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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落跑钦差-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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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向他说声谢谢。你这乖僻性子,一定害他伺候得很辛苦。” 



  紫宸告诉娘亲,尽心伺候自己,是兆海分内应做之事,是他自己甘愿一辈子供紫宸差遣,娘亲大人根本没必要感谢兆海什么。但娘却微笑着摇了摇头,要紫宸听话地回府找人。陛下恩准莲氏离开皇庙只限一日而已,明日一早就得返回皇庙的莲氏,能和兆海见面的时辰,就剩这短短几刻钟了。 



  怎么办呢?该不顾亲王尊严地翻墙爬进去吗? 



  多喝了两杯,脑子还有些微醺的紫宸,犹豫地在门前旁徨片刻。门里蓦地发出喀啦的细响,他高兴地扬起眉,总算还有一个知道什么叫“谨守岗位”的家伙!   



  咿呀!门敞开一道缝,他跨步上前大刺刺地说道:“也该是有人来应门了,本殿差点想放火烧屋了!” 



  “殿下?”兆海惊愕地愣住。 



  怎么来开门的人反倒一脸讶异?紫宸怪奇地瞟他一眼。“怎么,本殿出现在王府门前是件值得你这般吃惊的事吗?” 



  “不,小的是……”他双手移往身后,似乎在藏着什么东西。 



  紫宸越看他的表情越觉得有鬼。“鬼鬼祟祟地在做什么?你若不是听到本殿叫门才过来应门的,那你半夜三更开门要到哪里去?兆海。” 



  语结的兆海,白了白脸。 



  墨绿的眸火了,逼近他,一把揪住兆海企图隐藏在身后的手臂,挂在上头的赫然是个细软包袱。二话不说,紫宸抢下包袱,打开它,里面掉落的都是些随身衣物,两本兵书册与几柄兆海经常擦拭、向来珍藏挂在屋里壁面的短刀。 



  这些东西他随身带着,意味着一件事。静静地瞅着,静静地怒着,紫宸一语不发,兆海满面无奈。 



  “你无话要对本殿说吗?”冷然。  - 



  “……”俯首认罪。 



  “去将门关上,随本殿过来!”眯眼。 



  “……”动也不动。 



  气极的紫宸,索性自己拉着没有反抗的兆海胳臂,往府里头走。他没有回自己的寝殿,而是一脚踹开兆海的居室。果不其然地,他看到里面摆饰也收了、铺盖叠得整整齐齐、装着许多衣物的箱盖掀起,收着些被主人判定为无用、被弃置的物品,空荡的四壁……俨然他这个做主子的,也同样被兆海这奴才给抛下了般! 



  一转身,对着安分站在身后沉默不语的兆海,紫宸光火地甩了他一记耳刮子。   



  “说!是什么原因,让你动了蠢念头,要离开我!” 



  脸颊登时现出红印,兆海没有去揉搓它,琥珀棕眸飘荡着犹豫未决,唇顽强地紧闭。 



  见状,紫宸揪住矮自己半个头的男子后脑勺,不许他闪躲地瞪着他道:“要记得规矩,金兆海。你是本殿的东西,不管是你的人,还是你脑子里的,全部都是我的,一丁点事都不准瞒着我!” 



  兆海知道这是最后通牒了。 



  殿下会这么说,不外是提醒他——你还把当年的承诺放在心上,就给我老实招来! 



  如果兆海保持缄默,就形同背叛了诺言。 



  说与不说,是两难抉择。“小的若是说了,殿下可愿意准许小的,在听完之后,放小的离开王府呢?” 



  “什么?“松开手,料想不到兆海竟胆敢提出交换条件。 



  垂下眼睫,逃避那双进出骇人寒光的绿瞳。 



  “好,很好,真的好。你胳臂粗了、脖子硬了,以为本殿已经治不了你,存心要爬到我头顶上来了。竟和本殿讨价还价,完全忘了你是谁的东西了!”紫宸嘲讽地说:“你这么想离开是吧?我派人打断你两条狗腿,折抵剩下的债,你给我像条蓑虫地爬出王府,我便准你离开!”   



  半晌,老实的兆海叹息说道:“小的这一条命,全是您的。能使殿下消气的话,您想打断多少根骨头都行。” 



  几乎,紫宸被他容容易易就接受这威胁,愚笨白痴且不知爱惜自己的行径,激得拿起棍子,真要硬生生打断他的腿骨,叫他一辈子都别想离开自己身边。 



  但……想归想,紫宸怎可能这样对他呢? 



