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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锦绣无双(完)  作者:希尔维亚-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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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背后一只手搭上我肩。我薄怒,这厮怎生如此无礼。我乃堂堂嫡出帝女,自小便受群臣尊崇万民景仰,父皇兄长更是对我呵护宠爱有加,何曾受过如此唐突冒犯。
“钟帅请自重!”我回头怒视他。
近距离之下,我透过薄纱能完全看清钟修远的面部,想来他也如此。此刻,他原本一脸毫不在乎的微笑已然落去,怔怔盯着我的脸出神。我一侧闪,他的手自我肩头滑下,终于找回自制。
他望着我的一脸怒容,略有迟疑,沉默了一会,才道:“早在齐都盛天,我便已听到民间传闻逸事,说南面晋国无双公主姿容绝色,冠绝天下。如今有幸得以亲见殿下,果然态若谪仙,气度袭人,只可惜殿下终日以纱遮面,始终未能窥见真颜。恕在下唐突,还望殿下能去除面纱,以真容惠示在下。”
听闻这话,我平了平心气,冷道:“钟帅是误信了流言蜚语了。锦绣不过长相略能入人眼耳,所谓绝色不过是阿谀奉承之词罢了,钟帅何必偏信。区区姿容,不见也罢,钟帅若是强求,倒是有辱钟帅的声名威望了。请恕我失礼,锦绣就此别过。”说完,也不等他在开口,就急急走开,心知再与他纠缠下去早晚生出事端。
回到我的居室,顿觉心神已疲,和衣躺下,居然须臾便已熟睡。

翌日清晨,我被惟银唤了数声,才慢慢转醒。她禀告我说,陛下已派广喜来知会过我,说是齐人准备一过卯时就整装出发。我匆匆梳洗了一番,不施些许脂粉,头发也只简单挽了螺髻。复又蒙上纱巾,再奈着闷热裹上披风。流朱端着齐人分发下来的朝食走了进来,呈到我面前。
我本就无甚胃口,再看到那粗糙的食物,几欲呕吐。吩咐她撤下由她们三人自去分食。
过了一刻,便有一齐将进来通知我们到外面上车。走到宫门外一看,众女及小皇子们皆已在外站立等候,皇后也在,皇兄却没看到。众人见我出来,都依着以往的规矩,齐齐跪下向我行礼。皇后也走上跟前,向我福了个万福。我瞧着她也是容色惨白,眼睛红肿,想来必是遭逢突变,心神具焚的了。
“妤融,你自己要有自持,心里平静点罢。陛下顶着的压力太重,我不放心。还要仗你多体贴照顾他呵。”我看着皇后说。
“妤融明白,妤融就是拚死也要保得陛下安康周全的。”她说着,又忍不住开始掉泪。
我看着心里也烦,背转过她,望向远方景致。那样灿烂的初秋山林,怕是永诀了罢,纵我此生,不会再有回到故都的一日了。此行北上,恐怕难免凶险之情,即使得以幸免,能保全性命,也是要谨慎小心,苟且一生了。
耳边响起军人踏步的声响,这边嫔妃公主已如惊弓之鸟,瑟缩聚成一堆。皇后也退开我身边,躲到她们一起。我回首,看到一身盔甲的钟修远带着一队亲兵向我走来。
“公主殿下。”钟修远一直走到离我很近处才停下。“车辇已备好,请公主率众女上车吧。”
他看着我,目光似乎要把我的面纱炙穿。
“劳烦钟帅带路。”我别过头去,看向那三十多辆由故国宫中征用来的车辇。
我得以与我的三个随侍独坐一车,帝后一车,公主及正三品以上嫔妃诰命每六人一车,其余嫔妃宫女太监随车行进。
众人上车之际,钟修远独独陪我走到我的车辇前,并且纡尊亲手为我打开车帘送我上车,全然不顾周边齐兵的面面相觑。我并不与他多说,只径自入车,由得惟银在外头恭敬地向他道谢。
直等宫眷都已安置好后,我方透过车帘看到皇兄及亲王群臣在齐兵的看守带领下走出宫门。皇兄上了皇后所在车辇,五六个宫女太监侍立在车旁。亲王及年长大臣坐车,年轻善骑者骑马,余下众人也是徒步。
就这样,三十万齐军押着我们这千余亡国战利品浩浩荡荡北上齐都盛天。


 
 

 
 

 

第二章

虽然有近七百余名亡国降俘,男女老弱徒步行进。整个部队的进程倒也不慢。
我每日只是木然倚着车窗痴望窗外景色。不过刚过立秋,江川山岭本应还是一片夏日风情,我却看到碧树凋零,白草靡芜。窗外我所熟悉的人文景观渐渐被全然陌生的风土地貌代替,心中的绝望日益郁积:真真已是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
一路气候依然炙人,多数女子都已不顾仪容,解下面纱,脱下斗篷,以通气消暑。我也早已气闷难奈,惟银渊碧频频劝我在车内稍稍放纵,卸下绢纱披风,更换凉薄衣着,以免中暑。我固执不允。不是我真的古板循距,只是这纱下容颜,若不小心收藏,怕是还未抵京,就要生出祸端。

