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狈为奸(网络版) 作者:余姗姗(晋江12.08.21vip完结)-第5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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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沫闭上眼,脑中浮现夏行止的模样,好似已经拼凑不出记忆中的那张脸。
是不是人的记忆也具备了人的性格,会自欺欺人,会蒙蔽旁人,更善于宽恕和斤斤计较?记忆会将事实经过剪辑后再存入脑海,等你需要的时候,它就会调出经过修饰的过去供你回味。也有可能你不会自己想起,却因为别人的一句提醒而恍然到那些差点被遗忘的时光。反而是你尽力要遗忘的东西,被回放的次数最多,你越想忘记,它越要博出镜率。
那么,夏行止到底属于哪种?
是她最不堪回首的“过去”,还是最值得留念的纪录片?
周沫左手去摸右手食指上的海蓝宝戒指,缓缓睁开眼,笑了。那个盒子里还有八个空位,如果夏行止是轻易放弃的人,那么只需要寄来只有一个空位的盒子即可,或者干脆什么都不寄。他不是拖泥带水的人,但是一旦拖泥带水起来,根本不是人。
对,没错,夏行止就是这种无赖,看似对一切都玩世不恭,吊儿郎当,可他认准的事,十头牛也拉不回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同样的门槛儿换做别人早已认输,可是夏行止总能披荆斩棘、过关斩将。让她时常觉得神奇,甚至佩服。
以前有人问她最喜欢这个男人什么,她说:“就是喜欢他认死理儿的生活态度。”
原来,她一直踯躅不前,宁可在原地保守残缺,也不愿看向商陆,全是因为这个理由。它未曾变过,只是渗入点滴中太久,因此将将被遗忘了。
也可能,它已经成为了信念,也可能什么都不是。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念叨的次数多了,在周沫第五次问起龚经理的归期时,龚经理竟然在隔日现身了。笑面虎笑容依旧,只是人有些消瘦,眼里散落着落寞,将“人生巨变”四个字深刻的写在了脸上。
几天后才有同事辗转传出,据闻是龚经理太太得了急性肝炎,没救过来,就这么去了。
周沫听后心里一惊,皮疙瘩很快蔓延了全身,半响说不出话。
龚经理太太她还记得,能言善辩,观人于微,曾像梅津苦劝她一样,也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没想到,彼时还生龙活虎,出口成章的人,一转眼就没于黄土。
身边的人没了,活着的人是什么感觉?
伸手一捞,只余空气,还是半夜惊醒,枕边空凉?
周沫闭上眼,尝试体会那种感觉,不消一秒,便惊得浑身一抖,不敢再往下去想。
也许,此时的龚经理正时刻体会着吧。就算能有片刻不去想,也会在下一瞬被现实惊醒。夜晚归家,屋里漆黑冰冷,清晨好梦,耳边也无人叫醒。但是空气里还弥留着那人的味道,每个角落里都能找到些许遗物,好像她还在身边督促叮咛。
只是转身即过,一切都是幻觉。
那之后的数日,周沫望见龚经理都想着说些宽慰的话,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自觉身份不合时宜,也怕再将龚经理的伤口重新挖开。
直到几天后,龚经理的话和笑容渐渐多了起来,仿佛已经敞开熊欢,专心投入工作,逐渐接手商陆手上的事。随之而来的便是商陆出现的次数少了,和周沫有交接的案子也一一移交给龚经理。
周沫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心中失落。她不喜欢商陆,却不得不承认心动过。一个总是默默关心你的人慢慢远离,任何人都会觉得怅然若失,只是若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她宁可短暂的失落,也不愿长期的辜负。
周沫想,如果商陆放弃了,也是好事,起码她不用再愧疚下去,总觉得要做点什么才能报答。
