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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血剑兰心-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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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俊不在乎险,他在一个月后平平安安到了成都,溯氓江绕九顶山北上,进入不毛。

氓江上游,设有一个松潘卫,那是最遥远最贫瘠的。个鬼地方,派到那儿的小官,莫不惊然而惧,鬼叫连天。由成都到松潘卫,不多不少,七百里有奇。四川哥儿自夸——八百里的锦锈河山,号称天府之国。“

这岂不笑话,四川八百里,成都到松潘卫就有七百里,那四川岂不是还有一百里么?

不是笑话?道理是不错,可是八百里的算法有点不同,成都到松潘卫的算法也不同,不信的话,请阁下自己去走走。

这天他到了坟川新城,体朝方将县治由西面搬来,这里便繁华起来了。再往北走,最后一处繁华之所,是茂州。再往上就不易看到汉人了。

岷江在峡谷中奔腾而下,水中夹有甚多的碎浮冰。东面九顶山无数高与天齐的奇峰,令人望之心悸,西面万峰千峦的邓蛛山,一片白茫茫无边无际。

位川那时人口稀少,小得可怜,城南大叫一声,城北的老鼠也吓得打多嚏,由南至北仅有一条窄小的“大”街,和三五条小巷,小西门比较热闹,由上游放下木排的爷门,如果在茂州赶不上歇宿,就在这儿靠岸。但严冬时分,放竹木排的爷门早就绝迹,小西门依然冷冷清清,每一个居民都无精打彩。

未时左右,文俊进入东门,这一带山高水深,雪滑路险,微晚些就没有人敢赶路了。

他不急于赶路,要沿江找导雷音大师遗迹,这不是旦夕之事,急也没用。

文俊的包囊,已丢失在江中府鸿门客低,经过无数逐险;他小心的多了,日夕兵刃革囊不离身,银钞全放置百宝囊中。反正单身上路,隆冬之时,衣衫全穿在身上,用不着包囊。

天色仍早,他投宿东门兴隆老,安顿后,他信步出门,到对门“上蜗”小店进餐,小店酒旗高挑,天气奇寒,他想喝上两杯,并在店中打听消息。

店中窄小,十来副座头空荡地,店伙计招呼他落坐,首先奉上一杯浓茶。

文俊点了几盘热菜,来上个火锅,要了一壶老酒,慢慢浅斟,有一搭无一搭和店伙计胡扯个没完。

“老兄,由这儿到镇江关,还有多远?文俊打开话题。

“镇江关?”店伙计讶然的说道:“这么大的大雪天,你哥子到镇江关于啥子名堂?

远得很呢!“

“到底有多远?”

“经地茂州,出两河口,大概要走十天。哥子,路上真不好走,大雪厚得吓死人,啥也看不见,要滚下江里,乖乖!要不死才有鬼。我看,明年夏天去还差不多。”

“这条路上,难道冬天就没有走了?”

“有是有,要不是官差,就是那些野藏人,也有些来路不明的人结伴往上走,象你哥子这样单身客人,可从没有见过。春天也不行,风雨云雾可都要人老命。”

门帘一掀,进来了两个身披狐皮外袄,皮风帽掩住头面的大汉,肩下各悬着一口沉重厚背腰刀。一进门,先头那人掀开掩口,摘下风帽,露出头面。原来是个剑眉虎目,面方大耳的年青人。

后面那位也摘下风帽。卡,一头黄发,满脸黄光闪闪的虬须,环眼大鼻,看去十分威猛。

他暮地大叫道:“伙计,烫酒,取大碗来,大钵子肉声上。

年青人沈稳凝实,他没作声,在文俊隔桌徐徐坐下,将风帽掖在怀内,向虫、须大汉一笑道:“子山兄,敢情是刚由饿鬼地狱里刚放出来么?”

“赶了两百里,滴水未进,怎受得了?我金毛吼可不象山少主身怀绝学,饿上三五天仍是条生龙活虎,肚子饿,万事俱休,真不好受,明儿赶路,我得带些酒肉。”

“我看你就留在这儿算了。”

“少山主说话倒轻松,山主要是知道,不刮我的皮才怪。”

“天寒地冻,山中食物难寻,这次入山,不知要耽各我久,吉凶难料,象你这般难煞,岂不难成大事?”

“少山主请放心,船到桥头自然直,金毛吼绝误不了大事。”

“但愿如此!”

酒菜一上,两入再言语,埋头大嚼。

门帘又动,进来了三名老少,全是劲装打扮,身穿皮袄的人。

接着又来了一批,乃是两个豹头环眼大汉。

文俊心说:“这些人全是江湖好汉,看似全有所为而来,难道说,这边戌之地,竟会有事故发生么?