“朕的锦绣当真是容色妍丽,天下无双阿。”父皇当年在我十岁生辰时如是说。我本已在三岁时受封为直阳公主,经过那次寿筵,父皇得意万分的改封我为无双公主。我是唯一的嫡出公主,排行十五,年龄尚冲,加之容貌姣好,性情慧黠,父皇母后一贯对我恣情溺宠,我方五岁时,父皇便准我随年长的诸皇子一同列席受教读书。
“机敏神赋,心智缜慧,独工纵横运筹。善加循导,日后必成治国之材。”这便是授我课业五余载的老师,鸿源阁大学士邹自清向父皇递折述职时对我的评价。其后父皇召我觐见,复述此话与我时,喜忧参半。喜的自然是我有脱颖众人的智慧,忧的却是我生为女身,无望效国的遗憾。然而,当日我正要跪安退下时,父皇重又凝视我半晌,才道:“既有奇才,殆废可惜。北方齐国,日益强盛,而我大晋,却国运式微。他日你胞兄登基,你便充他智囊,助他强国罢。”可笑我这亡国之女,当初竟被父皇寄予如此厚望。
真是聪明的罢,否则又怎会受到大学士如此青眼与父皇那般器重。只是他们偏偏都空有辨材之能却无识人之明。盖我心智虽高,却是德性有瑕,真真只是个骄奢淫逸,独断自私的跋扈帝女罢了。待父皇终于看清我真性时,他沉疴已深。那日,他手中攥着我姑母沙馆公主的自裁血书,眼中噙泪,指我怒道:“锦绣啊锦绣,人说你机敏神赋,心智缜慧,你,你‘‘‘‘‘‘你如今就是如此滥用你的智慧的么?你与崇光,一母同胞,居然,居然做出如此‘‘‘‘‘‘”父皇尚未说完,便是一口气血上涌不及,竟就此溘然长逝。
现在想来,若是当初父皇病体再拖延些时日,我恐怕难逃一死。只是,那时死了,不也更好么。如今的我,生,无颜面对故国的父老乡里,死,更无脸去见九泉下的父母先祖。脸上这一方锦纱,虽沉沉窒住我的气息,却也助我将这羞惭的脸面深深藏起。如若可以,我只愿此生再也不要以面示人,就让我躲藏暗处,苟活余生罢。

