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瓶-第1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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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雪瓶只说了二字:“往北。”
罗燕忙又说道:“我们是去塔城,正好与春姑娘同一方向,至少也能同段路程,咱们结伴同行几天,彼此再细聊细聊,如何?〃春雪瓶也觉中意,便欣然应允。
于是,大家一齐进入酒店,会了酒饭银两,取过行囊,出门上马,向沙湾方向进发。
此刻不过未时刚过,天空早已日斜过顶,河畔吹来一阵南风,带着天山雪意,顿觉遍地生凉,人在马上,也感神清气朗,闷倦全消。春雪瓶听说德秀峰父子翁媳来自京城,便满怀新奇地向他们探询一些京都情况。德秀峰也是个热心爽快的人,不仅有问必答,还翻出许多与所问并无多少关联的话来,从京城世态的炎凉到显贵的兴衰,又从街巷奇闻到市井异说,一路勃勃谈来,只听得春雪瓶神驰意逸,咋舌摇头。她真想不到尘世上竟有这么多她想无从想、闻所未闻的事情。德秀峰谈着谈着,忽然把话题一转,又谈起半天云的事情来了。他问春雪瓶道:“春姑娘,听说半天云在西疆横行二十年,官兵也奈他不得,你可知他的为人、行事究竟如何?〃春雪瓶:“有人说他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汉,孝义双全的大丈夫。”
罗燕忙问道:“是谁这样对你说的?”
春雪瓶略一迟疑:“牧民们都这样说。〃
德秀峰:“听说他近年来率领着他那帮马贼在乌伦古湖一带多次和犯境的邻部交锋,不知是否果有此事?”
春雪瓶:“全西疆的人谁不知道,正是有了他,才保得那一带的牧民不被掠夺,怎能不确!〃
罗燕迅即向她投来赞许的一眼。
德秀峰默然片刻,不胜感慨地说道:“这半天云虽是马贼,确也是条汉子。没想到,一位屡建奇功的玉帅竞被他两次三番害得摘印罢官,几乎弄得声败名裂!〃
春雪瓶一听德秀峰提到玉帅,不由心里一怔,忙说道:“德前辈,我亦曾多次听人说起过玉帅,只知他八年前因半天云被擒后又逃脱的事,被召回京城去了。你怎说他两次三番被半天云所害?”
德秀峰拈拈胡须,微微叹了口气,说道:“这已是十八年前一桩扑朔迷离、至今尚令人难解的公案了。”他转头看了看春雪瓶,“那时恐怕这西疆还没有你呢!”接着才又继续说道:“十八年前,玉帅的千金小姐玉娇龙在京城出阁那天,花轿刚刚到闹市街口,这半天云突然从酒楼上跳了下来,拦住花轿,说了一些疯不疯癫不癫的话,不仅将玉小姐羞辱一番,还将新郎鲁翰林揪下马去,摔成中风,晚上他又闯进鲁翰林府里大闹一场,鲁翰林又惊又气,竟当场死去。这一来,玉小姐没成亲就成了寡妇不说,还弄得北京满城风雨,造出许多有损玉小姐清白的谣言来。当时玉帅正足京都九门提督。半天云捉拿不到,谣言中伤又不利于他,最后,他竟因此丢了官职,待罪在家。玉小姐亦因此落得在妙峰山投崖一尽。至于半天云当时为何要冒险潜入北京,又为何干出这等骇俗之事,亦只有姑妄听之了。〃
春雪瓶听得心里疑云乱滚,思绪乱成一团,好似到处都露出了端绪,却又理不出一点头来。她俯首沉思一会,只充满感伤地说了一句:“那位玉小姐也真可怜!〃
大家也都不说话了。大道上只敲响着杂乱的马蹄声。这样走了很长一段路后,春雪瓶忽又问道:“那位玉小姐长得如何?”
罗燕:“神态雍容娴静,体态好似玉树开花一般,美极了!〃春雪瓶:“她会不会武艺?〃
罗燕迟疑未答,德秀峰接过话去:“她如会武艺,也许就不会落得这般下场了。〃
春雪瓶:“那玉帅后来怎又到西疆来了?”
