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浮系列之一 少年游 by:米洛-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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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凌毅那对深邃而迷人的眸子,睨视着欧阳子鑫,除此之外,并无其它变化。
「一点破绽都没有!」这无疑让欧阳子鑫垂头丧气,谢凌毅的心思,就像他冷冰冰的外表,让人无法琢磨。
「嗳呀。」一声拖长尾音,好似相当吃惊的低吟,打断了欧阳子鑫的沉思。回过脸,他看见一向从容不迫的雪无垠,竟然罕见地收起笑脸,眼神拘谨。
「果真被我猜中了?!」欧阳子鑫的心口猛地一沉!
「毅,看样子瞒不下去了呢。」虽然叫着谢凌毅,雪无垠却看着欧阳子鑫:「你说的没错,这正是夏国的擎日箭,而且是出自名匠之手的一等品。」
「然后?」欧阳子鑫秀眉微拧地问。
「没了。」
「咦?!什么没了?」欧阳子鑫不禁提高了嗓门。
「没了就是没了。」雪无垠故意与他贫嘴。
「戏弄我吗?我可是很认真的!」果然,欧阳子鑫像被惹急的猫般吹胡子瞪眼!
「我知道,你别急啊。」话是这么说,雪无垠那笑眯眯的颜面全无悔过之意。
「毅使用擎日箭,是因为……」雪无垠正准备说明原委,以打消欧阳子鑫的警惕时——
「是夏国人。」突然,谢凌毅那低沉如盘石的声音插嘴道:「那又怎样?」
「怎样……」面对突来而又坦白的询问,欧阳子鑫反而不知如何作答,一时怔住。
「毅,你何必冒这个险?」雪无垠在心中默念。
「像你这样的人,在夏国,恐怕连十岁都活不到。」谢凌毅剑眉深锁,语气恶劣,那双黑若点漆的瞳仁,亦浮现出比以往更冷上千百倍的寒气。
欧阳子鑫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谢凌毅注意到雪无垠既纳闷又担心的视线,无语地将弓箭置于兵器架上,转身欲离开将台。
「什么叫十岁也活不到?!」说时迟,那时快,欧阳子鑫一个箭步,蹿至谢凌毅身前。
谢凌毅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一动也不动。
「我不知道你经历过什么?但你凭什么那样说我?」欧阳子鑫那琥珀色的眸子里,满溢着愤怒!
「哦?」谢冷冷地反诘,「你还不服气?」
「没错!」欧阳子鑫大吼。没想到两人会争执起来,雪无垠吃惊地捂住嘴。
「我是输给过你,但也不是你说得那么差劲!」欧阳子鑫表情慎重地深吸一口气,铿然有力地道:「而且习武是用来杀戳的吗?!你就那么了不起?!」
「放肆!」
「子鑫。」雪无垠连忙劝阻。
谢凌毅看上去很生气,可是,余音缭绕的瞬间,他的眼前居然浮现出那腊梅花开,漫天飞雪的冬日,那张小小的可爱的脸蛋,和眼下的俊俏容颜重迭在一起,不过,仅有那么一瞬而已。
弱肉强食,人心向背,要在暗潮汹涌的宫廷中活着,心必须要冷。自身强悍,才能获得其它王侯权贵的认同!
国王昏庸年迈,各王子王爷勾心斗角,朝野腥风血雨,惨烈得如同修罗地狱。
从那种地方撑出一片天下的谢凌毅,已不记得,有多少魂灵死于他刀剑之下了。
「毅……。」雪无垠轻唤出声,银眸透着复杂难明的神色。
谢凌毅如梦初醒,轻叹一声,如果他真像欧阳子鑫那样,对敌人抱有怜悯之心,恐怕早就暗箭穿心,死无葬身之地了!
谢凌毅不想理会紧瞪着他的欧阳子鑫,径直越过他,走下将台。
「我可不只是说说而已!」欧阳子鑫急了,伸手去拿兵器架上的弓箭。
「子鑫,等等!」雪无垠见了,立即出言阻止。
谢凌毅则停下了脚步,高仰起头。
「我的射艺,虽不及一箭双雕,但也能百步穿杨了!」欧阳子鑫自信满满的说,自幼他便是习武天才,在武将军的教导下,刻苦练习,武功居然超过了更早学习的武程。
「可是……」雪无垠看他斗志昂然的左手抓弓,右手架起箭羽,不知当说不当说。
「只要箭头瞄准红心……」欧阳子鑫双目透出晶亮的神采,站稳身姿,正待拉弦时——
「呜!」指腹传来一阵钻心的刺痛,像被铁片划开一般,那使出去的臂力顷刻消散,才拉开的弓弦,又弹回原状,箭因此啪地掉落在地。
「好紧的弦!」远远超过普通人可以负荷的重力,要拉动它,还必须戴皮扳指,欧阳子鑫估算它至少达七十公斤!
