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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春雪瓶-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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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己在凉州客店里见过的那汉子。春雪瓶若不在意地靠近身去,只隐隐听到“三十骑便足够了”一句,那汉子便把话头打住,回过头来看看她,不再吭声。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只是不知他们究竟选定在何处下手。三十骑一般的庄勇对春雪瓶来说算不了什么,她也并未在意,仍放心大胆地向南街走去。

她来到南街巷口,见祁连客店门前仍然是人进人出,显得热闹非常,巷口对面豹二太太所住的那家大院,外面朱门粉墙,墙内隐露楼阁,景色虽都依然如旧,却只见朱门紧闭墙内萧索无声,显出一派清凄景象。春雪瓶感到有些惊诧,便向巷口店铺打听,才知道豹二太太自数月前被她和铁芳进院去大闹一番以后,已无脸再在肃州居住,随即和她儿子冯元霸一道回到祁连山里去了。春雪瓶站在那紧紧关闭着的大院门前,回想着她当时去救赵窈的那些情景,回忆起豹二太太在见到她时所表露出的那些古怪神情,以及她那些没头没绪的话语,一种莫名的烦乱还带着些儿莫名的忧伤,直向她心头袭来。

春雪瓶穿过小巷,来到大院后门,见到那株曾拴过她大白马的古树,不禁又想起当时铁芳和她让马的那番情景。铁芳那憨厚而略带迂腐的情性,那坦诚而又略略带愣的神情,都还历历在目,她甚至觉得耳边还在响起他那纯朴带怯的声音。春雪瓶站在那儿神驰久久,心里荡起一片清波。

第二天,春雪瓶一早起床,匆匆用过早饭,便告辞刘婆,牵马候在关口。一会儿,玉玑已换乘一辆马车,由十余名衙役和校卫簇拥着向关口走来。春雪瓶隐身马旁,等他一行人已走出半里之遥,才上马随后跟去。出了嘉峪关,过了玉门,沿途多是戈壁,四野更见荒凉。路上坚砂卵石,把大地染成一片铁青。右眺芦苇萧萧,左眺辽廓无边,冷风扑面,寒气逼人,玉玑为趁天睛赶路,常是兼程进发,不过数日便已到了红柳园,再西去百余里便是西疆地界。春雪瓶估料田项若要加害玉玑,可能就选在这一带动手。因此,她也倍加警惕起来,取出黑色纱帕,盖在头上,将前幅纱帕下垂齐唇,遮住面孔,再戴上貂皮圆帽,让人看不清她的面容。收拾停当,便策马靠近玉玑身后校卫,紧紧跟随着玉玑一行人向前走去。那些校卫见她来得突然,不住回过头来审究和打量着她。校卫们因见她是个年轻少女,不但未加惕戒,反而来了兴致,话也多了起来。当然,他们说的也无非是些无聊的逗乐话语,倒也不伤大雅。春雪瓶也不理睬他们,只凝神注目暗暗察看周围动静。春雪瓶随着他们又行了一程,来到一个所在,只见前面是两排山峦夹道,形成一条长长的峡谷。山峦上寸草不生,全是大大小小的石堆,星罗棋布,从峰峦直至山脚。玉玑在车里看到那些显然是人工堆成的石堆感到十分不解,他问随行衙役,谁也不知;衙役又问后面的校卫,校卫们也是结舌。一名校卫灵机一动,信口说道:“那满山石堆定是早年打仗用的擂石。”春雪瓶听了不禁掩口而笑,说道:“那是土人为了祈福禳祸而堆成的石堆,并非擂石。”其余几名校卫一齐讪笑起来,弄得那名信口胡言的校卫十分狼狈。春雪瓶随又趁机说道:“石堆虽非用作擂石,但此地确曾多次有过争杀,是个险地,你们也应多加提防才是。”一名校卫回过头来冲着她满不在意地说道:“千里凉州道、五百里祁连山我们都平平安安闯过来了,还在乎这条浅浅的峡谷!”春雪瓶不吭声了。穿过峡口,前面出现一片荒野,道路左侧’不远处并列着一排土堡,土堡半无房盖,墙壁亦多颓塌。春雪瓶举目望去,忽从颓墙塌缺处瞥见有人马身影在晃动。她不觉一惊,忙对前面的校卫说道:“住马!当心,前面有伏!”几名校卫也吃了一惊,忙举目四望,可他们却什么也没有看到。一名校卫回过头来带怒地斥问她道:“你是看花眼啦,还是存心作弄我等?惊了玉大人的大驾,你能吃罪得起?!”那校卫话音刚落,忽听土堡里响起一声唿哨,随即便见一群骑在马上的汉子从土堡里涌了出来,在玉玑前面数十步远的野地上一字儿排开,拦住了玉玑一行人的去路。一瞬间,衙役和校卫们全都傻眼了,呆呆地坐在马上,显得张惶失措。春雪瓶举目看去,见拦在前面的汉子约有三十来骑,一个个都手执利刀,神情十分慓猛。居中的一位汉子,虬髯环眼,头带一顶黑熊皮帽,身穿豹皮背心,手握一张长弓,更是凶悍异常。玉玑虽然脸已发白,但他毕竟是朝廷大臣,又是出身将门,尚能临危不乱,保持着应有的尊严气度。他掀开车帘,挺身而出,立于车上,指着那帮汉子喝道:“我乃朝廷钦差,奉命督察西疆,尔等拦路,意欲何为?”