德秀峰:“玉小姐虽然死得悲惨,却因此博得个孝女的声名,圣上也下旨表彰,玉帅也因此又官还原职。八年前他奉命重镇西疆,在塔城擒获了半天云,不知怎的,他常佩身旁的一柄宝剑又落到马贼手中,马贼就用这柄宝剑假充他的兵符,从肖准手里赚去了半天云,玉帅又因此罢职回京。圣上震怒,下旨刑部追究失剑情由,玉帅便将失剑过失推在沈班头身上。那位沈班头却早已因玉帅归途遇刺,为挺身护他而死去了,这样一来,玉帅的死罪倒是得免了,只是可叹那位对他一向耿耿忠心并为保他而死的沈班头,却连‘义仆’的封赠都没能讨到一个,就不明不白地死在这西疆了!〃春雪瓶听得魂动心惊,眼前又出现了八年前林边雪地上那番情景,她不禁哆嗦了下,只感到心头更乱,使她不解的事情更多了。
大家又沉默下来,好像各自都在想各自的心事。走着走着,忽有跟随在身后的一骑军校拍马来报:前面沙湾已到,准备在此歇马过夜了。
第二天清早,大家将行李收拾停当,正要起身上路时,驿站门前来了一位瘦瘦的壮年汉子,闪着一双冷冷带刺的眼睛,走到春雪瓶面前,盯着大红马看了一会,说道:“你这马该换掌了。”他说着,也不等春雪瓶答话,便走到大红马身旁伸手去提它后蹄。春雪瓶怕他被踢,急忙喝了一声:“这马烈!”不料那汉子毫不在意,早已握脚在手,并将马蹄翻了转来。说也奇怪,那大红马竟由他捉弄,毫无怒意。春雪瓶迅即闪起一个念头:“这人莫非是姚游击军营的侦哨?!”她警觉地注视着那汉子的动静。那汉子把马蹄审视一番后,抬起头来对她说道:“这马掌已磨损,早该换副新的了。不然,恐走不到乌苏了o”
春雪瓶:“我不到乌苏。”
汉子:“如往北,多是沙漠,倒还可用几天。”说完,他又抚了抚大红马,便走开去o
春雪瓶虽觉有些奇怪,却也并未多加在意,随即翻身上马,跟在罗燕身旁,并马向北行去。 ·
过了沙湾,路上行人渐渐少了,举目望去,四野一片茫茫,这在春雪瓶眼里已是见惯不惊,可在罗燕看来,已觉荒凉可怖。她不胜怆楚地对春雪瓶说道:“那些马贼,难道长年都在这么荒凉的地方生活?〃
春雪瓶:“这算什么荒凉!能在这里安居放牧就算有福的了!
前面大沙漠,那才真正叫荒凉!进入那里,除了铺天盖地一片黄沙,看不到一点活物。听说半天云和他的弟兄就常常住在那片沙漠里o”
罗燕低下头去,虽未呼唤出声音,眼里却已包满了泪水。
越走越荒凉,脚下已经辨不出道路,只是一片洼地连着一片洼地,地上长满了一丛丛蓬蒿。穿过那片片洼地,又翻过一座山岗,眼前才出现一片碧绿的草原。看到草原,大家那沉郁的心情才渐渐平静下来。正当大家勒马下岗向草原走去时,忽见西北方向有二十余骑扬鞭纵马向这边飞驰而来。几名军校举目向那边来骑注视了会,立即惶然失色地惊呼道:“不好,咱们遇上马贼了!”顿时间,几名军校慌得手脚失措,胯下坐马也转来转去地显得不安起‘来。德幼铭勒马按刀,向几名军校喝道:“慌什么!到此已无退路,只有一拼了!〃
德秀峰激励军校几句,忙又对春雪瓶说道:‘‘春姑娘,这不关你事,你快离去!”
春雪瓶举手齐眉,将来骑注视片刻,说道:“来的不是马贼,是游骑。”
军校们听说是游骑,更慌了,若不是德幼铭逼着他们,几名军校便早已返身逃去。
二十余骑已经来近,只见一个个都是彪形汉子,背背长弓,腰悬箭袋,右手握刀,左手提着一圈套马长绳。他们一直驰到岗前方才停下马来,虎视眈眈地盯着德秀峰等人。
德秀峰立马于前,指着那为首的一名汉子问道:“你们是干什‘么的?”
为首那汉子:“只要日子过得快活,什么都干!”
德秀峰凛然说道:“我是朝廷派来公干的官员,你们休要胡来!”
为首那汉子:“莫说朝廷官员,就是肖准来了,也得让我们顺心顺心!快把随身带的财物和骑的马留下,便放你们过去。”他刚说到这里,另一个汉子忙在他耳旁说了一句什么,他又举起手来指德秀峰身后的春雪瓶说道:“还有那位姑娘,也得留给我们。”
德秀峰勃然大怒,指着那为首的汉子厉声喝道:“你们胆敢拦劫朝廷官员,须知这是叛逆大罪!”
