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闭的哥哥-第1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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芯姐这回儿又扑到阿鹏哥怀了抽泣,还一个劲儿地在说些“都是我”、“怎麽这样”的话。阿鹏哥孤疑地瞧向我,我只能无奈地低下了头。
“别哭了,阿芯。”阿鹏哥见我这样只好回头继续安抚芯姐,一边还搀扶著慢慢把她拉起:“发生甚麽事也好,咱们先去看看小景呗?快别哭了,你总不能让小景看到你这模样呗?”说完又张了我一眼道:“小岚你也先别吃了,也来看看你哥呗,他一张眼就唤你了。”
我心一涩,拼命忍住泪水,也起来跟著阿鹏哥往病房走去。那一刻我只想快点看到那张同时能让我哭让我笑的脸,其馀的,我只想通通抛诸脑後。
只是,那时的我大概还没有料到,那次在病房一见以後,我再次跟阿景哥相遇,已是好多年以後的事了……
(三十九)
那次一进病房,我们一行人都还来不及说些甚麽,芯姐就呼噜一声扑到阿景哥病床上,哭得呼天抢地的,一个劲儿地喊著“小景啊小景你怎能这般吓我们”。阿鹏哥无奈地过去把芯姐拉起再让到旁边的椅子上,可还是止不了她的哭声。其实芯姐一向不是爱哭的人,可这一天下来她大半时间也在哭的,我不难理解这一连串事儿对她的打击有多大,我觉著自己实在对不起她,可也只能默默祈求今後家里别再出甚麽情况,让她受刺激了。
至於阿景哥,则坐在病床上,面无表情的看都不看芯姐一眼,好像当她是在旁边病床的家属似的。从我走进病房那一刻开始,阿景哥就一直瞪著我看,好像来看他的只有我一人一样。我站在离病床比较远的地方,毫不忌讳地迎著他的目光,也回应著死死地回盯著他。经过这次事儿,阿景哥明显地瘦削了,一脸的倦容,可让我安慰的是他的脸终於有了血色,唇也是胭红的。我努力不再回想他在救护车上那苍白的面庞与青紫的嘴唇,那一切,即使到了今天,还是常让我在睡梦中惊醒的一幕……
阿景哥还是一动不动的瞅著我看,那眼神很灼热,隐隐还包含著一点恳求、责怪和渴望,这些我都一一承受过来,完全没有回避。我们安静地凝望著彼此,那一刻我们眼中都只容得下对方,只可惜面对身边的至亲,纵有千言万语,也只能搁在嘴边。
芯姐还在哭著,阿鹏哥怎劝她都停不下来,一直到我忍不住了往阿景哥的病床走去,芯姐的哭声才戛然而止。
我尽量不去理会芯姐警惕地朝我俩扫来的目光,坦然地在阿景哥床边坐下。我们还是专注地看著对方,并仔细而心痛地观察著彼此。我从阿景哥眼中看到一种委屈与疲态,我知道他定必也已摔得粉身碎骨,而那个残忍的凶手正是我本人。我几乎要哭出来。
“哥……”我带著哭腔开口。
阿景哥一下把我抱进怀里,我听见头顶的点滴支架被他震得格格作响。
我努力忍住眼泪,把头埋进阿景哥的颈窝,一边享受著阿景哥的气味,一边用尽吃奶的劲儿死命抓住阿景哥的背:“哥……对不起……”
“小岚……”我听见阿景哥颤抖著的声音:“小岚……哥求你了,哥求你了好不好……”
那一刻我真以为自己的心要裂开了,我只隐约听见旁边的阿鹏哥说“让他们兄弟俩单独谈谈呗……”然後就是芯姐犹豫而担忧的目光。接著不知过了多久,他们一行人还是出去了,房间霎时安静下来。
我放手轻轻推了一下阿景哥,我想再仔细的瞧瞧他,可他还是紧抱著我不肯放手,我便让他抱,并把头枕在他肩膀上,珍惜著在他怀中的每一个分秒。我心想,我满足了,这样就够了,我好幸福,我不後悔……
过了好久,我才忍不住闷闷开口:“哥,我跟姐说了。”看他没甚麽反应,我又补充一句:“我跟姐说了我们的事情。”
“你不怕?”阿景哥柔声问我。
我轻笑一声:“从前我会怕,可现在,我不怕了,我甚麽都不怕了。”
阿景哥紧了紧双臂,肯定地说:“你不怕哥就不会怕。”
