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虹(全)-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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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不值夜班的那个人就负责用“剑虹”这个笔名写社论,我们两人的写作风格并不一样,他的言论不像我的那样锋芒毕露,但我们立场一致,对那些亲日派汉奸走狗都是不遗余力的鞭挞,言辞犀利一针见血,因此共用一个笔名也不会感觉不妥。
他总是点着我的脑袋说我是小愤青,我便掐他一把骂他是老油条,“怎么?害怕惹祸上身?”
我吊着眼角露出鄙视的神情,他就佯做发怒的样子捏我的脸,“我是那种人吗?嗯?”然后打蛇顺竿上的咬我的嘴唇。
我忿忿的推开他,“你该回去了!”今天我值班,“我还有很多事没做呢!”
戚少商无可奈何的放开我,悻悻走到门口摘下挂在衣架上的外衣,正要开门,忽然又转过身来,指着办公室里那张小床对我说,“能不能换个大点的?那以后我就不走了……”
“不行!”我果断的拒绝。
“为什么?”他沮丧不已。
“是你说的,这里的事我做主,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埋头写文章不理他。
他却走过来俯身在我脸颊上啄了一下,低声耳语,“我都听你的,老婆大人!”
我的脸一下子就热了。
一个月以后,《申报》迁回上海复刊,从前因为向日本人送检而遭到员工辞职抗议的《新闻报》,也换了老板重新挂“洋旗”加入到抗日报纸的行列,不少已经停刊的老牌报纸比如《时报》《时事新报》等等、还有CC派报刊甚至某些红色刊物也纷纷打着洋招牌复刊,上海孤岛报业终于恢复到战前的繁荣,只是多了些暗藏的凶险。
虽然如今多了很多竞争对手,但我们的报纸正好抓住了那段空白萧条的时期,以最新最及时的抗日消息、进步爱国的言论赢得了民心,所以《明报》的发行量一直有增无减,我们用最短的时间在上海站稳了脚跟,总算取得了初步胜利。
但我们丝毫不敢松懈,有时候遇到突发的重大新闻发生,我和戚少商甚至要亲自上街派发“号外”。
“号外!号外!”戚少商一边派报一边大大咧咧的扯开嗓门吆喝,“台儿庄大捷!李宗仁将军率国军歼敌一万!号外!号外!……。”
我拉住他说道,“喂,号外又不卖钱,你不用大声叫卖吧?”
“这样的好消息当然要大声喊出来了!”他扬着眉毛满脸喜悦,“这样才振奋人心嘛!”
的确,看大家拿到报纸后互相传阅大声议论时喜不自禁的样子,这样的消息确实非常振奋人心。
他凑到我耳边低声笑道,“难道你觉得你老公我像个报贩子似的叫卖很丢人啊?我看歧视劳动人民的是你吧!”
我把手中厚厚一摞报纸拍在他怀里,威胁道,“你再乱说话我就罢工!”
“不要啊~~~”他赶紧扯着我的袖子晃我的胳膊,“你罢工的话我们的报纸就只有停刊了,我觉得,这份报纸好像我们两个的孩子一样,你舍得他夭折吗?”
“你还乱说?”我瞪起眼睛。
“我没有乱说,我说的都是真心话!”他马上立正,绷起脸神情严肃。
“懒得理你!”我红着脸从他手里扯过一叠报纸,转身继续散发。
有不少人主动走上来向我要报纸,甚至有话没话的和我聊几句,一会儿戚少商走过来,神情怪异的扁着嘴大叹“可惜”。
“可惜什么?”我疑惑。
“可惜,上海报纸的发行都被报贩行会垄断了,”他看着我,忽然笑道,“不然我们的报纸就由你来卖,凭你当年倾倒长安街的魅力,我们报纸的发行量肯定能超过《申报》!”
看来在武汉的时候,我那些老同学没少在他面前提我的旧事。
“你做梦吧!超过《申报》?人家有六十多年的历史了,你比得了吗?”
“有我们两个双剑合璧,将来肯定可以后来居上!”他信心满满得意洋洋。
“哼!双剑合璧?”我嗤之以鼻,“你根本就是把我苦力使!到现在一分工钱都不给我,还让我跑到大街上当报童!我看你比资本家还狠呢!”
“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他睁着无辜的大眼睛抗议,“你也知道,我们赚到的钱很快就要再投出去用来买纸张油墨、换新打字机、交煤气、水电费和房租、招聘新员工……所以呢,忍耐一下啦,反正还有老公我养你呢,呵呵……哇!你不用下手那么狠吧~~~”戚少商捂着肚子哀叫,活该!
