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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春雪瓶-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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罗燕见话机已露出不投之势,忙转过话题,问铁芳道:“你从东路来,一路上可还平静?”

铁芳心里猛然一动,回头向谷口密林望望,又打量了下德秀峰一行人等,这才满怀疑虑地说道:“适才我在谷内听一老猎户说,黑山熊的儿子冯元霸连日来率领一帮山贼在这附近林里潜伏着,不知意欲何为!我过谷口时忽听得一声唿哨,又瞥见前面密林里有不少人影在闪动,也不知是否就是那帮山贼!姑姑和大叔过去,务宜小心在意。”

罗燕双眉一竖:“哼,他们果然来了!”

德秀峰以手拈须,神情突然凛肃起来。他注视着前面密林,说道:“不知他们究竟有多少人马?”

德幼铭奋然作色:“不管他有多少人,我们只有硬闯过去,退也来不及了。”

罗燕略一犹豫:“就怕爹爹有失!”

德秀峰也抖擞起来,慨然说道:“我虽年迈,但三五个山贼也还近我不得!若果是为我你子翁媳而来,你二人只管奋勇开路,容我自保,只要我们能夺路过去就行了,无须恋战。”他又回头对铁芳满含笑意地欠了欠身,说道:“多蒙相告,老夫已铭感在心了!这不关你事?你可快快离开此地,咱们后会有期!”

铁芳看着眼前这般情景,一种悲壮激烈的情怀不禁油然而生。

他立即拨转马头,慨然说道:“铁芳曾读圣贤书,也略知成仁取义的道理。既然与德老前辈和大叔、姑姑相逢,便当同舟共济,哪能袖手!请容我相送一程,万一山贼来犯,也可助一臂之力!”

罗燕:“你还年少,又常在这条道上往来,休为我家之事去结下仇怨!你还是快去。”

德秀峰凝视着铁芳,频频点首,颇感欣慰而义慨叹地说道:“好样的!你的一番情义,我全家已心领了!前途吉凶未卜,哪能相累!你顾自去吧!……”德秀峰话说到此,忽又听谷口那边传来一声呼哨,他忙举目一望,见前面密林里已有二三十骑山贼,在为首一骑汉子的指挥吆喝下,窜出树林,正向这边拍马冲来。

罗燕早已瞧见,忙于鞍旁抽出双刀,对德幼铭说道:“这里路窄,对我们不利,快迎上去!”她也不等德幼铭回话,一纵马便迎着来骑冲了过去。

德幼铭亦已拔刀在手,回头对德秀峰说了声:“爹爹千万小心!”随即跟在罗燕后面向山贼驰去。

一名骑校拍马来到德秀峰身边,将他鞍旁悬挂着的一柄大刀摘下递到德秀峰手里,指着那些山贼神情显得有些慌忙地说道:“大人,他们人多,来得凶恶,如何是好?”

德秀峰横刀立马,紧紧注视着前面,只对他凛然说道:“休要惊慌,来骑不过是些乌合之众!你二人不用上来,只看好马匹就是。”

铁芳早已拔剑在手,勒马站在德秀峰身旁,注视着前面动静。

罗燕的马刚驰到谷口,便和奔在前面的几骑山贼相遇。她也不问话,舞起双刀直取为首那骑汉子。为首那骑汉子红布缠头,使一柄厚背砍刀,相貌长得十分凶恶。他和罗燕刚交上手,只几个架拦砍杀,硬被罗燕逼得拨马窜到道旁的野地上去了。他后面两骑又挥劈着腰刀迎上前来。罗燕跃马一击,架开右手马上那贼手里腰刀,须势反手一挥,便将那汉子劈下马去。正在这时,左手马上那贼的刀已向罗燕头上砍来。罗燕也不用刀去迎,只将身一闪,躲过刀锋,趁那贼身子一晃之际,迅即朝他背上一刀劈去,那汉子又栽到马下去了。只几眨眼功夫,罗燕便刀劈两人落马,拥在前面的七八骑山贼立即显得慌乱起来,只拨马逡巡,不敢上前。贼骑中殿在最后的一骑汉子,挥起手里一支竹节钢鞭,一边咧嘴喝骂那些山贼,一边指挥着后面那二十余骑汉子拨马离开驿道;从谷口旷地上包抄过来。这时,德幼铭亦已骤马来到罗燕身旁。两人并马道上,横刀以待。从旷地上包抄起来的贼骑已经逼近,在驿道上逡巡的八骑又乘势冲杀过来,谷口中突然响起吼声一片,一场恶斗这才算真正开始了。罗燕放马不开,只坐在马上飞舞双刀前后应战;德幼铭被南北夹击,只凭一把宝刀左右迎敌。那使竹节钢鞭的汉子有如陷阵般的不时纵马突来,猛打几鞭又拨马驰去。罗燕刀法虽精,无奈被裹狭得难于施展身手,加以骑贼又是轮战使她无法捉寻战机;德幼铭虽已杀伤一名贼骑,亦因忙于架格,陷于被动。德秀峰立马道上看得明白,他正在暗暗着急,忽见那使竹节钢鞭的汉子领着五六骑马贼向他驰来。站在他身旁的铁芳已经认出那使鞭的汉子来了,忙对他说了句:“为首那人便是冯元霸,我去迎他一迎!”

