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为聘-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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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晨,如果是你,你得如何?”赵锦绣不禁想,换做许华晨的性格,怕在这里早就混得风生水起吧。
而自己无论模仿得多像,却终究不是他,没有那般与生俱来的优越感与张狂。
赵锦绣不由得轻叹,却是听得背后有人冷笑。是略沙哑低沉的男子声音,乍一听,听不出年龄。
赵锦绣并不转身,也不做防备状。因对方悄无声息出现,若要灭掉自己,怕自己此刻已经过了奈何桥了。
“阁下此举,有失磊落。难道阁下不曾听闻‘君子不立于人后’?”赵锦绣颇不悦地说,缓缓转过身。
只见这塔顶的拐角处,一个约莫二十来岁的年轻男子斜靠着栏杆坐着。紫冠束发,里衬淡青,外衫淡紫。
典型的男人脸,分明的棱角恰到好处,这面目虽算上夺目惊艳,却自有一种轩昂的威严气质。可明明是阳刚之美的长相,偏是面上没有丝毫笑意,甚是清冷,整个人倒是显得阴冷。
赵锦绣不禁疑惑方才的笑声可是这男人发出的?
他抬眉看赵锦绣一眼,漫不经心的动作,偏是眸光如炬,甚是锐利,让赵锦绣觉得浑身一凉,那眼神像是将她里里外外都看透了一般。
最近怎么总是遇见这么些莫名其妙、让人心惊的人,难不成这时空的极品们全部出来活动了?
赵锦绣不禁警觉地往后一站,一再告诫自觉别慌,也用波澜不惊的眼神回视着对方,有些后悔方才自己太过着急,先说话,失了先机。
言多必失,说得多,错的多,尤其在与一个人初次打照面时,对对方又知之甚少时,便须得耐得住性子,不动声色地察言观色,待有一二分的把握,才能开口试探。这是赵锦绣历来的套路与习惯。这次却是因最近的局势焦灼不安,倒是糊涂了一下。
二人对视一阵,对方显然也没有先开口的意思,只是缓缓站起身,原本严肃的神色在看到赵锦绣时,不由得一动,继而,那眉头拧得越发紧了。
前世的赵锦绣是个乡野丫头,乡下重男轻女思想严重。她虽是父亲这边家里的第一个孩子,但因是女孩,颇不受待见,连带着妈妈也受气,后来生了妹妹,母女三人的地位更是每况越下。所以,赵锦绣从小便是过着察言观色的生活,以至于上学、工作,直到遇见许华晨,都不自觉间去看每个人的表情。
因而显得娴静。就连许华晨曾赞她:在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里,我家的小锦绣居然能人淡如菊,如竹林里的隐者,波澜不惊。
就在方才,赵锦绣明显从那人脸上看到一丝的讶异。
自己虽算得上翩翩公子,但不至于美到让一个男人露出惊异的神色。尤其还是这样一个男人,有深沉冷冽的气质,让人感觉颇为阴寒。再从装束上看,此人非富即贵,绝非井底之蛙。
那么,他的神色是否跟姓江的一样是认出自己是女子?还是他跟自己原本就是熟人?
想到此,赵锦绣更加警觉,觉得此地不宜久留,心中当即就有打算:若陈伯打听回来,还出不了城,那么就折回帝都,取道石城,走陆路,从令州东北山区元州进入令州盆地。
这才一转身,正待往楼梯边走,那男人却是开口,冷冷地说:“国家危难,阁下作为堂堂男儿,竟在此唉声叹气。”
第一卷 人生若只是初见 第6章 难道是熟人
男人的语气冷冷的,竟还带着狠戾的责备。。
赵锦绣听闻此语,步伐一顿,脑海里冒出“言多必失”四个字,再想到这男人阴沉的气质,凭着女人的直觉判定:这男人比方才遇见的小白更危险。
所以,赵锦绣当即决定:不搭理此人。
于是,只是步伐一顿,赵锦绣马上恢复如常,继续当冶游归去的三公子,将折扇“唰”地一打开,一边很装B地摇着折扇,一边故作风雅地朗声吟诗:“长恨此非我有,何时忘却营营?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赵锦绣刚走到楼梯口,那男人却又道:“逃避责任,皆为懦夫。”
赵锦绣当作没有听到,扶着楼梯往塔下走。那男人却是闪身过来,说:“阁下不敢与我一同看这江畔风景,可是心虚了?”