  没有人能一生下来就懂得为什么自己是不该出生的孩子,或是自己在这世上是不受欢迎、被排挤的理由。 



  幼小不懂事的时候,有爹爹在、有娘亲在,南夷紫宸的“家”还算是正常的,童年时代也可称得上“和乐融融”的幸福。即使偶,尔有点小乌云,特别是前帝召他到宫中游玩时,旁的那些堂姐弟、皇亲国戚们没一个给他好脸色……令他有些难过。但,有着前帝另眼相待的“溺爱”加持,紫宸不至于受到明显的“歧视”,还能将那些“非善意”的目光,当成是他自己多心。 



  就在紫宸八岁快过九岁生日那年,爹爹走了。娘亲伤心地到皇庙中削发为尼,接着前帝亦缠绵病榻不起。接连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个能呵护、疼爱紫宸的大人相继消失,使紫宸的生活一夕变天。   



  继承下“亲王”封号的他,身边少掉可保护他的“大人”后,忌讳也不再是忌讳了。开始有许多以前人们不敢说出口的谣言、传闻、八卦进入他耳中;开始沐浴在无数敌意的眼神下;开始失去了平淡恬静的幸福,被争端、阴谋与暗算、心机占领每日的平和。这种种“不同以往”的“改变”,导致他也渐渐地变了。 



  知道了自己背负着什么样的丑闻活着。 



  明白自己永远会是某些人的眼中钉。 



  懂得何谓孤独、被摒除于外、不被接受……他学会看懂人们的对他好。他学会乔装自己的脸色,面对那些巴望他会被欺负得哭泣,或觊觎他、口中总说些口是心非话语的人们时,不流露出自己真正情绪的说话方式。   



  没有谁是真心待他好的。就算有,短期间就被迫成长、被冰冷的现实荆棘刺得遍体鳞伤的紫宸,也再无法轻易地去相信谁了。 



  谁都不依赖、谁都不需要,一个人也能活下去。紫宸早熟地下定这决心,将自己的心包封在层层保护墙内,不打算再允许任何人闯进自己心里、生命里,等同将自己与他人彻底隔离之际—— 



  他遇见了“他”,一个名叫阿海的大男孩。 



  紫宸不懂他是怎么做到的?   



  那些村民待他一点儿都不好,他却无怨无悔的。活得那么辛苦,他却能保有一双炯亮、清澈的诚实大眼。连对待自己这个素味平生,连紫宸真实身分都不知道的孩子,也竭尽心力地照顾、帮助、伸出援手。 



  好比一个明天可能就会饿死的乞丐,今日还不吝啬地掏出仅余的面包,分给他人吃一样。   



  为了什么?这么做他有啥好处?紫宸始终想不透,因此为了想弄清楚这个人是“怎么想的”,想了解他是“怎么办到的”,生平头一遭,紫宸这么想要一个人留在自己身边……   



  在紫宸动念的时候,他才晓得自己原来已经孤单到绝望,寂寞到麻痹了。毕竟正值活泼好动、青春洋溢的十一岁男孩,连个能相信的玩伴、伙伴、同伴都没有,和判自己的生命一个死刑有何差别? 



  我在等的,或许就是这个人! 



  人的命运会轻易地因为一个念头,而扭转到截然不同的方向去,紫宸有了切身经验。那天他要到了一个名叫金兆海的男孩,要到了一个名义上是他的奴才、他的人、从头到尾都属于他的东西,实质上,男孩却让紫宸吃惊再吃惊,意外再意外,因为男孩给他生命带来的、为自己所做的事,多得远远超过紫宸所能预想。  



  兆海不是他的知己,但紫宸可以告诉他所有的事,因为兆海也从不对他隐瞒任何事。   



  兆海不是他可称兄道弟的哥儿们,但紫宸可以放心大胆地和他切磋,不必手下留情,因为兆海每回都会认真与他对打,输了的人就回头锻链自己,互相提高彼此的武艺成就。 



  兆海不是他的酒肉朋友、莫逆至交,但紫宸想喝到烂醉、欢唱到忘我时会找他,想真正把性命交给某人之手时,也一定找他。  



  那,金兆海是什么呢?现在的紫宸会回答——“什么都是”。 



  集知己、哥儿们、朋友、忠心耿耿的心腹于一身,是唯一的、无二的,自己生命里头绝对不可或缺的一个人。   



  重要……不止。绝对……没得取代。 



  可是你说你要走。   



  你,居然,对我这么说了。   



  你应该永远都走我的,待在我身边的,到死都不许离开的!不是吗?    