为首那汉子一声唿哨,二十余骑正要放马冲上岗来;德幼铭、罗燕亦已拔刀在手准备迎战;春雪瓶将大马一拨,挺身而出,举起手里的竹鞭指着为首那汉子高声说道:“不需你来动手,春姑娘自己来了!”说完,一带马缰,大红马跃起双脚,冲下山岗,直向游骑奔去。游骑里不知是谁猛然一声惊呼:“飞骆驼!〃立时间,只见骑群里一阵骚乱,二十余骑汉子便纷纷拨转马头,没命地奔逸而去。
春雪瓶也不追赶,立马岗前,忽地发出一串清脆的笑声。那笑声竟引来一阵清风”又随着清风向四野飘去。
德秀峰父子、翁媳以及几名军校,把这仅仅在短短一瞬间发生的一切,看得清楚,听得明白,他们被这意外的情景惊呆,更被“飞骆驼”这三字怔住。他们谁也没有想到,这位和他们结伴同行的姑娘,竟是传遍西疆声震各部的飞骆驼!
罗燕立即纵马下岗,来到春雪瓶身边,充满惊喜地对她说道:
“你原来就是飞骆驼!我自入疆以来,已经多次听人谈起过你了。
果然名不虚传!”
春雪瓶羞涩地一笑:“姑姑休去听信那些言过其实的传说!这名儿也是那些牧民们胡乱取的。我只爱马,并不喜欢骆驼。”
德秀峰、德幼铭和几名军校也策马走来,大家围着春雪瓶,又谈了一些夸赞的话语。春雪瓶只埋头腼腆地听着,不时用手理理她的鬓发,不时又去抚抚大红马。
春雪瓶在大家心中本已感到惊诧,一路上对她已是另眼相看,这一来,她在大家心里更是充满了惊奇和神秘,尤其是几名军校,简直是心存敬畏了。
德秀峰为想探出她的一些身世和底细,一路上不断地向她问这问那,春雪瓶或是用话支吾过去,或是避而不答。有时被他问急,也只歉歉地一笑,说道:“前辈,这我不能告诉你,我答应过别人的。”
大家又行了一程,眼看太阳已落到草原边际,该安营歇马,准备过夜了。德秀峰回头对着几名军校将手一挥,说了一声“下马安营”,大家便停蹄下马,忙了起来。几名军校取下驮在另两匹马上的帐篷、木棰、木桩等物;一会儿便搭好三座圆圆的帐篷。德幼铭夫妇又将帐篷内外收拾、查看一番,这才在帐篷门前的草地上坐了下来。德秀峰也取来干粮,他们正准备邀请春雪瓶一道食用,春雪瓶却早已从革囊里取出她母亲给备带的鹿肉干粉,坐地离帐篷五六十步远的地方,独自细嚼起来。罗燕心里一动,正想找个机会单独和她聊聊,便拿了一包饼丝向她走去,和她肩并肩地坐在一起。
二人边吃边谈着,越谈越觉亲近起来。罗燕又谈起昨日春雪瓶和马千总较量之事,感到有些难为情地说道:“昨天你与马千j总就要对刀,开始我还有些替你担心,见你身边又没带武器,便忙把我身边的刀给你,你没要。后来我才明白过来,以你的武艺,对付像马千总那样的人,你是无需用刀的。这事,只怪我自己冒失。”
春雪瓶忙说道:“正是有了这件事,我才陪你上路的。我没接姑姑的刀,不只为了对付他无需用刀,我也不会使刀。〃罗燕:“你爱什么兵器?〃
春雪瓶:“剑。”
罗燕诧异地:“你革囊里带的又为何是柄刀?〃春雪瓶笑了:“姑姑好眼力,装在革囊里的物件都能看到。〃罗燕:“你解囊取干粮时露了刀柄,恰被我看见了。’’春雪瓶:“那不是我的刀,是和这大红马一起被我从姚游击手里赢来的那把刀o〃
罗燕:“也是半天云原用的那柄?〃
春雪瓶点点头。
罗燕急切地:“听说那是一柄宝刀,你能不能给我看看?”
春雪瓶也不答话,只欣然一笑,立即站起身来向大红马身旁跑去,一会儿便拿着那柄短刀跑回来了。罗燕双手接过短刀,跪起身来,捧刀在手,脸上浮现了一种近似感伤又虔诚的神色,望着刀鞘默默地凝视片刻,然后才拔出刀来,细细地看,又轻轻地摸,眼里也噙满了泪水。春雪瓶看在眼里诧在心间,也只在一旁紧瞅着她。
罗燕看了许久,只轻轻哼了句:“啊……刀!”她声音也有些哽塞。 , …
春雪瓶带些儿稚气地:“这刀利极了,真能削铁如泥。听说半天云就是凭了这柄宝刀和这匹宝马才无人能敌,横行西疆二十年。”
罗燕仍然凝视着短刀,充满了忧虑地喃喃说道:“他失掉了这刀和马岂不是有如鹰折了翼,虎断了牙,他该怎么办啊?!”
春雪瓶虽然只把罗燕这带着忧伤的感叹仅仅认为是出于好心,但她还是深深地被感动了。她在罗燕的耳边低声说道:“不瞒姑姑,我这番就是去乌伦古湖给半天云送还这刀、马去的。”
罗燕全身一震,猛然回过脸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