赵锦绣觉得这话问得很莫名其妙。她又什么好心虚的?她只是不喜欢在这肆意怀念许华晨的时候,旁边还有一只苍蝇来打扰。并且,她也没有心思跟这么一个人看起来阴冷的人有任何的瓜葛。
赵锦绣觉得这是天大的笑话,便以一声冷哼来作为回应,然后继续扶着楼梯往下走。
“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那人轻声反问,沙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
赵锦绣听得这语气不对,照理说,再激进的爱国人士也不会对一个陌生人表达这么明显的喜好。方才看这男人的模样,也不至于脑残成这般啊?
难道是认识的人?
这个念头闪过,赵锦绣越想越后怕,那人的神色,语气中的嘲讽,还有这问话,都似乎证明他与她十分熟识。
这具身子过去见过什么人,与什么人有情义,发生过什么。,赵锦绣虽不清楚,但从外界传言来看,这具身子,也就是萧月国让敌人闻风丧胆的林希少将军从小生就修罗脸,所以从婴儿时代开始,就一直戴着面具,无人见过她的脸,外界皆言:他是萧月国第一丑男。
那么能看到她这张脸的熟人——
赵锦绣真的不敢想,所以,她不由得转身看他。
他站在高处,扶着栏杆,整个人的重量全在栏杆上,因此弓着背,所以看起来并不挺拔。他背后是盛大的日光,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楚神情,只知道那男人俯视着她。
许是她一下子转过身,那男人一怔,身子晃了晃,像是搅碎了满目灿烂的日光。
这气氛很是诡异,让赵锦绣觉得莫名的压抑。
必须要快速逃开,并且决计不能被发现,也绝对要抵死不承认林希这重身份。所以,慌乱的她略一思索,稳定住一颗怦怦跳的心,徐徐开口道:“昔年曾闻:道不同不相为谋。阁下爱国情意如此深浓,以天下为己任,境界如此之高,令赵某相当佩服。然而,在下不过一介书生,又不幸染上铜臭,且不想自拔。况且,这看风景,如同饮酒,还得脾气相投的人,才有滋味。”
这番话说得很得体,既赞美对方,又拉开了距离,更表明了自己不想与对方多呆一秒。
男人听闻直了直身子,赵锦绣也不管对方神色,长眉一展,道:“在下不叨扰公子在此观景抒发壮怀激烈的情怀。告辞。”略一低头,倏然转身。
“你可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男子忽然说,原本冷冷的语调变得软软,带着几许疲惫。
赵锦绣略一顿,竟是莫名心疼,却是没有说话。然后,继续摇着折扇往塔下走,很装B地继念:“恨苍苍天地,河山中哪一处与鸟飞?”
一路下楼来,一边走一边思量:怕这男人不是这般好摆脱的,自己似乎应该采取主动,不能对对方的来路一点都不知。
“三公子这次怎么这样快就下来了?”小沙弥眼尖,赵锦绣才刚从塔里走出来,他就搁下毛笔,笑吟吟地说。
“突然没了兴致,便就下来了。”赵锦绣摇着扇子,决定从小沙弥入手,问问这塔上的人是何来路。
她装着闲得无聊,摇着扇子走过去瞧小沙弥抄写的经文,啧啧地赞叹:“娟秀清丽,老实交代,你这手毛笔字到底是从哪个女孩子哪里学来的?”
小沙弥听闻大惊,慌忙合手,道:“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尔后一脸悲催地说:“三公子,我自小就入了佛门,是沧海大师将我捡回来的,你这般是批评沧海大师了。”
“呀,你这小子有出息了,懂得拿你师父说事了。”赵锦绣折扇敲了敲他光滑的小脑袋。小沙弥捂着脑袋嘿嘿一笑。
赵锦绣假意四处看看,随口问:“最近来看风景的人,多不?”
这小沙弥常年负责韵书塔的打洒,收费。一听赵锦绣这么问,立马沮丧着脸摇头,道:“三公子,要不您时不时捐献一点修葺塔的钱。这今年即将开始的维修,这维修费也凑不够了。这年头,戒严、封路,打来打去的,一点都不清净,这日子不知何年才是个尽头啊。唉,要是林老将军和少将军在,咱们这国周边还没有这么多狼子野心的蠢蠢欲动,可惜啊!”
这小沙弥提到林家父子,赵锦绣一警觉,折扇一开,板着脸沉声喝道:“莫论政事,你倒是想给佛光寺惹祸端?”