大队人马行进月余,已是到了昔日的齐晋边境。自然,现在这边境两侧俱已是大齐领土了。我们在小城蒙干停驻下来,休整一天。钟修远早已通告过我,齐军副帅,皇帝陛下的亲弟端亲王元昂,以及宗室出身的富阳公元载坚将军,另率了十余万人马,自晋国关东来,将与我们在蒙干汇合。
当日下午,黄尘滚滚,马嘶犬吠中,那另外的数十万齐军便已进驻蒙干了。我只听到声喧音嚣,人声嘈杂,但自我们暂住的蒙干驿馆窗户望出,却看不清什么情状。
心中总觉得放心不下,便叫了流朱去与皇后说,叫她仔细管住了那群公主嫔妃,不要随意走动。并且天气已不如前时那般闷热,蒙面纱巾应尽量戴起,免生意外。
夜里,我早早便安寝了。蒙干驿馆的房间虽粗糙简陋,但躺在那土床上,我至少可以手足伸直,这于那只可蜷缩斜靠的车辇斗室相比,已是好上千倍。
“公主!公主!”将睡未睡之际,隐约听到房外仿佛皇后叫喊。心中一个警醒,双眼蓦然睁开。惟银已是走了进来,向我禀告:
“皇后娘娘在外求见。”
“宣她进来。” 我坐起身,稍稍整理衣裳。
“公主殿下,快去救德妃!”皇后一脸哭腔冲了进来。
“德妃怎么了?”
花容零乱,衣衫不整。我真不想见这样的妤融。
“德妃方才出去如厕,哪想碰上了那齐国将军元载坚,竟就被那淫贼虏到他房里去了。”她一脸惊惧伤心,又满怀希冀的看向我:“殿下快去救她啊!”
居然又生出这等事体。
“皇兄可知此事?”
“臣妾哪敢告与圣上知晓,只让众人都瞒了起来。圣上若知此事,雷霆震怒,只怕就要伤了龙体啊。”
我微微点头:“你做的对。”
事到如今,只有苦笑。亏得我等妇人还自命金身贵体,凛然不可侵犯,其实在那些齐国宗室权贵眼中,不过捏在他们手中的蝼蚁,随他恣意凌辱亵玩。上回解救河堰,就已险些引火烧身。我若明智,此时便该低调行事,不去趟那浑水。
只是,想那德妃,毕竟是皇兄姬妾,居然也遭此凌辱,简直就是公然掌掴晋国皇室耳光。面对齐人此番叫嚣挑衅,我们若是忍气吞声,以期避祸,只是大大长了齐人气焰。有此先例,怕是日后难免再出抢女丑事。思前想后,我不得不出手干涉。
“你回房去好好擦洗梳妆下罢,毕竟也是国母,不可如此失态。”我对皇后冷道。
她惊惧的脸色上又覆上羞愧,唯唯诺诺退出去。
唤来渊碧惟银为我更衣梳妆。趁此之际,我暗自思忖,元载坚是什么样人,住在何处,我一律不知,贸然上门,只怕图为自己惹事。为今之计,只有去找齐帅钟修远。
吩咐惟银随侍在侧,我走出安置女眷的驿馆西厢。外堂中一步一岗,立着许多齐兵。一个军士模样的齐兵见着了我,便迎上来问:“夜已深,公主殿下为何还出外走动?”
惟银上前一步,挡在我与那军士之间。“我公主有事,欲见贵元帅,还请军爷代为禀报。”
那军士应承下来,领着我们,穿廊过院,来到一道双幅大门前,自去与那守在外面的元帅亲兵报告。亲兵再走过来,向我行礼:“公主请稍等。”这才入门通报。
我立等了片刻,便见钟修远快步走出来。
“公主欲见在下有何要事吗?”许是因我主动找他,钟修远略显激动。
“锦绣惊闻贵军将领富阳公,公然劫虏了我晋女冯雉,情急之下才贸然前来。此段劫虏事体怕是大有误会,那冯雉乃是昔日晋国德妃,也算略有地位,并非可供随意狎玩之人。烦请钟帅出面,制止富阳盲行。”我义正词严,朗朗而言。
钟修远并不回话,反而目光回避,蹙眉肃目。
观他神色,我心下已知不好。 以他平日为人,我有请求,他皆肯应允,今日却支吾不言,必是他也有难处。
我不死心,再进一步:“钟帅。”
“富阳侯乃端亲王帐下之人,此事亲王亦知,却并不阻止,修远更是无从过问。”他低声道。
一语道破玄机。 
端亲王元昂,虽为副帅,听命于钟修远,但毕竟是宗室亲王。平常琐事,钟修远不得不卖他三分薄面。此次强抢德妃,元昂默许,钟修远自是不能多说。
“我只听说钟帅下令全军礼遇晋国旧人,难道今日仅因富阳位高就任他妄为了么?”无计可施,只好言语激他。
在我面前显出无力,已是尴尬,再听我这话,钟修远终是恼了,沉声说:“ 殿下傲骨令人钦佩,但勿忘自己毕竟已是亡国降臣。自身尚且难保,不必再多管他人。我皇帝陛下只曾下旨善待旧国未婚公主。其余女子若被挑选侍奉我朝将士,也算她们福气。公主请回罢,明日一早就要开拔赶路,还请公主好生回房歇息。”
他竟这样说。
我只心中一阵气苦,但静下再一想,也罢,的确使我逾越了身份,我们都已是低人一等的降臣,活在今日,也不知明日生死。我只比她们幸运,算是个未婚公主,这才保的清白。日后到了盛天,恐怕更大耻辱也要经历,今日德妃即使逃过此劫,日后也不免同样命运。罢了,我是该识相点,何必强行出头。
“既是如此,锦绣告辞。”心中虽是无奈,嘴上语气却仍强硬。我说完,回身便走。
正当此时,那双幅门后又另走出一人。狂放不羁的男声在我耳边响起。
“修远,这就是那祸国殃民的亡国妖姬妘锦绣吗?”
振聋发聩。
残酷的指控,却无从反驳。都是事实,不是么。
隔了好久,我才可以勉强压住心中翻涌上来的剧恸。
木然转身去看那说话之人。
那人倒是气度雍容,仪表不凡,只是此刻一脸不屑的讥诮笑意。
是元昂。
我欲开口,却是声气哽住。
“怎么不说话了?刚才不是还牙尖嘴利的么。”
钟修远见我默不作声,以为我不识人,走上几步,为我介绍:
“这位是端亲王爷。”
终于恢复自制,冰冷的声音逸出嘴唇:
“敢问端亲王爷有何见教?”
“见教二字本王不敢当呵,”元昂轻佻笑着走近我:“只是素闻南晋无双公主,号称姿容绝色,天下无双。本王倒想见识一下,所谓倾国倾城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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