我心一紧,也用力搂紧他:“我……我不知道姐会怎麽看这事儿,我不知她会做出啥事来。可是……哥,你知道,我是不能再瞒了,我瞒了这麽久了,瞒别人,也瞒自己……我真累了啊……”我感到阿景哥疼惜地抚著我的背,我叹口气又继续说:“哥,我知道自己自私,我知道自己伤了你!之前是我笨,我胆小,我懦弱,只晓得逃避,还利用了别人。可现在……我啥都认了!哥,我喜欢你,我爱你,已到了不能自拔的地步,我不能没有你……不能啊!”顿了一顿,我还是让阿景哥放开了我,盯著他明亮的双眼,我满脸痛苦地说:“哥,我知道我不好,是我的错,是我委屈了你,可我求你了,你答应我好不好?不管以後发生啥事,你也别再干傻事了,啊?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失去你啊……”
说著阿景哥又伸手抱住了我,一边呢喃著:“对不起……小岚……对不起……”
“不,哥,我才是对不起你的人……”我窝在阿景哥怀里,悔恨地说著。良久,阿景哥轻轻撤身用手捧著我的脸,怜惜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温柔地亲了过来。那是一种多麽熟识的感觉,我怀念著,渴求著,也热情地回应阿景哥的吻。我已顾不得病房里的其他病人,更顾不得只跟我们相隔一扇门的阿鹏哥等人。我说过,我不再怕了,甚麽都吓不到我了。
“我好爱你,小岚,哥好爱你……”阿景哥边亲我边不顾一切地吐著话。我不知他有没哭,但我敢肯定我们彼此的心此刻也淌著泪。
“我知道,哥,我知道……”我疯狂地回应著说:“我也是……哥,不管怎样,这世上我就你一人了……”我们就像两个溺水的人,绝望而又饥渴的亲吻著,我们知道前路一片黑暗,但此刻我们的心是相连的,单是这一点,就足以让我感到,世界毕竟还是耀眼的。
吻够了我们又再次紧紧相拥,听著阿景哥的心跳,我忽然有一种视死如归的冲动,心想我只要一直这样抱著阿景哥就好,其馀甚麽都不想要了,甚至乎我的小命,我也能轻易交出。我开始有点理解阿景哥自杀时的想法。
只是,现实始终还是等著我们去面对的,没过多久,阿鹏哥他们就纷纷进来了。看到我们还搂作一团,阿鹏哥有点失笑地说:“唉呀你们够了没?婆婆妈妈的,就说没事了还这样……我说你们这次知道教训了呗,明白兄弟情有多重要了呗?”
我没管他,还是搂著阿景哥不肯放手。这时芯姐突然站出来说:“你们都出去一下,我有事得跟小景讲。”
“又讲?”阿鹏哥不满地开口,我在心里暗地感谢他。“阿芯,你就让小景休息一下吧?有啥将来再说不就得了,他才醒来你就想累坏他呀?”
“不,阿鹏,我有话不说不行,你们先出去吧。”那会儿芯姐已经哭完了,她满脸疲乏,可目光还是坚定的。
“姐……”我扭过头,用眼神垦求她,可她不肯看我,而是去打开了病房的门,要让所有人出去。大家知道拗不过她,只好一个又一个的再次往外走。
我无奈地也只好放开阿景哥,可临起来时阿景哥突然又一股劲儿把我扯回去,在我耳边呼了一句话:“岚,哥绝不放弃你……”我愕了一下,接著热泪盈眶地用力点了点头,我已说不出话来,只能深深看他一眼,再依依不舍地站起来往外走。
门在我背後轻轻合上,那时我的思绪混乱到不能看清这一切都意味著甚麽。我茫然抬起头,看到了简颺。他站在那里,还是温柔大方的朝我笑笑,那一刻,我终於还是哭出来了。
(四十)
不管怎样,我知道在这事儿上,我还是有点儿低估了芯姐。
那天我们在医院待到深夜,当时阿景哥已经睡著了,简颺跟龙龙等人也回家去了,剩下来的就只有我、芯姐、阿鹏哥跟吴妈妈,可护士长说我们无论如何也得离开了,阿鹏哥一再求情,那护士长也只准许我们其中一人留下来过夜,这人自然就不会是我,我也懒得争了。结果我们让吴妈妈留下来照顾阿景哥,芯姐说她太累了必须回去休息,当然没人会反对,可我知道芯姐想要回家去其实是别有原因的。
果然,到了家,芯姐就把我拉到房间里。她说:“小岚,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不你回去台湾住,要不让小景回去。”总而言之她的意思就是我俩不得待在同一个地方。
我冷静沉思一刻,说:“我回去吧。”