酒足饭饱,他正欲结帐回店,门帘一掀,踉跄抢进一个浑身破烂,逢头垢脸,光着一支瘦黑腿的老乞丐来。

掌柜的刚喝一声,两名店伙早双双抢出,其中之一亮着老公鸭的嗓子,大骂道:“呸!臭要饭的,你也太不知好了!入了冬,客人一月中也没十个上门,生意不好做、那能天天周济你!走!‘快走!别呕了贵客!”两人连推带拉,想将老花子推出门外。

老花子一身破烂,干瘦得不成人形,浑身直打寒颤,翻着一双死鱼眼直抽气,他躺下啦!抖索着用快要断气的嗓子,惨凄凄地哀求道:“两位爷行行好,让老不死,求求客官爷,赏几个文苟延残喘,三天,三天了,我滴水未沾,快死了!”

两店伙计面面相看,缩手向柜上瞧,掌柜的是个年已半百的老实人,他暗然地摇摇头,叹口气说道:“没法儿哪!俗话说——救苦不救穷,这年头生意清淡,那能天天周济你呢?下次请你不要再来了,王三!”

“王爷请吩咐!”另一店小二说。

“给他一碗食物。”

老花子在地下挣扎着爬起,点着头叫道:“谢谢五爷恩典,谢……谢……”

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接过店伙计端来的大海碗,用手将所有饭菜片刻吃个精光,吃象之馋,令人动容。

他谢过店伙,巍颤颤地走向客座。人未到,那股子臭气中人欲呕。

最先一桌是两位最后到的豹头环眼大汉,他两狗眼一瞪,年岁稍长的那位大吼道:“滚你娘的,呕得大爷酒菜也不能下咽,滚!”站起来提起脚尖,正要一脚踢出。

文俊倏然站起。

还好,老化子被那打雷似的嗓音一喝,吓得抖得更凶,如见鬼魁般,惊恐地退后五六步,靠在另一桌边直喘气,免了一脚这厄。

文俊怒瞪了两大汉一眼,但他们正低头狼吞虎咽。

老花子定下神,巍颤颤走向老少三人那一桌,一面伸出那肮脏而宛如乌爪的手,软弱他说道:“好心的爷们一杯烫酒急如骤雨,浇得老花子一头一脸,把老花冲得几乎站立不牢。差点儿摔倒,那是老少三人中,中年壮士的杰作。

文俊侧方那位少山主无表情地叫道:“店家,要是不想做咱们的买卖,该早点说呀!

何必让这老肮脏撵咱们走?“

虬须大汉虎吼道:“叭!要不快滚你老命难保!”

店伙计正往这儿赶,文俊已推椅而出,他不怕肮脏,挽着摇摇欲坠的老花子,走进柜边,结完帐,掀帘而出。

寒风一吹,老花子已浑身筛糠,牙齿格格直抖震。文俊打开衣下百宝囊,将所有银钞取出,一贯一张的“大明通行宝钞”共有二十张之多。他留下了两张,全塞入老花子手中,低声说道:“老丈,小可所有无多,尚须跋涉间关万里,不敢倾囊相助,尚请原谅。”说完,大踏步走了。

老花子注视着他的背影,探囊取出十八张大明宝钞,怔怔地出神。

那年头,蔡用金银,大明通行宝钞共分六种,最高额是一贯,一贯就有一千文,也就是等于白银一两。白银四两可换黄金一两。

十八张银钞就是十八两白银,也等于黄金四两半。头年那价物便宜,四川民丰物阜,生活程度更低。十八两白银说多不多,足可以使一家升斗小民,马马虎虎混过三年。

老花子将银钞塞入怀中,目光落在头也不回,大踏步走出兴隆老店内的文俊背影。

突然,他目光中昏暗眼光神奇地消失了,一道亮晶晶的奇光一闪,瞬即消失,他回头向上氓酒店内轻扫一眼。迈开抖着的双腿,巍颤颤地消失在街角中。

从此。文川城消失了这在此行乞二十年的老丐。

文俊回屋洗漱已毕,小店伙计已掌来灯火,单身客房不够宽敞,生起火贫满室生春。

文俊对火贫不习惯,让店伙拿走。

在他开闭房门的瞬间,走道突吃着一个厮熟的口音道:“大哥,忘了她罢,至今她生死不明毫无下落,何必再想找呢?咱们这次入川,假使如愿以偿,日后名震江湖,还怕找不到好伴侣的么?”

另一个厮熟的口音接着往下说道:“群弟,你不知道情之一字,最为奥秘哪!一人情关出更难我非找到她不可。还有那位什么俊,不将他宰掉,我永远得不到她。”

“他不是已经死了吗?你怎么能宰他呢?”

