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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8章

木兰无长兄-第1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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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军许多人想起家中砸锅卖铁,只为了让他们能多几分在战场上活下去的机会,恨不得把家当掏空的情景,失声痛哭。

    身为贵族的若干人不能理解这些人的痛楚,但他想起没有了家奴的自己陷入险境的日子,似乎也能理解为什么阿爷和阿母不许他去右军了。

    谁都希望自己的家人能活着回来。若不能活着回来,至少有尊严的死去,也不失为来了这世间一遭。

    刑官曹们并不是各个都是铁石心肠,他们何尝不知道军中这一喝兵血的陋习不合理,可是鲜卑人以前是部落制,部民都是奴隶,部落主是奴隶主,奴隶主拿走死去奴隶的一切已经成了习惯,有些陈规陋习是根植于血液中的,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

    现在听到贺穆兰的责问,他们的口张张合合,欲言又止,王副将只感觉脖子上的剑似乎往下滑了几分,脸上的不屑也收了起来。

    贺穆兰觉得北魏不合理的地方太多了,也许因为花木兰是鲜卑人,世世代代都是军户,就连她也不觉得这些有什么不对,只想着不死来避免这样的结局,却没想过这样的事情到底是不是正确的。

    “那些有罪的人,难道不是以‘同袍’之名去偷盗别人血泪之人吗?”

    贺穆兰继续向前。

    “只不过是拾起那些血泪,将他们塞回身体里,不至带着怨恨离开世间的我,何罪之有!”

    提着剑的刑官曹不知所措,想向旁边的同伴求助,贺穆兰趁他扭头,蓦地将拿着剑的刑官曹一把提起,推倒在身侧,挺身护在王副将的面前。

    “就是,何罪之有!”

    “我若死了,也想留个全尸!”

    “你们死了,难道不想让家里人有个可以寄托的东西吗?”

    “我家就剩我一个男丁了啊!我若也战死,那些战利品就是我的血肉,要供养我的妻儿的!”

    右军之人的唾沫向着刑军和刑官曹的脸面啐去。

    站在贺穆兰身后的王副官见到贺穆兰一点激动的样子都没有,讶然地望着她的背影。

    这孩子,说这些话,好像不是真要给自己讨个公道呢……

    那么,只是转移刑官曹的注意力,好把自己从利剑加身的危局中救出来而已?

    傻孩子……

    他是故意把剑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的啊。

    王副将心中郁闷着贺穆兰莽莽撞撞地让他的盘算落空,可是嘴角却不自觉的浮上了一个笑容。

    能被人这样放在心上,真好。

    能有这样一个冷静的孩子,不被虚荣和荣誉冲昏了头脑,知道自己要什么,知道什么可以做,真好。

    假以时日,右军大概会有一个了不起的人物吧。

    贺穆兰当然没把自己当做一回事。

    这种落后生产力的时代,能以一己之力推动整个世界改革的,只有皇帝。像她这样的人,莫说只是个小兵,就是什么要臣,当触动了所有人既得利益的时候,死了也就死了。

    她拷问的,不是这些刑官曹,而是他们这些鲜卑人的良心。

    至于外表鲜卑人内里是个汉人的自己,不过是借着这些拷问达到自己的目的罢了。

    他们动摇了,所以王副将活了。

    若是他们没有动摇,那这个军营也没有什么救了,从上烂到下,她还有什么可留念的呢?

    寇谦之想要让她找寻的答案,她模模糊糊似乎窥探到了一点,却又摸不清楚。

    贺穆兰的身边聚集了越来越多的右军之人,而校场外大概也有不少其他军中的人得到了消息,或被他们刚才惊天动地的吼叫声所震动,成群成群的过来看热闹。

    夏鸿将军一直不动如山的站在点将台上,直到对峙之举快要到爆发的时候,这才踩着稳重的步子下了点将台。

    右军的将军们簇拥着主帅,跟随着他的脚步一步步向着刑官曹们而去。这位一贯以宽和一面对待别人的主帅,脸上冷肃的犹如年轻之时,就这么以挺直了腰杆的姿势,向着刑军们而去。

    他是右军镇军将军,刑官曹们只是职位重要,论品阶却是和他没得比的,只是先前他们的狂妄让他们忘了身份的尊卑,如今夏鸿带着十几个将军手扶长剑向着他们走来的时候,纷纷都弯腰行礼。

    右军的将士们让出一条道路,这位中年将军似乎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锐气,对着那几个刑官曹说:

    “你们离开吧!”