他话音刚落,也不等德秀峰回话,便纵马迎了上去。冯元霸见铁芳迎来,一勒马,指着他喝道:“你这小子,怎和他们厮混在一起了!”

铁芳也举剑指着冯元霸说道:“你已作恶多端,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拦路劫杀起过客来了!”

冯元霸勃然大怒,喝骂道:“前番你来闯寨,我看在我娘的份上放过了你;今天你又来乱搅,就是你自己不想活了!”他一纵马,挥鞭便向铁芳头上打来,铁芳举剑相迎,一个打得猛,一个迎得快;一个鞭似乌龙搅尾;一个剑如闪电穿云,只听一声巨响,又见火星四进,跟在冯元霸身后五六骑山贼趁此拨马绕过他二二身旁直向德秀峰袭来。德秀峰也忙挥刀相迎。两名军校虽未上前助战,亦未退怯,只紧握腰刀护住宛马。

铁芳和冯元霸斗了十来个回合,冯元霸敌不过铁芳力大剑速,已感渐渐不支,被逼向谷口退去。德秀峰被五六骑前后夹击,他虽奋力拼杀,终因年岁已大,身手不灵,亦被那几骑山贼逼得向谷口这面移来。渐渐地,三处争斗合在一起,汇成了一团。铁芳见德幼铭和罗燕情况危急,几次跃马冲去相助,都被挡了回来;罗燕和德幼铭几番想冲出重围接应德秀峰却又放马不开。正在这时,德秀峰坐骑被后面驰来的一骑山贼砍伤,那马负痛一跃,竟将德秀峰颠下马来。罗燕见公公落马,也顾不得自身安危,冒着道道刀峰一跃下马,砍断正迎面冲来一骑的马脚,拔脚向德秀峰奔去。十余骑山贼也一齐拨马向她和德秀峰冲来。铁芳忙跃马去救,那十余骑已抢先冲到了罗燕和德秀峰面前,刹时间,只见十余柄寒光闪闪的钢刀,闪电惊雷般的向二人头上劈去。正在这危如垒卵、令人魄动心惊的一瞬间,忽从左边树林里飞来三支短箭,三骑向罗燕逼得最近的山贼一声惨叫,立即栽到马下去了。只一眨眼间,又有三支短箭飞米,德秀峰身旁又有三骑落马。其余五六骑吓得呆若木鸡,惊惶四顾。正在指挥几骑山贼围住铁芳拼杀的冯元霸,不知身旁发生了什么事情,忙拨马回头一看,他正要举鞭上前,忽又一箭飞来,直透他的左臂。冯元霸大叫一声,在马上摇晃几下,便忙护着伤处向右边密林退去。罗燕趁此返回身来一跃上马,一咬牙,挥动双刀向围住德幼铭的那十来骑杀去。铁芳也挺剑跃马一连杀伤三骑,又放马随罗燕身后杀了过去。那十来骑哪里抵敌得过,只几眨眼间便又有数骑落马。其余几骑吓得拨马回头窜入密林去了。谷口旷地上尚在一旁逡巡观望的十来骑山贼,见了这般情景,也顿如惊弓之鸟一般,一哄而逃,纷纷窜进密林去了。

旷地上只留下几具死尸,几个重伤的山贼。谷口又变得静静幽幽。

德幼铭和罗燕下马来到德秀峰身边。铁芳也牵着马走了过来。大家谈起适才林中突然来箭的事,既是惊诧不已,又感庆幸万分。德秀峰更是感恩戴德,几至涕零。他转身面林,高声呼道:“林中义士,多蒙相救,请出来一见,容我德某当面拜谢!”林里毫无应声。他又重呼了一遍。林里仍然是静静悄悄的。

罗燕说道:“我进林寻他去。”

德秀峰略一沉吟,说道:“他既不肯应声,即是不愿露面。人各有志,性各有异,也就不必强求了。”

德幼铭也说道:“受人之恩,就当图报,他连形影都未留下半点,我们就算欠下一笔无法报偿的恩德债了。”

德秀峰说道:“英雄最怕受恩多。这债是万万欠不得的。为求心安,我父子只有向林中一拜了。”他随即整衣肃容,向林里高声说道:“大德本不应言谢。义士既然不肯出林相见,我德秀峰就只有率子率媳遥遥叩谢了!”他话一完,三人便恭恭敬敬地向着林子跪了下去,又叩了三叩,才站起身来。