“我不会相信的。如果他真是中剑坠崖而死,她为何悄然出走呢?哼!我就知其中有假。”

“算了吧!大哥,天涯何处无芳草?别为她分心吧!咱们这次入山,吉凶难料,必须全力以赴,是吗?”

“不必替我操心,我理会得。”

声音渐微,显然两人已经入室去了。文俊心中一动,心说:“看来这次又碰上熟人,我得小心些,还是易装得好。”

他不急着打听两人是谁,脱靴登床,运起玄阴真气,片刻即物我两忘。

他刻苦用功,直至三更将尽,方散去功力,动起九如。心法,让先天真气缓缓化为干丝万缕,安脉归流。

这时,房顶突然发生一声极为轻微的诧呼:“咦!”

寒风呼啸,而且那一声“咦”又极为轻微,文俊虽极为锐利,但仍毫无所觉。

不久。文俊解衣就寝,在瓦垄间,暮地飞起一条淡如轻烟的人影,一闪即逝。

一早,大厅间人声吵杂,正在用早餐,文俊足不出房。他怕碰上昨晚口音厮熟的人,命店伙将酒菜搬入房中吃用,大厅中的语言虽乱但文俊耳目特锐,仍可辩清语音。

“小兄弟,你说得也有道理。”这时昨晚要踢老花子的豹头环眼大汉的口音:“你说咱们兄弟俩在枉费心机,嘿嘿,你们岂不是也心劳日出?不错,镇江关对岸江心石壁上,数十年来,除了工某之外,循岷江上游前往搜寻的人,何止万千?汪某在劳心力,你们又何曾获得什么?哼!”

“汪当家的何必生气?”这是将酒泼在老花子脸上的大汉口音:“咱们劝你是好,听与不听,悉从尊便,算啦!咱们快点上道,今晚非赶到黑河口不可,免得夜长梦多。”

语声沉寂,文俊心中一动,哺哺他说道:“黑河口!黑……河……口!”

“是的!黑河口;师伯给他那张地图,图中群峰之下,不是有一条气势奔腾的黑色河流么?难道说,那张图所指的地域,就是这条黑河?

他结束停当,直待店中客人一一走光,方唤来店伙计问道:“老兄,黑河口在何处呢?”

店伙笑嘻嘻的答道:“哥子,黑河口就是两河口呀!其实黑河并不黑,只是水中污泥太多,略天灰色,早就不叫黑河了。”

“距位川有多远?”

“不远不远?北距茂州八十里,由这儿走,得两天。”

“谢谢你。”

他走到柜面结帐,冒着纷飞风雪,向茂州急急赶去。一出北门。他便将人皮面具带好,立时变成一个黑紫色面膛的老汉。

山高水险,羊肠小道在悬崖绝壁问婉蜒,大雪早将路面盖上一层雪毯,如不留心,绝难发现路踪。而且,下面是奔流着的岷铜,深冬小浅,显得更深更险。

河床两侧冲层厚结,怪石如林,万一不慎滑跌下去,不粉身碎骨者几稀。光由上往下看,也够令人惊心动魄,头晕目花。

文俊慢慢越过无数山嘴,泰然赶路,他不想超越已先走半个时辰的那批人,决定先不到镇江关,抽出三两天时间,先在黑河附近搜索。

沿途人烟绝迹,日色近午,连鬼影也不见半个,荒凉寂寞之象,令人生出无比空虚花芒之感。

转过一座突出江心的大山嘴,江流一折,由对面楔入一个内凹的山弯,形成一个半圆形的白玉腰带。整段湾流,约有十里左右,在腰带的中间,静静地陈列着一座小城。

站在山嘴最突出处看去,那小城象是书中的一座城堡,无声无息安宁静溢,那就是最后一处宿站——茂州。

再往北,就是洪荒绝域了,虽然在岷江源头,大明朝廷设有一个松潘卫,防守着这一带化外之民内侵要隘,但人数太少。而且给养是就地取材,自给自足,极少在这苍凉古道中,发现他们的踪迹了。

正走问,暮地里,道左乱石崖中,响起一声微弱的呻吟。文俊陡然一震,三脚两步抢出道左向呻吟发出处看去,不由倒抽一口凉气。

在两块摇摇欲坠,突出江面三十余丈高下的悬崖上,爬伏着一个身穿褐衣的老头儿,正一寸一寸地向上爬。那松散的白雪,正纷纷向江心下坠落,老头儿面向下,挣扎着向前移,口中发出一声声绝望的呻吟和喘息。要是再进三尺,准掉下江中无疑。

文俊想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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