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渊by ciel mu(攻死了be)-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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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准回头,你输了。
我也便如从前那样,用不以为然的眼神告诉他自己已经看穿了他的伎俩。他不用回头也已可以看着我离开,这场游戏从一开始有失公允。陛下会意地笑笑,冲我挥挥手,顾自转身往内殿走去。
这次,换我不用回头便可以目送他离开。陛下从来都是这样,不愿亏欠,也不肯服输。我听到他愉快地说:“小袁,还是我赢了。”
出城之后我才听说,邵阳已经不在军中,碾尘军残部无人管辖。那时候我有一瞬间的犹豫,想要折回去护卫陛下,璘霄城门却在我驻足的时候关闭。
后来我回头望见陛下的头颅被齐军高悬于城楼之上。那天早晨东升的日光打在陛下平静俊美的面容上,好像是一尊沐浴在圣光中的神诋,高贵无人能及。
出城之后我一直向西走,先去郑都璃歆,然后去璘霄以西我看得到和看不到的地方,也许就这样走下去。我微微担忧如何将锦囊交到静怀帝手上,却在璃歆听到了静怀帝崩于湘城的消息。
湘城,便是当年我拦下李灏奇,护送静怀帝回国的地方。当时他站在魏郑边境上执著不肯离去,凝视着我的眼睛清定明澈。
我后来常常想,那个时候,他其实是想哭的吧。
我带着锦囊来到璃歆,等待着静怀帝的出殡下葬,随后将锦囊悄悄埋入皇陵。皇陵宏大宽广,无法知道静怀帝究竟葬在哪里,然而不论这个锦囊到底意味着什么,我想郑渊在踏入大魏宫的时候,应该已经明白了。
这也是我唯一能够想到的,达成陛下嘱托的方法。
在璃歆滞留的时间里,我开始听到人们用“东瑶”代替“璘霄”。郑国也开始流传一首齐地的儿歌,很快就同当年璘霄城内传唱着的歌谣一样遍布市井街巷,垂髫小童朗朗上口。我从没有完整的听这首歌谣,只记得开头似乎是这样唱的:“晴川空万里,芳草绿比茵。去留平生意,听我天下吟。”
也就是在那个时候,东面传来了齐天下将军邵阳逝于瑶京的消息。邵阳在郑军中口碑极佳,又一直极力反对宣明帝灭郑,他的死亡给郑国带来了新的未知同恐惧。惶惶不可终日的璃歆令我想起两年前的璘霄,也成为了我最终继续前行的理由。
自瑶京再往西,人烟便逐渐稀疏。原先的陈、卫二国,人家多已迁往瑶京左近。只在原先三国交界的地方还有几处错落小镇村落,久在战乱之外,民风淳朴憨直,颇似桃源仙境。
那日正经过一家药铺门口,里头取药的看背影是个青年男子,正向老板道谢。老板一叠声地说不用药钱,说上回自己孙子贪玩在山里迷了路,多亏那男子帮忙才找了回来。
善因善果,恶行恶报,乡人们的生活便是如此简单。我刚要低头离开,正好方才取药的青年男子也出了店外要解马缰,在不经意间两人打了一个照面。
那样明亮坚定却又纯净仁慈的眼睛,我从来没想过还能再次见到。
他望见我也是一愣,有些话似要脱口而出,却又压了回去。最后只微微一笑唤道:“袁公子。”
我亦颔首:“邵公子。”
抬起头来的时候,目光正巧投向远方依稀可见的将军陵,孤独静默地显出沉重。邵阳猜到我心中疑惑,轻轻解释道:“那是陛下的意思。”说话的时候他显得有些尴尬,果然并不是个善于交际应酬的人。
恍然之下,我暗笑自己的浅薄。史书上既然有魏平乱王爷的自刎殿前,自然也能有齐天下将军的急症夭亡。世间真真假假,瞒天过海,即便身在其中,都未必能看地清辨地明。
我同他勉强也算得故人相见,当日两军对垒之际,对对方的了解亦不可谓不深,如今却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草草寒暄数句之后,他看向手中方才取来的药,歉意的笑笑:“同家里人说好很快回去的——先告辞了。”
