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第46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悲欢,不断变幻着阴晴寒暑。她为罗燕和德秀峰父子已平安脱险而额手称庆,更为林子里突然飞来的那几支短箭而欣喜万分,也为此而感到惊异已极!春雪瓶心里已经明白:放箭把德秀峰父子和罗燕以及铁芳从危急中解救出来的那人定是她母亲。她欣喜的是,不想这时竟从铁芳口中又得到了点有关的消息;她惊异的是,母亲之救德秀峰父子和罗燕,是她早已得知肖准阴谋暗中跟随相护,还是途中偶然巧遇?若是早在暗中相随,母亲又为何对德秀峰的安危如此关注?
如是偶然巧遇,母亲比自己早行六日,义何以三日前尚在祁连山谷口盘桓?母亲是病发行缓,还是因事羁迟?春瓶已是疑绪满怀,更充满了对母亲的无边眷惦!
铁芳见春雪瓶在听他讲了那段经历后,只凝坐驰神久久不语,他愣了一会,便又说道:“说来也真巧,这兴许也是缘份!”
正在心绪纷繁的春雪瓶忽听铁芳口里说出“缘份”二字,蓦然红晕上脸,回头斜瞟着他:“巧什么?谁有缘份?!”
铁芳自觉失言,也涨红着脸连忙说道:“我本可于昨天上午赶到肃州,因在路上马掌脱落,为了找人钉掌,耽误了大半日时辰。不然,我就不会等到今日去找那豹二太太,也就不会再次与冯元霸狭路相逢,也就不会再见到姑娘了。”
春雪瓶低下头去默默不语。她那淡淡羞涩的面容上却含带着柔柔的笑意。日已当空,林外是一片耀眼的阳光,漫漫的驿道上已不见行人踪影。讨来河水缓缓向东流去,一阵清风吹来,拂动千条柳枝,驱散了倦人的暑气。
柳林里片刻突然的沉默,竟使铁芳感到手脚无措起来。他正傍徨问,春雪瓶突然抬起头来向他问道:“你与那豹二太太沾亲?”
铁芳摇摇头:“不沾亲。”
春雪瓶:“她和你家有旧?”
铁芳略一迟疑:“也说不上有旧。”
春雪瓶犹豫片刻,又充满关切而又略带审慎地问道:“既然如此,你来找她则甚?”
铁芳愣了会儿,几次欲言又忍,最后才嗫嚅地说道:“我家里遭到了不幸和变故,事情关联着她,我来找她问明当时情况,查询失散亲人的下落。”
春雪瓶从他这他这几句虽然显得含糊、却又是十分真诚的话语中,已看出他那所说的不幸和变故,一定臧有不少悲酸,并还有着难言之隐。彼此只不过是萍水相逢,于情于理都不应再去深问他一些什么的了。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心却被铁芳所说的“不幸”和“变故”几字紧紧地攫住。蓦然间,眼前这位曾经多次闯进她的心头、使她魂牵梦绕的英俊少年,竟好像和她早已是童年竹马。深深的同情,使她对铁芳过去的身世和目前的处境更加关切起来。春雪瓶于理虽不愿再问,于情却已是欲罢不能。她移过身来,满怀深情地说道:“你那失散的亲人可是你母亲?”
铁芳的神色立即变得哀伤起来。他点点头,闷闷地说道:“我和豹二太太说话时,你大概已经听到了。”
春雪瓶恳切而又充满同情地:“是的,听到了。你当时还向她问起谁是你母亲和你母亲的下落。你真的连自己的母亲是谁都不知道吗?”
铁芳伤心地点了点头。
春雪瓶心一酸,眼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她几乎是自语般地说道:“啊,真不幸!哪能没有母亲!这不幸是谁给你造成的呢?”
铁芳猛地站起身来,哀伤已经化为悲愤,气冲冲地说道:“一手造成我这不幸的就是豹二太太!就是那个毫无人性的女人!”
春雪瓶不觉一怔:“她夺走了你母亲?”
铁芳:“她不是夺走了我母亲,是夺走了我!”愤激使他说话都显得没头没脑起来。他停了停,强抑住心里的悲愤,才又说道:“我刚生下来,那女人趁我母亲还在昏迷之际,便用她的女儿把我从我母亲怀里换走了。我从此就成了孤儿,我那可怜的母亲可能还不知道,在这个世上她还有这样一个不幸的儿子!”铁芳说到这里,他那尚还带有稚气的脸上已经挂满了泪珠。
春雪瓶不禁哆嗦了下,心也微微颤动起来。她眼前也是一片迷糊,只喃喃地说道:“这是为什么,这究竟是为的什么啊!”
铁芳:“只为了争宠!为了讨她做官的丈夫欢心!”
