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兰无长兄-第5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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拓跋焘想了想就知道贺穆兰在担心什么,闻言立刻点头:“确实如此。不过这也简单,我可下诏,除了官商以外,为官者不可经商,否则一律重处。如今最重要的是解决百姓无法生存的问题。”
这件事若是搁在汉人的政权里恐怕不算什么为难之事,因为汉人士大夫的气节里就包括“不与民争利”,所以文人经商是件非常羞耻的事情。很多人情愿饿死也不愿意去经商谋利。
对于那些能做官的汉人来说,大部分都是大族出身,即使是庶子一旦出仕也有家族支援,所以倒不必这般横征暴敛,他们注重名声更高于这些俗物。
但如今是鲜卑人当权,各地的官员里不少是胡族,有些则是士族破败又再起、已经忘了坚持的新士族,这些人追名逐利起来,当真是让人觉得可怕。
在这一点上,魏国官场上汉人士族官吏的“操守”,也不知道要甩鲜卑人到几条街去。至少他们最多是“贪/污/受/贿”,还没有几个公然如王斤这样直接明晃晃的将别人下罪夺取家产的。
贺穆兰本想说“当官的不可经商,难道家人经商就可以吗”,可她在想想,以如今商业凋敝的情况来看,要想社会富裕到考虑这种问题,还不知道哪一年的事情,所以也就闭口不言。
既然拓跋焘愿意立律限制官员经商,按照古代人的死板程度,至少为了性命,不会有多少人铤而走险。
袁放见贺穆兰并不是只懂得打仗的武夫,心中也是惊讶的很,直到这个时候,他骄傲的神色才收敛了起来,正正经经地说道。
“商人的作用不止如此。到了战时,商人便是最好的消息来源。何地发生饥荒要粮,哪里的粮草突然被大量征集,通过这些蛛丝马迹分辨国家动向,是商人独有的一种技巧。我袁家几次在大军出征前囤积了粮草,又在征战时高价售出,便是通过粮食的多寡分析出我国即将作战,赚了一笔财帛。”
“又如大军出征柔然时,我袁家便在出征之前抛售了许多牛羊马匹,果不其然,大军北伐胜利而回,带回了大量的牛羊马匹,若不是我家抛售的及时,说不得就和北方许多大牧主一般损失惨重了。”
拓跋焘什么都学过,唯独对经商知道的甚少,此时听来更是津津有味。待他一听到有钱赚,两个眼睛都在放光。
“那依你所见,我国有什么东西可以卖的高价,又能快速积累财帛,让国库充盈,百姓减赋?”
拓跋焘正在提问,此时外官大臣却匆匆进殿,小声的提醒拓跋焘已经到了上朝的时间。
大朝会和一般每日都有的朝会不同,每月只有一次,皆在月头的第一天。大朝会总结上个月发生的所有政事,是以只要相关的官员,通通都会参加,有些外放的地方官也会趁着大朝会前来述职。
贺穆兰在宫门口见到那黑压压一帮人便是因为这个原因。
如今到了该大朝的时候,殿外等了一堆文武官员,可拓跋焘却没出现,身为侍中的古弼也没有出现,当然会有大臣催促。
谁料拓跋焘正在兴头上,只是任性地挥了挥手,和那位外官大臣说道:“叫他们先去把耳朵洗洗!”
可怜的外官大臣以为自己听岔了,先把自己的耳朵拍了拍,这才露出无辜的表情,“呃”了一声。
“不是耳朵堵了,为何一天到晚都听不到下面百姓的声音?我只要一想到这么多年来都没有人和我说过‘假贷’之事,我还一直做着地方官员得力所以赋税每年都完成的美梦呢!让他们洗洗耳朵,洗好了再大朝,这是御令!”
外官大臣被拓跋焘不容置辩的神色吓傻了,只能低着头赶紧往外退。古弼见状一把拉住外官大臣的手,瞪着眼睛喊道:“陛下你又这样!你说是御令,他们真会去洗的,传出去会沦为笑柄!”
