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的微笑-第3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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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夏央戴上手表，“这个超好玩哎！怎么今天才发现？”
“唉呀，你都不知道我这节课怎么过来的，又饿又困，还忘带手表……又不好意思问陈城几点，只好自己数羊，痛苦啊……”小夕叽里呱啦说了一大串。
夏央拿上钱包，拖着饿到崩溃边缘的小夕去学校食堂吃饭。食堂前几天出公示说换了承包商，于是广大学生们期待菜色味道什么的都能有所改进。可是，她们两个在打饭的各个窗口前张望半天，最后失望地买了饭坐下。
“你说，这都什么嘛！原来整天是土豆烧牛肉和炒青菜，现在变成青菜烧牛肉和炒土豆丝！有区别么！”小夕虽然号称已经饥不择食了，哪怕嘴里塞得鼓鼓囔囔却还在数落食堂的不是，“这汤，免费汤就是免费汤啊，西红柿蛋汤就只能看见西红柿皮了！”
“我们没去二楼，说不定好吃点呢。”
“我看都一样，真是……”小夕狼吞虎咽。
夏央吃食堂的机会不算多，所以并不如小夕要求高：“明天活动课去二楼看看嘛，人要活得有所期待是不是？”
“是啊……”小夕叹气，“我昨天晚上看以前的日记的，很难过，一直躲在被子里哭，就没睡够，早上没听见闹钟响，急急忙忙的，没吃早饭，还忘了手表在家……”
夏央心疼地看着小夕：“你还难过着？还哭？”
“嗯，昨天哭的时候觉得自己特别可怜，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
“唉，我最近想到那个谁都不太难过了呢……”
“那个谁？哎呀，你直说颜子舟的名字好不好，我反应不过来！”小夕先是鄙视夏央的害羞，然后接着叹气，“唉，那我是比你可怜。”
“会好的！”夏央从听到颜子舟名字的下意识的震惊里面缓过神来，伸出左手去拍拍小夕的肩膀。
“看我这么可怜，你给块牛肉给我啦！打饭的师傅好偏心啊，给你那么多肉！”小夕说着就去抢夏央饭盆里的牛肉。两个“食肉动物”为了一块体积还算大的牛肉，用食堂长短不一的木筷子争抢起来。
结果在某一次小夕夹起那块可怜的牛肉准备放在自己饭盆里的时候，她筷子一松，牛肉掉落在饭桌上。她们同时哀悼着一块美好牛肉的逝去，并且热烈争论这块本来就要到口的肉最后不能吃了究竟是谁的错。争论的过程很愉快，她们都把自己的悲伤心事抛到了脑后。
又是上午第四节课，语文课。小谢前一节课已经讲完了《阿房宫赋》，布置了背诵课文的任务。刚一上课，小谢就问：“有哪位同学已经会背了吗？”
没有人回答，大家都低着头。夏央其实会背了的，但她不想让自己太特别，随大流总比较稳妥。可是小谢似乎很想找人背书的样子，在课桌之间走来走去的，最后失望地回到讲台。夏央终于没有按捺住自己的表现欲，勇敢地看着小谢，于是小谢明白了她的意思：“何夏央，你是不是会背了？来，大家掌声鼓励！”
夏央站起来，听见乔哲宇带头起哄的声音：“哇，好厉害啊！”她脸红了，也不敢回头看，心跳加速，仿佛下一秒钟心就要从嘴里蹦出来似的。小谢冲她笑了笑，夏央就深呼吸一次，开始背：“六王毕，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她本害怕自己会背到一半就忘词的，却出奇地顺利。
等到她背完，又是一阵掌声，她很害羞地坐下，听小谢说：“嗯，何夏央同学完成作业很认真啊，真不错。好，现在我们要穿越时空，从公元前的秦朝来到二十世纪初，看看朱自清笔下的荷塘月色。”
与此同时，小夕肚子又饿了。她两手在抽屉里摸索笔记本，却摸到一个软软的用塑料袋包着的东西，于是拿出来看——是一个豆沙圈，包装袋上印着“田田”的商标。她愣住，四下望望，有意躲开了某个方向。她有感觉，那个方向总有灼热的目光。
“莲叶何田田。”她默念着这句诗，心里差不多猜到了答案。与此同时，鼻子不争气地一酸，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