柳林里又是一片静寂。讨来河里那潺潺的流水也在呜咽。
豹二太太十七年前在甘州道上的客店里所下的以女换子的这一昧心勾当,春雪瓶也曾听故人来客店的刘姥姥对她说起过来。
她也是因此才更加激起了对豹二太太的厌恶和憎恨,她万万没有料到,那个被豹二太太换去的孩子就是铁芳,而且就在她眼前。春雪瓶本想告诉铁芳她也曾听人说起过这件事情,但她又怕这样会刺伤他的心,只好又把已经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铁芳拭去脸泪水,又沉痛地说道:“我被那女人换去不久,却又落到一个作恶多端、心性阴残的人手里去了。他虽把我养大成人,但他那不义之财和他那罪恶累累的过去,却玷污了我的清白,陷我于屈辱难堪的境地。十七年来我一直认贼作父,我每念及此,便感痛不欲生,羞愧欲死!”铁芳把他多时隐秘在心郁积于怀的悲愤哀伤,在春雪瓶面前一下倾泻出来。他说得几乎是句句血字字泪,就连拴在他身旁树上那两匹悠闲自在的坐马,也听得刨蹄竖耳,发出一声长嘶悲鸣起来。
春雪瓶虽也有她自己的喜怒哀乐,但她哪里知道人世间竞还有这样奇舛的不幸,这样深沉的悲伤!她的心已被淹没在一片悲痛的波涛里,已分不清这悲痛是出自对铁芳的同情,还是她已经涉身把别人的不幸当成了就是她自己了。春雪瓶不忍心再让铁芳撕开他那血淋淋的伤口,忙站起身来,走到铁芳身边,深情地凝视着他,充满自疚而又充满关切地说道:“让你这么烦恼和悲伤,都是由我多话惹出来的。常听人说,吉人自有天相,这话兴许不假。事在人为,不要因过去的不幸而过分陷入悲伤,这样会消磨你的志气,会使你沉沦,你还年轻,一切都会如愿以偿的。”
铁芳那尚还带有泪痕的脸上,突然变得腼腆起来,他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春雪瓶看了看他那张尚带着几分稚气的面孔和他那不甚相称的雄伟身材,不禁破涕一笑,同时伸手将他轻轻一推,说道:“到河边洗洗脸去!男儿有泪不轻弹,这样上路别人见了会笑话你的。”
铁芳顺从地去到河边,掬起清凉的河水把脸上的征尘泪痕洗个干干净净。等他回到柳林来时,春雪瓶已经把两匹马都牵在手里,站在那儿等他起程了。铁芳伸手去接缰绳,春雪瓶忙又把手往背后一藏,瞅着他问道:“你去甘州何事?”
铁芳:“有个待我很好的长辈病在甘州了,我得赶去照料他。”
春雪瓶:“以后呢?”
铁芳:“等他病愈,我便天涯海角寻我母亲去。”
春雪瓶默刻片刻,才把手里的缰绳递给他,说道:“我亦取道过甘州,尚可同行五百里。”
铁芳:“姑娘准备去何处?”
春雪瓶:“去中原。”
铁芳怅然地:“彼此天各一方,今后就恐难相见了。”
春雪瓶猛然扬起脸来凝视着铁芳,说道:“我一年后便回西疆。你到西疆来,我随你寻找你母亲去!寻遍海角天涯,直到将她寻着。”春雪瓶还不等铁芳回过神来,便一跃上马挥鞭向驿道驰去。
铁芳愣了愣,等他上了马时,春雪瓶已驰出约一箭之地了。他一边用力挥鞭赶去,一边高声喊道:“姑娘马快,请稍等等!”
春雪瓶回头一笑:“你也放马来追呀!哪能老要我等!”她话音刚落。随即传来一串清脆的笑声。
铁芳的马终于渐渐靠近,终于并马而驰了。不知是春雪瓶放慢了马步,还是铁芳催快了马蹄!
春雪瓶 第十五回 衷情漫诉荒林篝火 母影惊闻古庙孤村
春雪瓶和铁芳并马而驰,八只铁蹄翻腾起落,点地如飞,在驿道上卷起一道长长的尘烟。二人谁也没有说话,只不时相视一笑。就那一笑,似乎便已把各自想说的话都说了出来,真正的话反而是多余的了。
二人纵马飞奔,一气奔驰了二十来里,前面道旁忽然出现了几家小店,店门前绿树成荫,树梢上酒旗高挂,一望便知是个打尖歇脚的地方。春雪瓶和铁芳仍然是谁也没有说话,却又几乎是同时停下马来。春雪瓶转过脸来瞅着铁芳:“你饿了?”