铁芳在一旁见了这番情景,亦不觉肃然心动。他对德秀峰的为人也更添了几分崇敬之意。

德秀峰又转过身来对铁芳说道:“你今日所行所为,对我父子可说是恩重如山,情深似海,老夫也就不言谢了。老夫家住北京阜城门,就在城门左巷的第一条胡同里。你日后如来北京,务望来舍下一聚。”

铁芳已是羞惭满面,忙说道:“老前辈言重了!晚辈以能识老前辈、大叔和姑姑为幸,哪敢当个‘恩’字!晚辈他日如去京城,定当登门拜望老前辈和大叔、姑姑去。”

德秀峰和铁芳谈话间,德幼铭已抽身去到一个坐在地上呻吟的山贼面前,用刀指着他问道:“我父子与你祁连山寨无怨无仇,你等今日前来拦路截杀我父子,是受谁人指使?又是为了何故?你且从实说来!不然,我就除掉了你!”

那受伤山贼面对德幼铭手里宝刀倒也没有露出多少(炫)畏(书)惧(网)之色,只是咬牙切齿愤愤地说道:“大伙儿下山前说得好,要同生共死,事到临头却见死不救各顾命!我也就顾不了许多了!实话对你说,那黑山熊的袖里乾坤有多大,我也不清楚。只听他说,西疆回部肖头人买了几匹千里马,原是买来送给他的,不想竟被一个从北京去的姓德的官儿仗势夺去了。因此,黑山熊才派遣我们下山,要我们杀了姓德的官儿给肖头目解恨,把千里马给他夺回来。”

德幼铭:“你休要听信黑山熊所说的话,那全是一爿谎言!这是阴谋,你们中了别人借刀杀人之计了!”

那受伤山贼困惑地:“什么阴谋?中了谁的计?”

德秀峰忙用眼色制止了德幼铭的答话,说道:“不用和他多说,也不要再为难他了。我们准备上路吧。”

四人正越过旷地向驿道上走去。铁芳忽从地上拾起一支受伤山贼留下的短箭来,他正在凝神细看,罗燕忙从他手里要了过去,刚一入目,便不禁面露惊异之色,口里也不觉轻轻惊呼了声:“怪事!难道是……她突又警觉起来,语声也嘎然而止。随即她又抬起头来,向着林里怅望片刻。走在前面的德秀峰和德幼铭并未注意及此,站在她身旁的铁芳却把这一切看得清楚,他不禁问道:“姑姑识得这箭?”

罗燕默然片刻,才摇摇头,又低声说道:“曾听我师尊俞秀莲说过,江湖上只有一人能用这种连弩箭。”

铁芳忙道:“这人是谁?”

罗燕:“事隔多年,那人的名字我已记不起了。”她说着,随手又将短箭放到怀里了。

四人上了驿道,德幼铭才问他爹爹:“爹适才为何不让我把话说下去?对那山贼说明真相,让他把话传给黑山熊,使黑山熊有所醒悟,岂不更好?!”

德秀峰笑了笑:“黑山熊并非中计,乃是勾结。他与肖准本是互为狼狈。圣人云:‘小不忍则乱大谋。’此只能隐忍在心,佯作不知,如此尚可稳那肖准一时,将来也好见面;若拆穿,势必促其速叛。事关西疆安危,不能不忍,不得不慎!”

德幼铭这才(炫)恍(书)然(网)大悟,说道:“爹爹所见极是!我尚虑不及此。”

铁芳在旁听了,顿觉增了不少见识,心中暗暗钦佩不已。

远远站在驿道上的两名骑校亦已牵着宛马走了过来,犹心有余悸地催请德秀峰上路。

德秀峰依依不舍地对铁芳说道:“天色已经不早,你还要去肃州,我也该上路了。来日方长,后会有期,咱们就分手吧!”

罗燕也忙移过身来,望着铁芳充满慈柔地说道:“铁芳,听姑姑一句话:别老在外面东漂西荡的,回家去吧,你爹娘一定在盼望你啦!”

铁芳没应声,只凄然一笑。

德秀峰父子翁媳三人一同上马,向铁芳挥挥手,便带着两名骑校继续向东行去。铁芳立马道上,一直目送他们一行人转过山腰,这才拨转马头向肃州驰去。

以上便是铁芳所讲的他如何在祁连山谷口遇上冯元霸拦路截杀德秀峰一行,他又如何上前相助,以及在危急时突然有人从林中放箭相救的全部经过和情景。

春雪瓶坐在铁芳对面,一直在凝神谛听着,她不时抬起眼来瞅着铁芳,面庞儿绽出一对深深的小酒窝,酒窝里装满了赞许的笑意。她有时又低下头去,显得心绪不宁;有时忽又神情迥异,显得惊讶万分;有时回首怅然东望,不禁怆然欲泪。她在倾听铁芳讲述他这段经历的不长时间里,脸上不断闪现出喜怒悲欢,不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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