她警告自己：叶小夕，你太自作多情自以为是了，你以为他对你很好么，谁要搭理你这么一个没良心的恶毒女人！他怎么会知道你今天正好肚子饿呢，他怎么会在上学路上还记得要去买个小小的豆沙圈呢，他怎么会愿意为你做这种事情呢……
这样把自己贬低的想法，似乎能稍微减轻些她心里的负担。
可是这事实又怎么能被否定呢？她很少跟人说自己喜 欢＇炫。书。网＇吃豆沙圈，“田田”更只是跟那一个人的共同回忆而已。
小夕努力抑制着眼泪。手里的豆沙圈虽然诱人，她却没了饥饿的感觉。苏弈、苏弈啊……你让我要怎么办才好？
她不想听课了，拿出那本蓝色封面的笔记本开始写日记，反正小谢几乎不管课堂纪律的。耳朵里却听见老师在说：“朱自清引用的这个《采莲赋》啊，不知道大家之前有没有读过；不过大家应该都知道，在古诗词里面，‘莲’这个字代表的是什么吧？”
“通‘爱怜’的‘怜’嘛。”乔哲宇抢答。
“对。”小谢在黑板上写下两个飘逸的汉字，“你们小时候学过什么‘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的吧？‘莲’这个意象是很常用的。再比如‘低头弄莲子，莲子清如水’，都是差不多的意思。”
小夕心想出鬼了，这个世界真疯狂，自己想什么老师就讲什么。
“不过《爱莲说》里面，‘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香远益清，亭亭净植，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莲’就是完全不一样的象征了。”小谢的旁征博引一直深受大家喜 欢＇炫。书。网＇。
小夕在心里反复地念着，莲，怜。她觉得这个读音真是好听，唇齿之间仿佛都带着羞涩的爱意。
化学课下，老赵边收拾教案边说：“王颖菲，何夏央，吴明超，叶小夕，你们四个来一下办公室。”
张骏立即对夏央说：“这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把你们四大班委召集过去，搞这么神秘一个。”夏央耸肩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其他三个班主任不知道是有课还是老赵事先打过招呼，都不在办公室里。“四大班委”站定，老赵关好门，表情严肃地说：“有件事情跟你们说一下，你们不要告诉其他同学。”
“嗯，我们知道了，赵老师您说吧。”王颖菲在和老师打交道方面一向很有心得。
“是这样的，不知道你们注意过没有啊，苏弈同学最近有没有什么异常的表现？”
夏央能感觉到离她很近的小夕倒是表现异样了。王颖菲继续答话：“苏弈他平常就比较少话的，我是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何夏央坐他前面的，应该比我有发言权。”
还没等夏央说什么，老赵发话了：“总之呢，他家里出了点事情，他妈妈打电话给我说能不能在学校里面多关心他一些。我想吧，我是老师，毕竟和你们有代沟的，还是你们同学之间关心起来比较方便一些，也比较容易谈得来一些。所以呢，叫你们来就是说一声，也不要太刻意，多注意他吧。还有，也不能让他察觉到，毕竟家里出了这种事情，苏弈这孩子又给人感觉是很敏感的。”
小夕的声音颤抖了：“赵老师，我能问问他家出了什么事么？”
“哦，其实也没有特别严重，不是什么噩耗。”老赵看出了小夕的紧张，“他父母离婚了。”
夏央自己都是心里一紧。她坐他前面，天天说话，但从来没有发觉苏弈有什么变化。就像王颖菲说的，他本就少言寡语的，就算情绪变化，她也真的没能看出来。
小夕的眼泪竟然夺眶而出：“真……真的么？为什么？”
“叶小夕你怎么了？”老赵大概被她的眼泪吓到了，“何夏央，她怎么了？”
夏央连忙拽拽小夕的胳膊，帮她圆场：“她可能想到自己家的一些事情了吧，她最近特别爱哭，没事的。”她从口袋里拿出纸巾递过去，小夕擦掉眼泪也说：“啊，老师我没事，这几天读了一本小 说＇炫&书&网＇，泪腺发达而已。”说着还扯出一个笑容，除了发红的眼眶，其他一切正常。
