊告诉你的?”
“是吴管家亲口告诉我的,昨晚你不是说你们在调查杨家吗?几天前在城外得蒙江公子相救,不也是因为府上掌握着杨家的动向?”
吴叔笑笑:“……阮姑娘,你这么说,就未免不近情理……”
“是谁不近情理?”一个声音打断了两人的对话,随着话音从帘子后面转出的人正是江叶航。他似乎是刚刚起身,面上还有没睡饱的倦意,一身青色家常装束,依然单薄而简洁。他对芸双笑了笑,“阮姑娘找不到师姐,心中焦急,吴叔你不要跟她计较。”
芸双一双眼睛直视江叶航,目光却是锐利的:“江公子何时到的?”
“刚到。”
“可曾听到我们说话?”
“只听到‘不近情理’。”
“那么江公子是如何得知,我找不到师姐的呢?”
江叶航闻言微微一笑,找了个椅子随意坐下,淡淡说道:“阮姑娘一大早上门来,如此咄咄逼人,是要审案子啊。”他微仰着头回视芸双,“可惜若是没有官府公文,江某恐怕没有义务一一回答姑娘的问题。”
他仍然在笑,眼神中却有隐隐冷意透了出来,仿佛一头骄傲的豹子,在好整以暇地打量他的猎物。第一次看到江叶航这样的神情,芸双下意识想伸出手去握住剑柄。
手中有剑,就真的能无所畏http://。惧吗?可是人心复杂,世事如局,一把剑纵然锋利,又怎知该挥向何方呢?
芸双终于没有伸手握剑,而是低下头,自嘲地笑了起来:“我明白了。冒昧打扰,多有得罪,请江公子和吴总管海涵。我……他日如果江湖再见,是敌是友,各凭天命吧……告辞!”
清脆的尾音一出,她转过身,头也不回走了出去。她走得足够快,才没有让泪水在离开江府之前掉落。来到扬州以后的那些相逢和邂逅一幕幕从心头闪过,那个白衣华服的谦谦公子,那个单骑执剑出手相救的翩翩少侠,全部片片碎裂在眼前,唯有方才那冷冷的眼神一点点被放大,占据了整个脑海。
“我终究是个管家,少主人会不会受哪个小姑娘影响,误了大事,我可不敢冒这个险呐。”不知怎地,昨晚吴叔的这句话再一次浮上心头。芸双猛地甩甩头:如果这是一场梦,现在也该到梦醒的时候了。
江府前厅。江叶航和吴叔目送芸双离开,谁也没有说话。那个女孩离去的背影写满了倔强,像只受伤的小兽,就连奔逃的时候背脊也依然是挺直的。
许久,吴叔开口:“少主……”
“不要说了。”江叶航很快打断他,“对方已经开始行动,我们也没时间再悠闲下去。至于其他的事……随他去吧。”
然后,他把自己深深陷进椅子里,翻涌而起的疲惫仿佛要把他淹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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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杨府,芸双胡乱吃了些东西,又和衣小睡片刻,心情才算平复下来。她坐在窗边静静思索着,扬州城附近已经有兴威镖局的人和杨家的朋友帮忙寻找,他们地头熟,人缘广,自己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是杨天磊去了这些日子,一点消息也没传回来,实在太不寻常。
芸双隐隐觉得,关于荷卿的去向,一定会着落在杨震庭父子身上。简单收拾好行李,芸双起程北上,打算去九江府寻找杨震庭父子的下落。
谁知刚走出杨府,就见府门前蹲着个四五岁大的男孩子,竟有些面熟。芸双走到近前,果然是第一天来到扬州城时遇到的菜农的孩子,说起来这个孩子离奇中毒的原因至今没有查明,只因后来发生了太多事,倒把这件蹊跷事给忘记了。
男孩看见芸双,有些羞涩地笑了,显然他还记得这个好心的姐姐。芸双蹲下身拉起男孩的手,那天中毒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