铁芳点点头:“饿了。”
春雪瓶:“我也饿了。”
二人相视一笑,下马进店,要来一盘馒头,两碗羊肉炖汤,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食毕出店,春雪瓶便去树旁牵过马来,铁芳抬头看看天空,显得有些踌躇地说道:“前面便是祁连山,一路多是荒林崖谷,无村无店,眼看天色已经不早,不如在此暂宿一夜,明日再走。”
春雪瓶:“你不惯夜行?”
铁芳:“我以四海为家,夷险昼夜都习以为常,我是怕你不耐。”
春雪瓶一笑:“咱们走着瞧!”她翻身上马又继续向前驰去。
铁芳也只好催马赶去。
二人越往前走,四野越更荒凉,驿道两旁遍是砂砾碱滩,白如霜染,莽莽一片,不见一树一木,甚至连荒烟蔓草都不来人目,萧条中还带着几分肃杀的意味。行过碱滩,进入祁连山峡谷,天色已渐渐苍茫起来。驿道一旁是万仞危崖,一旁是千寻涧谷,俯视仰望,两无凭依,令人魄动神摇。铁芳走在前面,一边小心约马,一边不住回头关照春雪瓶,要她多加留意。春雪瓶却神色自若,不时左顾右盼,一任大白马踏蹄行去,显得漫不经心。那大白马也生成一种惯爱走险的天性,它不靠近绝壁,也不走在路中,却偏偏沿着悬崖最险的边上下蹄,昂首激扬,全不把深涧放在眼里。穿过峡谷,天色已渐渐黑了下来。前面出现的却是一片老林,驿道伸进老林,冥冥幽幽,神秘莫测。这时正是月初,天上没有亮,只有一片闪烁的星光。铁芳来到林边,举目向林里望去,见黑暗丛中到处都闪动着一双双一对对的绿色幽光,似萤火,又似星星。他正惊疑问,春雪瓶已策马来到他的身旁,指着那些幽光对他说道:“那只不过是那狐兔之类的小兽,倒也没有什么可怕之处。若遇上虎豹和熊,又是黑夜,那就麻烦了。”
铁芳焦急地:“这祁连山中露大如雨夜寒似霜,总不能停下马来在这林边过夜。”
春雪瓶:“那就到林中过夜去!”她跳下马米,将缰绳递给铁芳,又说道:“你且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去就来。”她随即从皮囊中抽出宝剑,取了火石,一转身便走人林中去了。
铁芳不知她进林何事,想随她前去又觉不便,不去又觉不安,只愣在那儿忧心忡忡地注视着林里的动静。过了不多一会儿功夫,他忽见林里火光闪了两闪,紧接着便见一堆篝火燃烧起来。那火光越燃越亮,一刹时便把周围百步以内的景物都照得通明。春雪瓶站在火光中向铁芳招手高呼:“快来呀,还站在那儿则甚!”
铁芳忙牵马人林,来到她面前,望着她不胜惊羡地说道:“你真能!竞对山林生活也这么在行!”
春雪瓶莞尔一笑:“这算什么!我原也是在深山老林里长大的。”
铁芳:、“难怪,我初次见到你时,便觉你身上有股子山气!”
春雪瓶嗔了铁芳一眼,又情不自禁地“噗哧”一笑,瞅着他,说道:“那次我也从你身上看到一股子气息。”
铁芳:“什么气息?”
春雪瓶:“纨绔气息。”
铁芳立即羞惭满面,愣了片刻,才又说道:“兴许是还有着那么一些儿!不过我早已下定决心,定要除尽自己身上的这种气息。”
春雪瓶那敏慧细致的心性,已感到她适才漫不经心的一句话,可能又触及了铁芳的旧痛,便忙顺势一转,说道:“好,我也来帮你革除这种气息,让你身上也增点儿山气!”她把手里的剑往铁芳手里一放,指着火光照亮的树林,说道,“去砍些藤干树枝来,咱俩今晚就全凭这篝火才能放心过夜了。”
铁芳一挽袖,兴冲冲地砍拾柴火去了。
春雪瓶趁铁芳忙着砍柴之际,从地上捧来许多干燥的落叶,将它们厚厚地垫在一株大树脚下,又从皮囊里取来一张貂裘,将它放在身旁,以备半夜御寒之用。她一切安排停当,便坐下身来,凝视着铁芳那正挥剑砍伐树枝的背影,蓦然问,她和母亲下天山前夜在树林中的那些情景,突又浮现在她眼前。也是这样一般幽静的树林,一般明亮的篝火,特别是铁芳那雄伟的身躯,那正在挥臂砍臂的背影,都与当时的情景一般无二。一瞬间,春雪瓶竟恍如置身天山,梦回旧境,那正在砍柴的已不是铁芳,而是罗大伯,半丝不差,一毫不异的罗大伯!春雪瓶不禁看看她身旁,旁却不见有她母亲。她正迷恍间,铁芳抱着一大抱树枝来到了她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