他随后翻身上马向我告别,举手投足间仍流露出常年戎马生涯的痕迹。旁边街角有四五个正玩耍的孩子冲着他的背影挥舞手臂大喊再见,直到他去的远了,才又拍着手儿唱起歌来。
“晴川空万里,芳草绿比茵。
去留平生意,听我天下吟。
君子死知己,提剑入瑶京,
十五挂征衣,十八遣雄兵。
身死何足惜,豪气贯长缨,
萧萧十万骑,浩浩踏魏庭。
回朝谒天子,笑言四海定,
天子问所思,将军且沉吟。
奇功世无匹,封赏有穷尽,
今以天下名,千载烁群英。”
(完)
离渊 情人节番外
番外说明:
这个,不是我原来说的番外,寒。这个完全是因为情人节要到了,想写一点稍微幸福东西给看文的大人们做个礼物。题目《舜华》取自诗经里的郑风,原意就是芙蓉花(还是芍药花?再汗),形容女子的颜色。我因为喜欢这个发音,就拿来用了。同时又暗合了我一直以来最爱的那句“岁华都瞬息”。不论快乐的,悲伤的时光,都转眼就过了。不过,《郑风》——真的是诗经里面最YD的部分啊,汗,没贬义的。
这个番外,说白了其实是少年时候中秋节那夜魏离背着郑渊回宫具体情况的补写。对整体情节没什么意义,不过可以当作情节的补充。
舜华
小袁纵身跃下树去的时候带着旁边的枝条都索索抖动起来,郑渊没有防备,本能的去够身边小袁的手,却抓了个空,险些跌下地去。等他好不容易稳住身子,四顾张望,才看到小袁正在树下仰脸笑地开心。月光明晃晃的耀人眼睛,却也不像白日的太阳那么霸道,小袁的笑容无端镀上了一层狡黠,看的郑渊猛地心跳起来。
他笑嘻嘻的朝郑渊招招手:“下来吧。我背你回去。”
郑渊一愣,才想起自己还在树上坐着。那么高的树杈,郑渊断是下不去的,偏偏小袁又是一幅等着看好戏的表情。郑渊知道自己又受了捉弄,生不起气来,却急的想哭。他不曾习武,也从来没有寻常孩子攀山爬树的经历,刚才有小袁陪在身边也没觉得什么,现在低头往下一看才发觉双脚空荡荡的悬着,离地还有好大一截。
郑渊看着心慌,又不愿开口去求小袁,只拿眼睛盯着他瞧,稍息觉得不好意思,又偷偷将目光移开去,装作在看湖面。听歌看景的人已经散了大半,湖心里也灭了灯,只见的幽幽漆黑一片。正在这时小袁又在下面开了口:“跳下来吧,我接着你。”
这次郑渊是真的惊住了,小袁愿同他这般亲近,心里自然是高兴的。只是他猜想小袁身手虽然不错,毕竟还是个孩子,哪来那么大的力气。就这样跳下去,自己摔伤了倒也没有什么,就怕弄伤了小袁,他回去之后怕是没法交待。下面小袁见他犹豫不决的样子,不满的撇撇嘴:“你不想下来就算了,那我可自己走了。”说罢还真的转过身去。
明知道他又是在逗自己,郑渊还是急了,赶紧叫了一声:“别走。”,又有些后悔自己的不争气。小袁听话的回转身来,又向他招招手。
“我跳下来,你……”
小袁不耐烦的打断他的话:“我一定接着你,你放心。”
郑渊红了脸,好在月光里看不真切:“不是——我是说,你小心些。”
小袁听着眉眼一凝,只伸出手臂做出要接着他的姿势,不再说话。郑渊深吸了一口气,闭着眼睛就往下跳。
同小袁初次相见的时候,小袁也是这般从天而降。然而同样是从树梢上一跃而下的俊俏少年,今日的一幕却决非完美,两个人几乎就是同时跌在了地上,闹出很大声响,引得尚未散尽的人们纷纷驻足观望,看到两个男孩子尴尬的姿势,有人已忍不住笑出声来。
郑渊摔地不重,只是手碗上蹭破了皮。他手忙脚乱的爬起来要去扶小袁,自己的手臂却被坐起来的那个人抢先抓住了。
“摔疼了没?”两个人脱口而出的都是同一句话,说完之后又觉得自己有些小题大做,都微微不好意思起来。两人低头错开了目光,不料下一刻又是异口同声:“对不起啊。”
郑渊自觉是自己的错,不敢抬头看他,小袁倒毫不客气的抓起他的手腕借着月色仔仔细细端详:“还好就破了点皮,没几天就好了——你写字时候可小心着些。”
郑渊用力把手抽回来,顾自爬起来掸掸衣服上的土,左思右想仍是不放心,还是又问了一句:“你伤到没有?”
“当然没事。”小袁飞快的站起来:“不然怎么背你回去?”