    “夏将军,我们是奉大将军的命令,带花木兰……”

    “我们正在大比。”夏鸿眼光如炬,扫过那说话的刑官曹。“大比未完,就算大将军亲来,也要等我们结束才能抓人。”

    “可是花木兰明明已经夺冠了!”

    “他是夺冠了,可大比还没完。”

    夏鸿拔出佩剑。

    “大比未完,擅闯校场者,乃是蔑视禁约,驰突军门,此谓轻军之罪。”

    若论军法,他比谁都要熟悉。

    他已经被这些东西束缚的太久了。

    “……犯者,斩之!”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少了点,因为我儿子吵着要去超市玩,明天就要上班了,可我这两天一直在家里码字,想想看也是对不住我那儿子,所以只码了3000,去陪我乖乖儿子了。 

第140章 我们的木兰

    夏鸿再怎么不争;那也是右军的镇军将军。整个右军两万四千余人,除去后勤补给和各种军奴杂役近万,剩下的也有一万余人。

    此时校场是右军大比;大比持续了三天;这最后一天;至少来了五六千人聚集在校场上。夏鸿说大比没有结束;全军就高呼着“滚出去!”、“等我们比完了再进来”这样的话;抵的刑官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哪怕为了面子,也不能走;否则以后刑军就不要办事了。可夏鸿那架势;又像是随时可以不管不顾,真把他们砍了。

    夏鸿是三军中最好说话的将军;可是老实人发火更可怕;一群人僵持不下;夏鸿抬起剑……

    “大将军到!”

    “刑官令到!”

    “中军将军到!”

    三声通报后;浩浩荡荡的一群人进入了右军的大校场。

    “你们到底是在做什么!聚众生乱吗?”

    大将军拓跋延在众郎将的簇拥下进入了校场。

    他是三军主帅,见者行礼;一群人哗啦啦地单膝跪下行了军礼,原本剑拔弩张的气氛也因此缓和了不少。

    拓跋延来的路上心中已经把右军上下骂了个一通!

    前不久左军闹出营啸,已经被他昔日的对头们弹劾,参他的德行有亏,统御不力,如果这时候再传出右军中哗变,他这大将军可以直接挂冠而去了。

    只不过是右军一个小小的新兵,入军营也不过才半年,听闻最近一直在收殓尸体,帮同袍送葬,想来也是个沽名钓誉之人,他心中就有些不喜。

    再加上左军和右军最近孝敬上来的东西少了,功曹每日里也在唠叨,他也就随手批了手令,让他们把他给处置了。

    这原本是很容易的一件事,莫说就是个小兵,便是他批了手令要带走一个将军,断然也没有全军哗变的道理。

    右军里有那般沉稳的夏鸿在,便是打落了牙齿也是和血吞,到底刑军做了什么错事引起众怒,竟让右军也开始反抗?

    只能说右军平日里的表现实在是太好了,压抑的时间也长,以至于突然收到夏鸿右军可能要哗变的消息,竟没有人觉得是右军可能出了问题,一个个把不会办事的刑官曹怨恨上了。

    待到了校场一看,连平日里从不发火的夏鸿都拔了剑,这下拓跋延也没想着能和稀泥了,开门见山的就直接问罪。

    “启禀大将军,非吾等右军在此聚众生事,而是今日本就是我右军大比的最后一日啊!”

    夏鸿撑剑与地,与拓跋延行礼回话:“军中有令,校场大比,视同出征,不可蔑视军法,本将只是维持军法而已。”

    “副吕阿在哪儿?副吕阿呢”

    拓跋延四处找左军的抚军将军。

    这手令是他申请的,也是他提起的花木兰此人,此时出了事,反倒做了缩头乌龟,让他出去顶不成?