拓跋焘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
外官大臣看了看古弼,又看了看拓跋焘,对古弼露出一个“你就是我亲爹”的表情,眼巴巴地望着他。
“你先出去吧,就说陛下有要事在处理,让他们在殿外等候,年老的朝臣将他们请到宫室中休息,其他人你就别管了。”
古弼感觉自己辅佐拓跋焘以来,头发都要被他自己抓秃了,却又不能不管这“问题儿童”,只能先做出决定。
拓跋焘见外官大臣又看他,随便点了点头,那人立刻诚惶诚恐地道了句“谢陛下隆恩”就一溜烟跑了,看样子生怕后面又有人追他回来再说一句“啊,不要洗耳朵了,该集体在外面洗澡吧”之类的御令。
一阵赫连定小声的闷笑之后,袁放开口回答的话让赫连定的闷笑顿时变成了大笑。
“虽然我很想昧着良心说我大魏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我不得不告诉陛下……”
袁放展露出不折不扣的勇气,他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在问“啊这位陛下你怎么这么蠢”,虽然贺穆兰觉得袁放的这种表情更多的是想报复拓跋焘之前用言语逼他露出小愤青的那一面。
总而言之,袁放露出一个非常可爱的笑容,摇了摇头。
“但您要的这种货物,魏国没有。”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赫连定再也忍不住,捂着肚子笑了起来。
拓跋焘大概是第一次这么屈辱,因为在此之前没有人敢真的这么笑,他破天荒地站起来拍了身边赫连定的肩膀一记,让他向后仰倒。
然而赫连定靠在了身后的灯柱上继续闷笑。
“魏国有什么呢?丝织品?没有宋国的精美。何况我国民间只能生产棉布和一些细绢,诸如绫、罗、锦、绣都是官造,民间连桑田都没人愿意种了。”
袁放开始自问自答。
“美酒?哦,我忘了我国缺粮缺的酒都快没酒味了。”
“陶器?我听说南地的宋国已经有一种特殊的陶器,釉色淡青,成为‘釉陶’,我国这些陶器,与之一比,都如破瓦罐一般。”
“金银,玉器,漆器……抱歉,这些我国的工艺都实在粗陋,登不得大雅之堂。”
拓跋焘开始张大了嘴巴,大概是受不了如此残忍的事实,完全不能接受他治下“泱泱大国”竟然会被一个商人嫌弃到如此地步。
“在我看来,我国能够拿来经商的,只有从柔然大量虏获的战马,以及高车人锻造出来的铁器。我国铜矿也不少,可惜沙门把持,全拿去造佛像和佛器了,想来这些陛下也不能动用,是不是?”
拓跋焘不得不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也经常为了表示友好向宋国送马,但送的战马都是煽过的,留不下后代。骟马当然也能大量售出,但以拓跋焘长期以骑兵征战的作战方针,是不可能流到外面太多的战马的。
是以魏国国内马匹寻常,连拖车的都是驮马,可真卖到国外去的良马几乎没有,全在官办的牧场之中。
“那你之前说的这么多,都是白说。既然要赚钱,肯定是要卖出去,而不是买人家的东西,否则财帛不是流出国内,给别人赚了吗!”
李顺嗤笑。
“不,因为胡夏被灭,我国倒新增了一样可贩之物。除此以外,若陛下能灭了北燕,可卖之物只会更多。”
拓跋焘:“什么!”
古弼:“放肆!”
李顺:“打仗的事情,哪里是你能置喙的!”
听到北燕,贺穆兰和狄叶飞突然想到崔浩之前所说的,猛然一下子朝袁放看去,眼神里都是震惊之意。
袁放微微仰首,不卑不亢道:
“这世上最赚钱的生意,莫过于盐铁。”
第361章 狡猾的陛下
“胡夏乃河东盐池所在之地,昔日胡夏能够富裕一方,便是靠了贩盐。”
这里正好有一位夏国的权臣,赫连定听到袁放提到河东盐池,顿时表情一敛,点了点头。
“没错,河东产盐之众,数倍于他地。”
“世人皆知盐池产盐,却忘了昔日齐国便是借了鱼盐之利,人口大增,使得成为一方霸主。北燕产海盐,傍海主盐,比盐池成本更低,盐灶一开,几乎源源不绝。盐池利益之大,可以大到众位不敢想象。”
袁放继续解释:“北燕和河东盐池产的白盐、黑盐、胡盐、戎盐、臭盐等盐,各国皆不生产,连宋国都高价收购。白盐自不必说,白如珂雪,其味又美,官员和陛下用的精盐便是,黑盐治腹胀气满,胡盐治目痛,戎盐治诸疮溃烂。除了这些盐外,还有各种不可食用之盐,另有用途,比食盐价格更贵……”
贺穆兰蠕动了几下嘴唇,想起一件事来。
盐水在医药不全的时候作为消毒液被使用一直到现代都是如此,盐提纯不纯的时候其中富含各种矿物质和消毒的成分也是正常。
而贺穆兰作为一名医科生,是学过如何将粗盐提纯的。
虽说现在找不到盐酸、氯化钡、碳酸钠溶液,但什么矿物里含有这些成分,她确实都知道,有些甚至就在晒盐的时候就能衍生,比如氯化钡盐。
但她又不知道此事的科学技术是不是已经发达到早可以精确提纯了,毕竟袁放说的这一大堆盐她在现代都没有听过,她也不敢小瞧劳动人民智慧的结晶。
高车人的铁制武器便丝毫不逊色与她那个时代的铁器。
高车人炼铁用煤,在关外只能靠金山的煤矿来出产,美名其曰“火种”世代保护着其中的秘密。
可是平城在哪儿?