我们正扯皮的时候,忽然,刷的一下,一辆黑色汽车停在我身边,我扭头一看,黄金麟推开车门走出来。
我的脸立刻黑了,只当什么都没看见,继续向过往行人手里塞报纸,可黄金麟却硬生生挡在我面前。
“先生,你也要看报纸吗?”我耐着性子问道,眼皮都没抬。
“顾惜朝,你这个人还真是——每次都让我惊喜啊!上次是阶下囚,这次又变成报贩子了!哈哈——”这个人也真是没创意,每次见我就是这么几句。
“不要小瞧报贩子,他们知道的国家大事恐怕比你这位官老爷还多!”我白他一眼,“不看报的话请让开,别挡我的路!”
“哼!想靠办报纸赚钱吗?这恐怕是不容易吧!”他满脸鄙夷。
“你错了!”我义正词严,“我们办报的目的是宣传抗日救亡,为国为民,不是为了钱!”
“说的真好听!可是凭你这副穷酸相,你怎么和晚晴结婚?哼——”他冷笑着上打量我,目光在我脸上溜了好几圈,那神情让我感到极其厌恶,“看你的模样,哼哼,想赚钱的话,还不如学你那个做表子的妈,去卖——”
“黄金麟!!”我怒不可遏,他平时怎么讽刺我我都可以当没听见,可这一次,他居然这样侮辱我!我咬着牙捏紧拳头,骨节咯咯直响。
“嘭!”黄金麟被一拳打翻在地上,顿时鼻血直流。
但出手的人是戚少商,在我还没来得及动手之前,他已经出手了,他指着倒在地上的黄金麟,同我一样怒不可遏,我甚至从没见过他这样生气过,“我不许你侮辱我的同事!我不管你是什么人,我警告你!得罪谁也不要得罪我们新闻界!否则你信不信我能让你一天之内在全中国臭名远扬!”
戚少商凶神恶煞的指着他一顿威吓,黄金麟果然变了脸色,但仍然不服气的爬起来忿忿的看着我,抹了把鼻血,阴阳怪气的说,“顾惜朝,我告诉你,晚晴不会和你结婚的,我和晚晴从小青梅竹马,舅舅早就打算把晚晴嫁给我,哼!你就别做梦想吃天鹅肉了!”说完便恨恨的钻进车子扬长而去。
路人围了一圈冲着我们指指点点,我站在原地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戚少商见状赶紧拉着我离开,走到一个幽静的小巷才停下了,忧心忡忡的看着我,“你没事吧?”
我木然的摇摇头,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伸出右手往他鼻子底下一摊,“给我发工钱!”
“惜朝——”他愣住了。
“我要和晚晴结婚。”我垂下眼不看他。
“……”
“我答应过她,等我们的报纸走上正轨,我就和她结婚。”
“……”
“你也说过我是个很传统的人,齐家、治国、平天下,那么现在,我要先齐家。”
“……”
“晚晴一直在等我……我不能辜负她……”我不敢看他的表情,而他安静的一言不发却让我不安,我只有拼命找理由,说服他,也说服自己。
“……”他还是不说话,只是呼吸有些急促。
“我们不能再等了,否则她的家人一定会逼她出嫁,如果她能嫁个比我更好的人我会祝福她,但是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嫁给黄金麟那样的人……少商……”我这才抬起头看着他,他的脸平静的看不出什么波澜,却另我越发的不安。
“好……”良久,他张了张嘴,只吐出这么一个字。
我本打算第二天去医院找晚晴,谁知晚上晚晴就来报馆看我了,还带了些自制的点心分给报馆里还在加班的同事,同事们自然对晚晴大加赞赏,还万分艳羡我能交到这样美貌又贤惠的女朋友。
我知道晚晴不会无缘无故的来找我,一定是有事情发生,于是我把她带到办公室,戚少商很识趣的说了句“你们慢慢聊”便出去了。
果然,晚晴很婉转的告诉我,父亲催她嫁人,我便问是不是黄金麟。
“你怎么知道?”晚晴有点惊讶。
“我今天遇到他了,”我说,“而且我也看得出来他一直对你……”
“其实父亲一直都想让我嫁给他的,”晚晴缓缓的说道,“他们来上海之后,没有立即拆散我们,是因为,他们觉得你有利用价值,可是后来,见你那么强硬,坚决不肯被收买,父亲就不再支持我们在一起,而且,我们本已经有了婚约却一直在拖,父亲就更加恼火……”
“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早知道会这样,我当初说什么都不会一拖再拖。
“惜朝,我知道你有你的工作、你的事业,大丈夫本就该先天下之忧而忧,而不应该被儿女私情绑住手脚,我不想牵绊你,你的工作一直那么忙,我也不想拿这些事情去烦你……”
我没有想到一个女人也可以有这样的心胸,晚晴竟是为我着想到这种地步,宁可一个人承受家人的压力,也从来不让我为难……如此,我怎能丢下她不管?