居中那虬髯汉子说道:“玉帅早年在西疆统兵时,杀了我们许多弟兄,今天找你偿命来了!”

玉玑:“尔等是什么人?”

虬髯汉子大声喝道:“你听着:我就是马贼半天云!今天既是狭路相逢,便是你的末日到了!”

玉玑已横下一条心来,指着虬髯汉子喝道:“你原来恶性未改,竟敢图谋截杀朝廷大臣,真是胆大包天!”

虬髯汉子狰狞地一笑,说道:“是你自来送死,这也怪不得我了!”他随即搭箭拉弓觑准玉玑一箭射来。那箭带着一阵凄厉的啸声流星般地直向玉玑胸前飞来。早已拨马来到玉玑身旁的春雪瓶,一声呼叫:“玉大人休要惊慌!”随即拔剑一挥,便将那箭击落在地。虬髯汉子忙又射来一箭,春雪瓶等那箭已飞近玉玑胸前时,忽一伸臂,将箭接在手里。虬髯汉子被惊呆了,停下手来愣愣地望着春雪瓶。春雪瓶趁他还在发愣,忙回头对身后的衙役、校卫说道:“你等只须护着玉大人就行了,等我去收拾他们!”她一纵大白马,旋风似的直向那虬髯汉子冲去。虬髯汉子见她来得迅猛,慌忙弃弓在地,拔刀相迎。春雪瓶还未容他将刀抡起,便已飞马到了他的面前,只见剑锋一闪,虬髯汉子的右臂已被刺伤,他一声呼叫,刀也落到地上去了。他左右几骑汉子忙拨马挥刀齐向春雪瓶砍来。春雪瓶挥舞宝剑,有如闪电一般,侧身一探,翻腕一刺,逼近她身旁的两骑汉子便又栽下马去。也就在这时,左右两侧的十余骑汉子一齐纵马向玉玑奔去。春雪瓶也忙带转马头,驰去救护玉玑。她一边纵马一边取出弩弓,扬手向左右两旁各发出两箭,两侧跑在最前面的那两骑汉子立即应弦落马,跑在后面的几骑汉子,吓得赶忙勒住奔马,十分惊恐地注视着她。春雪瓶随又勒马回身,向对面半环着她的那些汉子厉声说道:“你等竟敢冒充马贼,岂能瞒得过我!”

她又举剑指着那正在抚臂呻吟的虬髯汉子喝道:“你不过是原格桑手下的一名庄勇,竞来冒充是半天云!你们妄图谋害玉大人又嫁祸于马贼的阴谋,有我在此就休想得逞!”虬髯汉子十分惊恐而又极为惊异地问道:“你是谁?”春雪瓶伸手揭起罩面青纱,直盯着他说道:“你看看我是谁?”虬髯汉子正在迟疑,骑众中忽有人惊呼出一声:“飞骆驼!”他声音虽然不大,但传人众骑耳里却如一声惊雷,大家立即显得惊愕万状,两侧的几骑汉子,有的已不禁带转马头准备逃走了。虬髯汉子色厉而内荏地对散立在他左右的二十余骑汉子喝道:“她只一人,怕她则甚!大家一齐动手,先结果了她再说!”他身旁的几骑汉子又催动坐马一齐向春雪瓶奔来。春雪瓶跃马迎去,只挥剑几斩几刺,便又见两骑落马。其余几骑忙带马窜开,只逡巡惶惶不敢向她靠近。春雪瓶纵马直取虬髯汉子。虬髯汉子见状大惊,赶快返身策马逃走。其余众骑也如惊弓之鸟一般,狼狈四溃。春雪瓶亦不穷追,勒马回头来到玉玑面前,将面纱揭开,瞅着他笑吟吟地说道:“玉伯受惊了!”

玉玑惊异已极,不禁一声呼叹:“啊,原来是春姑娘!”他随又十分惊诧地说道:“怎的这般凑巧,竟在此时此地遇上了春姑娘!今日若不是你来相助,我一定就死在他们手里了!”

春雪瓶立马含笑,悠闲自若,没吭声。玉玑忙指着春雪瓶对环立在他左右的那些衙役、校卫们说道:“这位就是三月前在京城里打败了巫朵司的春雪瓶姑娘。”那些衙役、校卫们听了惊奇不已,一齐向她欠身拱手,交口赞谢。

玉玑:“春姑娘是几时离开北京的?”春雪瓶:“和玉伯同是一天。”

玉玑:“走了这些日子,咱们在路上怎么就从未有过一次碰面的机会?”