平城在山西大同。
说到山西产什么,除了醋,大伙儿想到的统统都是煤老板。
此时的人用炭而不用煤,是因为煤提炼时候会产生许多毒气,使用时稍有不慎就会致死,关内不像关外,树木众多不缺烧炭的材料,所以大家都用更经济更环保更安全的木炭。
没有压力就没有动力,自然也没有人研究煤的作用。
但高车人只能用煤炼铁,牛粪是没有那么高的温度的,所以高车人已经掌握了用煤作为燃料的粗糙技术,只要加以研究,熔炉的温度还可以进一步提升,炼钢炼铁都会变得更加精良。
贺穆兰只要开开口就能说明一切,可是她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闭了口。
这些话,还是回头无人的时候和拓跋焘说吧。
只是推动这个时代的炼铁技术,使武器变得更加锋锐,到底是进步,还是一种残酷,贺穆兰实在是不敢多想。
袁放此时还在夸夸其谈:“……北燕盐美,北凉境内也多有盐池,除此之外,凉国产金银玉器,再往西边,西域和大秦出产的水晶杯、玛瑙盘、琉璃碗、赤玉圭、香料、美酒皆在北凉周转,拿下北凉,便有无数通商之物,通商之路也可顺畅……”
“焉支山产胭脂,宋国等地皆以焉支山的胭脂为最好,需求极大……”
“酒泉四面悬绝之处人不能上,但遥望焰焰如铸铜之色,山中必定出金……”
“吐谷浑产酥油,酥油浓好,夏泻酥不用器物,置于草木之上不散,做酥特好,一斛酪得斗余酥,各地皆为欢迎……”
袁放还在不停的叙述着各地可以作为商品买卖的货物,拓跋焘和包括赫连定在内的一干人等顿时露出古怪的表情,贺穆兰更是连连喝止:
“赶紧别再说了,照你这么说下去,我们打完了北燕要打北凉,打完了北凉要打吐谷浑,打完了吐谷浑还要再打通商路。西域出产那般好,是不是还要再打下西域……”
“陛下一统中国之志,难道不是天下皆知吗?若非如此,宋国又何必如此动作,散尽诺大的财富?”
袁放含笑反问道:“我所说的,难道不是陛下心中所想的吗?”
一时之间,除了赫连定,所有人都哀嚎了一声。
因为他们知道,拓跋焘一定会被说动。
果不其然,拓跋焘兴奋至极了连呼了几声先祖的名讳,这才连连点头:“是!崔太常曾言,‘诸国虽降,然收入囊中更好’!现在西秦已得,虽得不到凉国的物品,但西域的商路却通了,平原公,你真是朕的贵人!”
他兴奋之下,抱住赫连定的肩膀大力拍击,倒拍的赫连定龇牙咧嘴,因为拓跋焘的力气实在是太大。
西秦那种破败贫瘠的地方,若不是赫连定看出可以用西秦做跳板攻打北凉,又能与西境通商,又何必冒着极大的危险打下来作为晋身的资本?
如今拓跋焘喜形于色,连“贵人”这样的话都说出来了,赫连定顿时心中满足,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地表情哼道:
“陛下日后记得这句话就好,也不枉我辛苦一场。”
古弼苦笑,他知道“三长制”的变法不会那么早到来了。因为袁放的一席话,宗主督护制倒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