郑渊试着在鞋里动动脚趾,新磨的水泡刺辣辣的疼,他抿了抿嘴唇:“我自己会走。”
“这里离宫里还远,走回去,你明天就下不了地啦。”
“你能走,我也能走。”
小袁明了似的笑笑,笑容里带着揶揄:“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第一次穿麻鞋的时候,也磨得满脚起泡,后来问人借了匹马才回去的。”说完转过身去背对着郑渊,“刚才说好的,我背你。不许耍赖。”
小袁的肩膀不太宽,但是很稳,郑渊趴在他背上,用手环着他的脖子,几乎感觉不到身体的起伏。小袁走的不慢,郑渊从早上起就没来得及梳理整齐颊边短发晃来晃去,常常扫到小袁的脖子,还有几缕稍长的顽皮的乎滑落进小袁的领口。实在被头发搔的痒了,小袁就微微甩一甩头。每每这样的时候,他的脸都几乎碰到郑渊。
璘霄城里从来就没有绝对的黑暗,也没有绝对的安静。深夜了走在街道上,除了打更寻街的,还能偶然见到匆匆赶单走夜路的商人,被人央着出诊的大夫,当然更多的还是看完灯会回家休息的百姓。小袁一边走,一边问郑渊:“好玩吗?”
郑渊“唔”了一声,怕小袁感觉到自己的呼吸,没敢多说话。
“那我们以后年年出来玩,好不好。”
郑渊笑笑:“等长大了,你就有好多事情做,哪里还能溜得出来。”
小袁不以为然:“我才不怕这些,就怕到时候你回郑国去了,那我们就见不着啦。”
“我怎么会回郑国去,父皇早就不要我了。”
小袁的声音沉了沉,比原来轻声了许多,倒好像是在自言自语:“齐国的昭和皇帝,没几年好活了。等他死了,大概会打仗——一打仗,陛下也许会把你送回郑国去。”
“那我也不回去,我陪着你。”郑渊赌气地说。
“我也会去打仗。”
“我也陪着你。”
小袁嘻嘻一笑,不再搭话。虽是中秋天气,入夜之后也有些寒意,郑渊不自觉地将自己同小袁又贴地紧了一些。就这样一路走到了宫门口,在侍卫的注视下堂而皇之入了宫。入宫后郑渊怕人看到会对小袁不利,几次想要下来,小袁不让,一路背他走到了佐明殿。
眼看着小袁要走,郑渊想要说声谢谢,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声音来,懊恼得想找个地洞钻。小袁也不急着回去,面对面看着郑渊,他忽然发现了什么,指着郑渊脖子上露出的一段红线:“那是什么?”
郑渊有些不好意思,缓缓将胸口挂着的锦囊,郑丝所制,暗灰颜色,一丝花哨也无:“这是我母妃以前给我的,就一直带着——我也不知道里头装着什么。”
“啊,”小袁笑笑,露出些许歉意:“本来还想问你讨的,万一你以后回去了,也好留个念想——既然是你母妃给的,那就不好要了。”
郑渊听着,不禁生起气来:“谁说我要回去。打仗什么的,不都还是很远的事情么,想那些作什么。”
小袁垂下眼睛淡淡一笑,口气带有刻求的不经意:“不过,就是个念想。”
郑渊心下一痛,竟想要去握小袁的手。他并不是舍不得锦囊,而是不喜欢小袁几次提及两人会日后分开,却又找不到理由反驳。他在佐明殿之中,经日就读佛卷,也不知道外头怎样风气云卷。小袁说的话想必都是真的,可郑渊总是觉得,家国江山自有人觊觎操劳,他不过是个毫无价值的质子,既然已经被忽略遗弃,那么他的幸福也应当同这个天下再无瓜葛。
虽作这样想,他却见不到小袁这般落落神情,便默默把颈上锦囊摘下来,放进小袁手心里。
小袁拿着锦囊又仔细看了看,这才放进怀里:“那我就拿着了,以后若是见不到你,就看看它——等到真得很想很想你的时候,我就派人把锦囊给你送过去。”
郑渊只当这是句玩笑话:“那若是等到七老八十了你才送来,不就是说你想了我一辈子?——哪有那么轻巧的事。”
“那就是想了你一辈子。”小袁很坚定地望着他说。
小袁的眼睛很温柔,这种认真的温柔属于十五岁初识情爱的少年,毫无做作修饰,藏着自己也不知道的一生一世。他身体的温度仿佛通过怀中的锦囊传递给了郑渊,两人相对立着。这时候远处传来宫人的脚步声,小袁于是冲着郑渊扮了个脸,转身消失在郑渊视野中。
齐魏开战,那大概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情吧,十三岁的郑渊想,而不论今后如何,他也永远都不会忘记,今日握于手中的真切温暖。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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