就这样心理调试了几天,周沫终于开始恢复坦然,却不想接连发生的事,再度打乱了她的阵脚。首当其中的便是伍春秋再次遭逢情变,这话还要从她和成非决定结婚开始说起。
成非和伍春秋排期注册后,和双方父母商讨过婚宴细节,择定吉日,通知了所有亲朋,广发请帖,连许久不曾联系的校友也一并通知了。只是在婚宴前一天,伍春秋右眼就开始不停的跳,点了眼药水,也敷了眼膜,更按摩了太阳穴,喝了定惊茶,却始终不见好转。伍母说这是新娘子婚前恐惧症,等赶明儿礼成了,就不药而愈了。
婚宴当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紧张过头了,伍春秋的右眼果然归于安分,却不想在婚宴后逐一送客时,右眼又开始作祟。
周沫拿出随身携带的眼药水递给伍春秋,伍春秋摇手道:“没用的,肯定是有事要发生,点什么都没用。”
周沫脑中一晃而过数日前在机场遇到的那一幕,连忙甩开,说:“还能有什么事,你和成非已经注册结婚,法律上是合法夫妻。现在连婚宴也大办了,民间传统也承认了。还能有什么事啊?别瞎想,我看你只是太累了,需要休息。”
伍春秋揉揉太阳穴:“嗯,也许吧,我最近都没怎么睡,估计就是太累了,是视神经在警告我。”
话音方落,伍春秋就从伍母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是夏行止托我交给你的。”
周沫一愣,伸手接过,手心全是汗,不知该不该打开。
“他本来是寄给你的,但是你换了房子,快递被退了回去,所以只好寄到我家。我已经把你的新地址告诉他了,到底以后该怎么做,你还是自己决定吧。”
不消说,盒子里装的就是第二枚戒指,是九枚戒指中克拉数最小的一个,却也是颜色最鲜艳的一个。
那是沙弗莱石,也叫钙铝榴石,一种新生宝石,价格却可以一飞冲天,颗颗难求,因为它的高亮度、高纯净度,以及高饱和度。
它和别的珍贵宝石不同,克拉数能超过2克拉市场上不超过2。5%,便连钻石大鳄手中的珍品也不过是8点多克拉。曾有一枚举世夺目的沙弗莱石(10。30克拉)于09年经苏富比拍卖,以170500法郎成交,到如今,价格翻了何止百倍。
周沫只在夏行止设计过的珠宝上,见过一些细碎的沙弗莱石,估计不超过一克拉,如今亲眼见到有58个切面的整颗沙弗莱石,呼吸也不由得一紧,人也仿佛石化,顿在那里一言不发。
连伍春秋都说:“真亮真艳啊!这是什么石头,祖母绿吗?”
周沫轻声道:“不,是沙佛莱石,不管是纯净度,还是折射率,都高于祖母绿,是所有宝石中,唯一一种没有经过人工处理的。只是开采很难,只在国外市场大放异彩。在中国,大多数人对它闻所未闻,却不知道,它的收藏价值早已超过祖母绿。”
沙弗莱石的光芒仿佛晃伤了周沫的眼,令她不敢再看,迅速合上盒子,匆匆告别了伍春秋。
回家路上,出租车司机从后照镜看了周沫数次,也忍不住说道:“姑娘,有什么事过不去的,看开点!”
周沫伸手一摸,脸上冰冷,她吸了吸鼻子,从包里拿出纸巾,不经意又翻到那个盒子,指间一烫,急忙闪开。
她清楚的记得沙弗莱石之所以身价倍增是因为“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清楚的记得那些经由夏行止口中得到的数字,更清楚的记得,他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在我眼里,它就像是位美丽的姑娘,世上仅此一位,难求,难伺候,可一旦遇见了便忘不掉,穷尽一生也难找到可以替代它光芒的另一个。”
人说祖母绿耀眼,它却比钻石更耀眼,人说红宝石稀有,它却比红宝石更稀有。在夏行止心目中,任何人都不能替代任何人,何况宝石,何况爱情。
无暇理会周沫的反常,成非和伍春秋拖着疲惫的筋骨回了家,已经累得直不起腰,各自梳洗后很快睡下,直到第二天下午被一阵门铃声吵醒,两人才头昏脑胀的爬起身。
本以为是迟来道贺的亲朋,成非先一步去开门见客,伍春秋在屋内梳洗,却迟迟不见成非回屋叫她,客厅那边也听不到丝毫动静。
伍春秋擦净了脸,走出去一看,不由得愣在门边。
成非面无血色的瘫坐在沙发上,旁边坐着米兰,满脸泪痕。
这是怎么回事?
米兰为什么又回来了?
他们不是说开了么?