春雪瓶笑了笑:“我可是天天都见到玉伯的呀!”

玉玑不由一怔:“这么说,春姑娘一路相随,为的就是暗中保护我玉玑!”

春雪瓶点点头。玉玑:“我与姑娘非亲非故,仅不久前才在京城与姑娘相识,我玉某何德何能,竟劳姑娘如此仗义,为护送我而跋涉数千里,又在此将我救出危亡!”

春雪瓶:“我护送你实非仗义,乃是受人之托。”玉玑不由一惊:“姑娘是受何人所托?”

春雪瓶默然不语,只瞅着玉玑神秘地笑了笑。玉玑似已会意,便不再继续追问她了。

这时,一名衙役班头在旁向玉玑大人禀请道:“启禀玉大人:躺在地上的那八个贼子,有的尚还活着,是否将那活着的押来问问,要他招出为何前来谋害大人?他们又是受了谁人的指使?”玉玑正在犹豫沉吟,春雪瓶瞅着玉玑说道:“他们敢于如此目无朝廷,究竟是受了谁的指使,玉伯心里一定明白。我想玉伯既然还要留在西疆为朝廷办事,还是不加深究为好,以便留有余地。”玉玑十分惊异地看了看春雪瓶,赞许地点了点头,随即对那衙役道:“不必查问了,由他们去吧!”

春雪瓶见诸事已了,这才对玉玑说道:“劫危已解,此去哈密已经不远,恕我不再相随护送了,望玉伯前途珍重!”玉巩情意依依地说道:“春姑娘如此大恩大德,我今后如何才能相报?”

春雪瓶爽朗地一笑:“这实实不关我事,玉伯要报也不当报我。”她略一凝神,随又说道:“适才拦路那帮汉予确非马贼,那个自称为半天云的汉子实是冒充,他们只不过是重施八年多前谋刺玉帅的故伎罢了!玉伯休要中了他们的奸计!我去也!”春雪瓶一纵大白马向荒凉的旷野飞驰而去!”

玉玑凝望着春雪瓶那渐渐远去的驰影,心里不禁涌起思绪万千。他又将春雪瓶适才所说的那些话语和她那隐而未露的情态,细细地揣度了番,他那颗适才还感十分庆幸的心不觉又慢慢地变得沉重起来,他不禁微微叹息一声,坐回车里,招呼随从人众缓缓向前行去。

春雪瓶呢,她感到自己是诸事已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回到艾比湖去等待着她母亲的归来!期待着铁芳的重至!她憧憬着未来的一切,心里充满了希望! 





春雪瓶 第二十五回 魂断玉门凄凉有恨 香销大漠寂寞同归

春雪瓶带着满怀美好的希望回到那世外桃源般的艾比湖去了。她等待着冰消雪化春回西疆,憧憬着那幸福的未来,她的心沉浸在一片充满了幻想的欢乐之中。可她哪里知道,她那尚在踽踽天涯的母亲,已是梦回无力,肠断关山!

玉骄龙人关寻子,时已半年。半年来,她一直是身带重病勉力支撑,历尽劳苦艰辛,备受风霜摧折,一路上潜踪秘迹,晓隐夜行,餐风饮露,戴月披星,忍了多少饥寒,担了多少惊心,访遍陇西,周寻秦晋,结果却是云天悠悠,关山渺渺,人海茫茫,有如星陨太空,石沉沧海,音迹全无。

玉骄龙曾去寻找赶骆驼的黑三,想再详细问问他,他当年在甘州道上看到那胸前有块刀疤的汉子带走秦妈和孩子的情景。可她哪里料到,黑三早巳冻死在甘州道旁,因无人掩埋,尸体亦被行人掀到路旁的深谷中去了。她又去访当年她产子那家客店的掌柜胡成,想从他口里探得一些消息,不想胡成亦已去世,留下那几问仍在接客的客店,亦已破败得难遮风雨。玉娇龙也曾在祁连山中盘桓数日,结果只捉到一名巡哨山贼,除从那山贼的口里得知那带着秦妈和孩子偷偷逃离山寨的汉子姓韩是开封人外,便什么线索也没有了。她也曾几次想匹马单人闯进山寨,杀了方二太太一泄多年郁忿,可她一想到春雪瓶,一想到她毕竟是雪瓶的生母,才又忍了下来,把她的旧恶尽力从心里抹去。玉娇龙带着万分失望的心情走出祁连山,正当她来到谷口时,发现冯元霸带着一帮山贼伏在谷口右旁的密林里。她心里一惊,不知他们意欲何为,便隐身在左旁树林中暗暗察看他们的动静。不想竟因此救了德秀峰父子和罗燕,这是她预料所不及的。当德秀峰向着林里高呼,请她出林相见时,玉娇龙却只能怀着满腹乡情和对罗燕的缕缕眷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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