“对不起,晚晴…。。。”我捉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那么现在你还愿不愿意跟我在一起?”
“惜朝,你怎么还问这种傻话?”
“可是我会害得你跟你家人关系破裂……”
“我顾不了那么多,我只是……不想嫁给我不爱的人……”
“而且你知道,我没有钱,连自己的住处都没有,这样你都愿意和我在一起?”
“惜朝,如果我介意,我早就离开你了,既然我可以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你该知道,我从来没有介意过。”
“我平时工作很忙,经常加夜班,可能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没关系,而且,我可以来报馆帮你,我也读过大学懂得写文章……”
“不用了,晚晴,报馆太辛苦,你为我做的已经太多了……”我的心里很痛,对她是深深的歉疚,“晚晴,事到如今,我们的婚事不能再拖了,下个星期五是你生日,我们就在那天把事办了吧。”
晚晴先是一愣,然后腼腆又甜蜜的笑着点点头。
“我知道这样有点仓促,委屈你了!”我幽幽一声叹息,心中太多无奈……
晚晴微笑着摇摇头,我便拉起她的手带她下楼,“我们去跟同事们宣布这个好消息。”
当我牵着晚晴在编辑部大声宣布下个星期我们就结婚的消息时,我没有去看戚少商的脸色,只听到他和大家一起对我们说“恭喜”,他的声音混杂在一群人的声音之中,听不出是喜是忧。
送走晚晴之后,我回办公室继续写稿,对面的戚少商也在埋头写作,看他一言不发,我的心却烦乱不堪。
于是我撕下一张纸,写了几个字,顺着桌面推给他,“你会祝福我的是不是?”
他拿过去看了一眼,皱了皱眉,刷刷刷的在那张纸上写了几笔,又推回给我。
“是,我爱你,更希望你幸福,晚晴是个好女人。”
看到这句话,我却是鼻子一酸,眼眶有点热,抬头看他,他仍是埋头写字,看不到他的表情,“少……商……”念他的名字时,我的心里竟是痛的难以形容。
他才抬起头来看我,微微一笑,酒窝浅浅的闪了一下又消失不见,“很晚了,你可以回去了,剩下的工作我来做吧。”
他一句话堵得我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好吧,其实我对他,也没什么好解释的,不是早就说过谁也不干涉谁的吗?只是心里,仍旧很痛。
但到第二天,我猜戚少商一定不会再为我的事心烦了,因为我们报馆收到一封信,一封用血红的字写的恐吓信,来自极司菲尔路七十六号,那里是亲日派汪伪特工总部,我们报界一般称之为“七十六”号魔窟。
“七十六号”在上海最大的对手是军统“蓝衣社”,而最大的眼中钉便是我们新闻界的抗日报刊,因为我们不仅宣传抗日,还不遗余力的批判汉奸走狗,令他们颜面尽失臭名远扬。
“呵——”第一个拆开恐吓信的小阮倒是一脸气定神闲,甚至还得意洋洋的,“听说前几天《申报》和《新闻报》都收到了恐吓信,没想到我们也有!这是不是说明我们的报纸已经和《申报》一样有名气了?”
就冲她这句话,我以后再也不会小瞧这个女孩子。
“真是无聊!以为这样就能吓倒我们吗?”戚少商说着就要把信撕掉。
我赶紧一把抢过来,“不要撕嘛!把这封信登在报纸上,让所有人都看看‘七十六号’有多无耻!”
“嗯!好主意!”戚少商点点头,“那么大家以后要小心一点,只怕‘七十六号’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这天是礼拜六,因为星期天我们的报纸通常版数会比较少,所以我加夜班只到十二点就忙完了所有工作,想到难得可以这样早下班,办公室那张小床怎么都不如家里的舒服,于是我决定回家去。
没想到我走到家门口的时候正看到戚少商蹬着自行车赶回来。我的心里不禁升起一丝疑惑,他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