问题就像温泉泉眼泛起的泡泡,层出不穷,直到突如其来的预感瞬间席卷,冻结了泉眼,也冰封了伍春秋的肢体。
她不得不扶着门框支撑自己,攥着门框的手也渐起青筋。
此情此景都在告诉她,这个坎儿他们可能过不去了。
第六十五章 一期一会 05
——Men can't wait but always say “I'll spend my life to wait for you”。Women can't wait either but they wait for the whole life。男人等不了,却时常说“等你一辈子”,女人等不起,却等了一辈子。
*
记得2003年非典无孔不入的出现在所有媒体的话题中时,伍春秋也曾这样恐惧过。当时他们学校也查出了几例疑似,其中一个女生还曾和她们有过接触,就在几天前还一起唱过K。然而谁也没料到,不过三五日的功夫,那个女生就被急救人员用担架抬出了宿舍,高烧不退。
米兰怕的直哭,搂着伍春秋低声问:“怎么办,万一她真的中招了,咱们会不会有事?”
伍春秋安慰道:“不会这么巧的。”
“可我听说这个传染率是百分之百……”
“没事没事,别怕。”
几分钟后,米兰稳定了情绪,给成非宿舍打了个电话,说了没几句情绪又被挑起。成非在电话那边安慰了好久都没能安抚,只好从宿舍里拿了点吃的,又跑去小卖店买了两瓶热牛奶,就着一肚子的寒风冲到女生宿舍外,交给米兰。
米兰吸吸鼻子,冲进成非怀里,成非就势打开羽绒服把她装了进去。
伍春秋就站在几步之外,手里拿着零食,对成非扬扬手,转身先回了宿舍。
那天晚上;就和数年后的现在一样,绝望,孤独,寒冷。
有所不同的是,那晚的冷,是冷风的冷;绝望,是因病毒而产生的恐惧;孤独,是形单影只。而现在的冷,就像是有人将绝对零度的液体注射到体内,感觉沸腾的热血被逐渐冻僵,因而绝望的迎接更大的绝望。而那些将你震颤的浑身发麻的“事实”,也正漫不经心的将你拽向深渊。虽然有只手想将你救上去,你却看不到一丝希望,只觉濒临死亡般的孤独。
或许,这种感觉比非典更可怕。
伍春秋看向成非,又看向米兰。米兰依然在哭,成非却没有像当初一样敞开怀抱。但他们是否依偎在一起,于伍春秋,都已不再重要。
那天,伍春秋一句话都没有说,连个轻哼都吝于吐出,但心里却像是无数个弹珠坠落地面琮琤跳蹦,不得安生。可能心越乱,身体越平静,精神不能同时负担两边。
米兰走后,成非看着伍春秋的模样,心里犯慌,但是任凭他如何解释,伍春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闭着嘴望着一角发呆。
成非预感伍春秋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第二天便找米兰出来谈判,拿出一笔钱交给她,不管她是生下孩子还是拿掉,他都会负起责任,但只限于金钱上。
米兰将存折揉烂了扔了回去,撂下狠话,拂袖而去。
成非无功而返,回家后不见伍春秋,连忙打她手机,关机,又打给周沫,也是关机,只好打回伍家询问,二老皆不知她的去向。成非不敢多言,手里也没有伍春秋其它友人的联系方式,只好在家里空等。他检查过浴室、衣柜,东西都在,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而此时的伍春秋正和周沫在一起。伍春秋需要倾诉的对象,需要指路明灯,而最了解这段三角恋情,并且能为她解惑的人,唯有周沫。
看着蓬头垢面枯萎如干花的伍春秋,周沫深有体会,就像是当初她和夏行止分手前的状态,心累到一定的程度,连开口说话的力气都没了。
此情此景若是换做电影里,一定会搭配着毫无预兆倾斜而下的雨水,以吨计算,让你连睁开眼睛都成了难事,只能透过弥漫的水雾看着远处被晕染开的景物,任凭雨水渗透进身上的每个缝隙,好像能淹没每个细胞,却流不进心里。
伍春秋开口说话时,是从“米兰”开始的:“我记得上学那会儿,米兰就预言过,她说她要成为成非最心动的开始,最不舍得别离。当时我还取笑她,不要随便说这些,小心一语中的,要是真的别离了,不定怎么哭!”
一些早已忘记的事,此时纷纷涌上心头,好像它们都是为了应验日后的噩梦而存在一般,化作一张张嘲笑的嘴脸,对她摇旗呐喊。
周沫道:“你下一步,打算怎么办?”她知道比起失去,这一点更重要。
“我不知道。”伍春秋垂下头:“只是昨天晚上想了很多,也想通了很多,就是没想过以后该怎么办。”
“那你都想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