“那就好，你们啊，平时还是少看小 说＇炫&书&网＇，影响学习。”她们这个谎说得还比较圆，老赵相信了，“回到正题吧。他们家里的事情我也不好多问，他妈妈打电话无非就是说这孩子可能会情绪不好，但是在家里看不出来。也就这几天的事情，班里其他同学应该不知道，你们千万别说出去啊。”
“好的好的。”夏央因为要替小夕掩饰，比平时活络了一点。
“行，回班去吧，记得我说的。”老赵挥挥手，末了还不忘关照一句，“要期末了，你们抓抓紧，高二这就要过去一半了啊。”
吴明超终于出声了：“嗯，老师放心。”
小夕出了办公室之后脸上已经没有一丝血色。她紧闭着嘴站在走廊上，十二班的门就在眼前，而她不敢进去。她怕自己会径直去找苏弈问个究竟，她怕无论怎么说都安慰不了苏弈，她怕自己再次情绪失控。
夏央站在她的身边，不知道该说什么。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路人发现了僵立的美女小夕不禁都会多看几眼。夏央被各式目光扫过，心想这么站下去也解决不了问题，索性动用自己很不发达的安慰细胞：“小夕，别难过呀……”说完了她自己都觉得这安慰很无力。
“夏央，你怎么都没发现呢，你天天坐他前面怎么都没感觉呢！”小夕一开口，居然是劈头盖脸的责问，“你，你不是号称爱观察生活的么？你不是跟他关系蛮好的么？你为什么连这个都观察不到呢？！”她说着，眼泪簌簌地往下掉。
夏央又气又急又心疼小夕，也是眼泪直掉，还要拉着小夕去个没人的地方：“喂，你换个地方好不好，我不想被人围观！”
“你怎么这样你怎么这样……”小夕一路上都在敲打夏央的胳膊，就像那些言情剧里面无理取闹的女人。夏央在这种时刻表现出了惊人的忍耐力，一声不吭，一直到了西边的小山坡上才冲着小夕大喊大叫：“喂，你有点理智好不好！刚才我们两个就像演戏一样的，多少人来来去去看着啊！”
小夕不理睬夏央，找了张石凳坐下来，自顾自发呆。
夏央吸吸鼻子，拿出纸巾递过去：“喏，擦擦吧，我们还得回去上课呐。”
“不要。”她嘴上说不，手却乖乖接过纸巾。
“历史老师上次骂了迟到的人的！”
“不要，不想回去。”
夏央恨不得说那你自己在这儿好了，可不能放心留小夕一个人。她一肚子的憋屈都没法发泄，气话在喉咙口转了几圈又回到黑暗的角落，末了，她无奈地叹气：“小夕啊……”
小夕被她这么温柔地一叫，都不好意思再任性了。她冷静了一会儿，觉得苏弈的事情没有那么严重，自己刚才的一番闹腾完全是小题大做。可是，夏央竟然一直都陪着自己，不问一句为什么，默默承受自己崩溃的情绪。
夏央又叫了一声：“小夕啊……”
“走吧。”小夕站起来，泪痕犹在，笑容却灿烂。
“你你你，你没事了？”夏央不能接受她如此快的变化。
“放心！”小夕揉揉夏央的头发，“快回教室吧，我都好了！”
老赵在高一那年的感恩节和我们说过，高中同学是对人生影响最深的，要好好珍惜，深深感恩。我当时不太相信，可是现在我觉得这句话好正确。
有一个他，用夏天一般的笑容教会我乐观。有一个她，用最最包容的友情教会我坚强。还有那些他们和她们，在波澜不惊的每一天里，给我带来不易察觉的改变。
第二十一章（1）
两个女生踩着上课铃声跑进教室。回座位的时候，夏央不敢看苏弈。对于自己的无知觉，她是内疚的，她觉得自己有义务开导苏弈，让他从低沉的情绪里面走出来。也许是小夕的事情给他的影响太大，父母离婚给苏弈带来的的阴影夏央真是完全没有觉察。
这一节历史课，夏央彻底走神了。她痛恨自己不会安慰人，所以都不敢去碰苏弈的伤疤。她的家庭一向和睦美满，所以她想象不出如果父母离婚自己会有什么样的想法。她为了苏弈和小夕这两个家伙而心绪惆怅，都不知道能跟谁倾诉。
正在发呆，一本作业本从天而降，不偏不倚落在夏央的桌上。夏央不用看小夕都知道是她干的好事，于是熟门熟路打开作业本找到纸条——“夏央我错了，我刚才无理取闹了，我不该那么对你，我对不起你，原谅我吧，今天晚上请你去食堂二楼吃小炒！”
夏央立即眉开眼笑，提笔：“好呀，说话算话哦^。^”再把作业本扔回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