那小沙弥眨巴着清澈的眼神,悄声说:“三公子又不是外人。”
赵锦绣从未与这小沙弥这般攀谈,不曾想佛门中人也这般罗嗦,当即一身恶寒,便不高兴地说:“外人不外人,你是出家人,不该论世事。学一下沧海大师。”
说到家师,小沙弥甚是高兴,顿时眉飞色舞地说:“三公子有所不知,家师也曾说‘吾等未曾跳出凡尘,荣登极乐之辈,也需知‘皮之不存毛将焉附’的道理。”
这句话一出,赵锦绣立马想到塔顶那男人阴鸷的脸和那种怪异的语气。心里又是一阵没来由的慌乱,眉头不由得一蹙。
“呀,三公子。是不是无心说错什么了?”小沙弥眼尖,看见赵锦绣神色变化,惊讶地问。
赵锦绣抬眉看他一眼,不悦地说:“沧海大师的训诫,岂可大声喧哗,随意对他人讲起。你今天的话太多了。”
赵锦绣的语气颇不耐烦,若这小沙弥是自己的部下,早就被踢得不见人影了。
昔年,一向人淡如菊的她忍无可忍,冲冠一怒,将自己所辖的客服部全部炒掉,老总问起,一句话:这种不知天高地厚,不懂得防备人,不知谨言慎行,偏又当自己是祖宗的家伙,只有将企业拖垮的。
老总一句话都说不出,她却是不声不响,三天时间,重建了客服部,投诉居然少了百分之九十八。
那小沙弥大约是从未见过温文尔雅的三公子发火,一下子怔住。
“谨言慎行,少说话。”赵锦绣说。
小沙弥听闻,立马身子一直,很受教地连连点头。
赵锦绣略一点头,从腰间的荷包中掏出一锭银子,抛入那功德箱,问:“今天有什么人上塔看风景吗?”
小沙弥摇摇头。赵锦绣很是纳闷,这塔只有这一个门,每一层的窗户都没有开,根本不留余地。就是功夫好,也是飞不到那塔顶的,那么那人是如何进去的?
她不由得抬头打量这韵书塔,高耸入云。
小沙弥突然“哎呀”一声,像是【炫】恍【书】然【网】大悟一般,说:“今天还有一人在塔上。”
“谁?”
“与师傅客人同来的一位公子,比你先到一会儿,那时,我正巧去拿宣纸,远远的瞧见他进塔去。三公子可有瞧见?”小沙弥回答。
“没有看见。”赵锦绣一笑,很想直接问姓谁名什的,但方才与这小沙弥说几句,完全就是一个不经意间就会出卖人的草包。所以,只得半打趣地说:“可有少了功德钱?”
小沙弥听闻脸一跨,一脸沮丧地摇头。
赵锦绣呵呵一笑,道:“你要在这里守好,若对方不肯。你就要打听清楚对方身份,上门收讨。”
“三公子,您就会打趣人。佛家讲究一切随缘,给与不给,都是心意。”小沙弥振振有词。
“你小子倒是片刻功夫就入佛了?本公子这是交给你做人的法则:吃了我的给我吐出来,欠了我的一定要还回来。入了我口袋的,绝对不要妄想我会掏出来。”赵锦绣瞎掰,一说完,自己倒是哈哈一笑。
小沙弥在一旁一愣一愣的。
“说实话,你打听清楚了对方来路了?”赵锦绣不经意地问,目光四下里扫着,这塔的周遭总有种不寻常的气息。
小沙弥摇摇头,低声说:“我哪敢打听师傅的客人啊。只知道这次客人面生得很,是帝都来的贵人,与师傅论佛半日了,现在还在讨论。”小沙弥说着。
赵锦绣正欲继续打听,却花圃掩映的台阶下转过来一个黑衣劲装的男子,扫了她与小沙弥一眼,便大步往塔里走去。
“哎,那个——”小沙弥本想喊钱。可那男人一回首,狠瞪了二人一眼。小沙弥立马噤声,耷拉着脑袋,待来人上塔去,兀自在一旁唉声叹气。
赵锦绣顿觉这里将有大事发生,不便久留,该会去召集凤楼众人速速回帝都,找当家的商量。于是折扇一收,对小沙弥说:“你对沧海大师说,今日我有事,改日来拜访。”
说完,也不等小沙弥说话,便身形一掠,到了寺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