坦白说,在向芯姐招供的那一刻起,我心里就明白芯姐始终是会采取行动的。她一向不是那种坐视不理的人,更何况这事关乎到她两个亲弟弟。她会让我们其中一人回老家,并不是我没想过的,而且我甚至想好我们之中谁得回去。
我不会让阿景哥回去,原因很简单。阿景哥已经开始适应这边的生活,也交到了一点朋友,让他回去他又得重新适应了。我没关系,我个性没阿景哥乖僻,我甚麽都不怕,要回去就让我回去吧,你们不用押也不用抬,不用威逼不用利诱,我自己会走呢。我知道我的想法几乎有点自暴自弃。
当然,我不是没想过反抗。都走到这个田地了我自然不想轻易屈服。可扪心自问,我又能怎样反抗?我才几岁?不管思想上有多成熟,说到衣食住行,凭我那个年纪,都还得靠成年人们的照顾,我根本没半点挣扎的馀地。我很有自觉。我知道自己无能为力,我没其他选择。在我把甚麽都招出来的时候我已经有这个心理准备,当我抱著阿景哥说“我甚麽都不怕”,而他则抱得我更紧地说“你不怕哥就不会怕”时,我就知道,阿景哥也甚麽都明白,他已看清我俩的命运,我们都知道前路黑暗,可我们不会惧怕了。要来就来呗。
所以,当芯姐让我作出抉择时,我毫不犹豫就答应她,我会回去。芯姐自然是诧异的,她怎麽都没想到我这麽容易妥协。她满是欣慰的深深看我一眼,接著不知怎的眼眶又红了。
“刚才我让小景选,他就是死都不肯开口……”芯姐难过地说,肩头抖得利害:“姐几乎都跪地上求他了,他还是不肯跟姐讲话,你说……你说我到底做错甚麽了……”一切又回到这个问题上,我不支声,让她继续说下去。“小岚,你别怪姐,姐也是逼不得已呀,姐也是想为你们好呀……你也知道的,明明是两兄弟,怎麽可以这样搞在一起?小岚你年纪还小,还不定性,就一时糊涂,回头还来得及呀,你……”
“姐你别说了。”我打断她,坐到她身旁道:“姐,我说过了,是我们对不起你。你要我回台湾去,行,我不会有半句怨言,我会在台湾活得好好的。可是姐,我不小了,我真的不小了,我知道自己在做甚麽,我不是一时糊涂,我……我已晓得甚麽是爱了啊,姐,你懂吗?这就是爱了啊……”
芯姐茫然看著我,甚至忘记要哭了。我想她是明白了,我根本已到了无可救药的地步,那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芯姐的表情软化下来,我以为我有机会了,可下一刻,她眼神又坚定过来,我知道我是没望了。
“不管怎样,小岚,你还是得回台湾去。”她边说边擦眼泪,语气决绝。
“我知道。”我平静地说。
“小岚,姐知道你乖,你懂性。但,姐还是有一隐忧。”芯姐声音有点僵硬:“你知道,你哥性子一向比较冲,今天我已跟他讲了这事,可……”芯姐叹口气:“可我也不知他有没听进去……总之,我知道他是不愿意这样子的,你知他向来倔强,如果我硬是要你们其中一人走,姐怕他又……”
“姐,你放心呗,哥不会的。”我轻描淡写:“他答应过我,他会好好活下去,他不会骗我,我知道的。”
在那之後,我不止一次狠狠骂过自己,为啥那时我就不撒个谎话呢,要是我没那麽坦白,说不定芯姐就会让我再去跟阿景哥谈谈了。我还有好多话想跟阿景哥说啊。
没错,我的确低估了芯姐,低估了她的决绝,她的狠心,也低估了她一个大姑娘的办事能力。我不知道芯姐在这事儿上花了多少金钱,也不知道她是怎样跟其他人解释的,总之,从医院回来的隔天中午,我就踏上了往台湾的飞机。我连跟阿景哥道别的机会也没有。
记得在上机的前一刻,我曾苦苦哀求芯姐:“姐,让我给哥拨个电话呗?”
可她却说:“不行,小岚,你别怪姐,姐怕你反悔啊。”她不无道理。
其实,我不能说当时的我没憎恨过芯姐,我恨她的绝情,恨她那强硬的手段,我清晰的记得自己曾不止一次悔恨地在心里咒骂她。但我不得不说,我的确没责怪她,真的没有。我完全体谅到她要做到那个地步的原因。即使到了今天,我也觉得是我跟阿景哥负了她,是我们让她失望了。
总而言之,在香港逗留了短短一年的我,就这样只身回到台湾。回想起一年前从台湾到香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