    “启禀大将军。副吕阿将军被蛮古将军打伤了,已经送去了医帐。”

    鹰扬将军库提莫下了点将台,向拓跋延申明情况。

    “……蛮古以下犯上……”

    “这倒真不是蛮古将军以下犯上,是副吕阿将军的亲兵先拔剑的。若不是被人意外阻止,怕是此刻不是王副将被‘误杀’了,就是蛮古将军被‘误杀’了。”

    库莫提也十分厌恶副吕阿这人,所以直接把所有的过错全部推到抚军将军的身上。“蛮古将军险些身陨,一时气愤之下激动了点,也可以理解。”

    “……那也是僭越之罪。罢了,此事过后再说。”拓跋延没想到这个侄儿站在右军这边,一时也有点慌神。

    他先让众军起了身,然后问明了原委,脸色也开始不好看起来了。

    这事情说起来也简单,无非就是右军又出了个出色的人物,甚至带动了这批右军的新兵变得厉害起来。

    由于这新人太出色了,引起了左军的不安,就想要把这蒸蒸日上的势头压下去,顺便好好挫败右军的气势。于是副吕阿那家伙就选了右军大比这种时候动手,给他们泼一泼冷水。

    谁料一向隐忍的左军突然却硬气起来了,不但不准别人在校场上把人带走,还旧仇新怨一起爆发,和刑军对立了起来,险些哗变。

    拓跋延听完库莫提和在场看热闹的将军们说完此地发生的事情,开始思咐了起来。

    三军不合由来已久。原本这黑山大营并没有这么大规模,只有中军一支而已,后来还是太子的拓跋焘奉命整顿军务,六镇诸地又派了许多军户来,便又组建成了左军。而最后立足的右军虽然人数最多,但因为好的资源已经被中军和左军占尽了,也只能就这么忍耐着。

    也就是夏鸿压得住,换成其他的鲜卑将领,怕是也不知道炸营了多少次了。

    拓跋延对这种情况乐见其成。他并非皇帝的亲手足,只是堂叔而已,若说皇帝对他有多信任,那也是有限,否则不会派了心腹拓跋提来当什么中军的鹰扬将军。只不过他代表着宗室的力量,即使是皇帝,也不能和整个宗室对抗。

    中军和左军里有大量鲜卑贵族和朝中权臣的子弟,相对于关系混杂、地位卑下的右军,能得到的资源向他们倾斜也是正常的。毕竟拓跋延的子孙还在朝中,也需要别人的襄助才能走的更远。

    可是右军确实也不可欺,别的不说,这近三万人的大军就是哪个主帅也丢不掉的好棋子,夏鸿又确实听话,真弄出哗变换了个主将,再来的就不一定这么好听用了。如今左军将军人选还没定,右军要是也被罢了主官,到时候皇帝再换两个心腹来,他就可以直接被架空了。

    这样的结局是他不想看到的,所以他想了想,便做了一副深明大义的样子,点头说道:

    “既然如此,你们聚众生乱之事,我也就不追究了……”

    拓跋延此话一出,欢声雷动,就连夏鸿的嘴角也扬起笑意来。

    果然法不责众,为了不引起哗变,就算是大将军亲来,也只能认了。

    “不过,此事因花木兰而起,原本只是想要审问一二,又不是要他的命,他居然敢反抗军令,拔刀伤人,这样肆意妄为的桀骜之徒,不可再留在右军中了。”

    全部都罚自然是不可能,夏鸿不能动,王副将又没动手,只能惩治为首之人,杀掉右军的煞气。

    此风绝不可长,否则刑军之威荡然无存,他的手令也都被人当做废纸一张了。

    贺穆兰一听到拓跋延的话就知道这道坎自己是过不去了,今后说不定死在哪里也不一定。

    她的双拳握了又松,松了又握,眼睛里全是不甘和怨恨。

    “大将军开恩,是我们先挡住刑军不让他们捆的啊!”

    一个右军的士兵大叫一声,跪了下来。

    霎时间,哗啦啦跪倒了一大片,就连有的百夫长、千夫长之流也跪了下去,明明是刚刚恩准了起身的校场,一时间又只看的见一片头顶。

    这样的结果只会让拓跋延更生气,王副将心中大叫一声不好,果不其然,只见拓跋延拔出随身的长剑,向前劈去。

    “你这妖孽,竟敢动摇军心!”

    “呃……”

    “将军!”

    “天啊!”

    拓跋延的剑砍中了某个物体,可只是顷刻间,他就露出了愕然地表情。

    夏鸿以身相替,挡在了贺穆兰的面前。

    那一剑劈下,正劈中了夏鸿的肩头。

    “将军!将军!快喊郎中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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