  兆海是他的四肢、是他的手脚,要和他这个主子分家,是万万办不到的。除非,紫宸脸色一沉。“掏出你的剑,金兆海。” 



  早有觉悟,皮肤黝黑的男子,端正脸庞洋溢着哀戚,缓缓地拔出系在腰间的长剑。以为紫宸是要他“自我了断”,因此在听见紫宸说:“想离开我,那就和我决斗吧!除非你能赢过我,否则你便不许走!”   



  “怎么了?出招吧!” 



  猛摇着头,不敢说不,却也不能照做的兆海,在紫宸逼向前来时,不仅没防备格挡,还索性抛开了那柄剑。 



  “金、兆、海!你还是不是个男子汉?本殿命你把剑抬起来!” 



  “殿下,您要小的一条命,拿去便是。小的一辈子也不可能将剑口朝向您的。” 



  紫宸眼眶一热,握着剑扑向他,锋锐的剑都抵到他脖子上了,该死的金呆子还躲都不躲。天底下怎会有如此顽固的蠢蛋?若是他稍有反抗之姿,说不准紫宸还能动得了手,随便在他身上划个两刀,与他恩断义绝,偏偏……   



  绿眸深深地凝视着,琥瞳定定地回望着。 



  哐啷,紫宸深吸一口气,让手中的剑落了地。撇开头,看着旁儿,郁郁地说: 



  “你真要走,就与本殿喝一盅离别酒吧!”   



  “殿下……”   



  “多年主仆,当是你替本殿做的最后一件差事。到隔邻我的寝殿去,放在我密窖里的那只细口金壶,拿过来。”一瞥,气道:“还不去,愣在那 啥!”   



  擦擦感激的眼角泪光,兆海哽咽在喉,无言地一躬身,走出居室。 



  紫宸面无表情地来到窗边,推开隔绝月光的窗板,让盈盈半月晃入这方天地。能说的,都已经说尽,无论如何都不肯放弃“离开”想法的兆海,紫宸只能选择放他走,抑或……毁了他。 



  拙在窗格边的十指用力到泛白,紫宸默默等待着兆海回来。 



  “殿下,您要的是这壶酒吗?” 



  返身,巡看一眼,紫宸颔首,艰涩地扬起一边唇角,绿瞳漾着水光,道:“先帝赐我这壶玉液酒时,我不过三、五岁吧。那时,想也没想到有一日分饮这壶美酒的人,会是你。” 



  “咦?这么贵重的酒……”惶恐地,兆海嗫嚅。 



  看他一眼,噙泪讽笑。“你今日已经忤逆本殿够多次了,烦是不烦?叫你喝就喝,想那么多做啥?”抢过兆海手中的细壶,拔开栓在其上的木塞,紫宸以袖掩嘴,灌一口后,将它递回给他。“喝!大口地喝!” 



  一思及自己让殿下美丽的脸庞飘荡着这样深沉的悲哀,兆海的心都揪成一团了。自己真是罪孽,让主子这样难过,罪该万死!这股自责,令他毫不迟疑地咕噜咕噜大口喝下美酒,只要这么做能让主子高兴,就算是毒药他也会喝下肚的!   



  在口中散的浓冽酒气唰地弥漫他的口鼻,暗含某种腥气的香味直冲脑门,兆海没喝过这般灼舌的烈酒,他咳了咳,想将酒壶还给紫宸,眼前景物忽儿晃动了一下,咚地一坠,四肢缰硬。 



  这是?“殿……殿下……小的……” 



  靠过来的紫宸,扶着他的单边臂膀,取下挂在他化缰手指间的酒壶,放在一旁。 



  “先帝赐给我的有两壶酒。一是琼浆酒,一是玉液酒。”淡淡地说着,紫宸半拖半抱地将兆海移到床畔,轻轻地将他推到。 



  睁着不知所措的眼,兆海努力理解他所说的每个字、每句话。殿下脸上毫无意外的神色,所以这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中,他骗自己喝下这酒是有预谋的?究竟那壶酒装着什么?若是毒,自己早就死了,若是迷|药,自己早就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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