「有没有受伤?」雪无垠走上前,关切地问。
欧阳子鑫摊开右手掌,中指关节上有一道艳红的血痕,好在不是很深。
「擎日箭可不那么容易拉动的。」雪无垠苦笑着。
「那男人的力气怎么这么大——啊!?」欧阳子鑫这么感叹着,突然意识到一件非常难堪的事。
「哼。」果然!冷冷地,怎么听都带着不屑意味的低叹,从将台下方油然传来。
欧阳子鑫额冒热汗,困窘得连脖子根都红了!
「毅,子鑫毕竟是第一次用擎日箭,你看,他刚才还拉开了一点呢!」雪无垠见欧阳子鑫窘得快钻地洞了,打着哈哈道。
「雪舟师……」怎么听都不像是在称赞,欧阳子鑫嘟哝着。
「无垠,还有许多事要做呢。」谢凌毅的声音不冷不热地传来,雪无垠只得走—下将台。
「等等!」如果就这样让他离开,那一定会永远被他看不起,欧阳子鑫心里别提有多急了!
「我下次绝对能拉满弦!而且还会射出许多箭!」欧阳子鑫大叫着,目光追逐着谢凌毅走向船右舷的身影。
海天一线的|乳白色朝雾,渐渐被紫红的朝霞弥漫,翻腾着向苏醒的海洋投去万紫千红的光芒。
不知谢凌毅是听见了欧阳子鑫的叫嚷,还是被此刻的美景所吸引,他停下脚步,微侧过脸面,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遇了。
欧阳子鑫的呼吸,顿急促起来。
「随便你。」凝眸注视了片刻,谢凌毅开口道。
「好!你就等着看吧!」没想到谢凌毅真会应承自己,欧阳子鑫感到意外的同时,也兴奋不已,直嚷嚷着,「我一定能赢你!」
谢凌毅只是冷冰冰地看着他,沐浴在朝阳下,那优美且充满阳刚之气的轮廓线,如画一般深深刻入欧阳子鑫的脑海,难以磨灭。
◇◆◇
叩叩,欧阳子鑫一手托着摆有两盏青瓷茶碗的托盘,一手敲了敲船长室的舱门,道:「我进来了。」
推开有些沉重的舱门,映入眼帘的便是端坐在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前的谢凌毅,他正提笔在一打开的卷轴上书写着什么,神情很是专注。
「呵呵,隔着门就能闻到一品龙井茶的清香。」雪无垠站在左边敞开的舱窗前,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册子,微笑着说,「辛苦了。」
「我该做的。」欧阳子鑫朝雪无垠点头一笑。
舱窗旁是和舱壁齐平的雕空玲珑书架,一格一格的,或藏书,或设鼎,或摆放盆景,板壁和边沿上雕缕的山水人物,亦栩栩如生。
欧阳子鑫把青瓷碗放在书架旁边的紫檀木茶几上,一边一盏:「雪舟师请用。」
雪无垠颔首,把手里的书册放回架子后,迫不及待地在茶几旁边的扶手椅上坐下,轻掀碗盖,闻了闻里面浓郁的茶香。
「子鑫,你还是拿过去给毅,」雪无垠看了看另一盏热气腾腾的龙井茶,笑道:「虽然已忙活了大半天,但是在针经还没整理好前,他是不会动弹的呢。」
欧阳子鑫本来不想打搅谢凌毅,可既然雪无垠这么说,他就端起另一杯茶,走到堆叠着一摞摞整齐卷轴的书案前。
「针经是……?」放下青瓷碗于泛着光泽的案面上,欧阳子鑫好奇地瞄着,裱着上乘绢布的卷轴上写着:「皇城码头开船,用单针,一更,船取诸岛。用乙辰针出,打水八丈,沙泥地是正路,三更,见遥岛……。」
「每日的航程吗?」看着那些只是略有耳闻的靖国岛屿名称,欧阳子鑫猜想大概是大浮号开出皇城码头后,一路经过的地点吧。
「可是单针是什么东西?」欧阳子鑫暗生纳闷地看向谢凌毅,却意外地发现:「他的眼睫毛好长!」
不仅如此,长长的微敛的眼睫毛,如两道轻柔的羽毛,衬出眼睛弧线的优美,也就使挺直的鼻梁,越发地英气逼人。
第一次见面,欧阳子鑫就感叹于他天神般冷峻的容颜,还有雪舟师也是俊美非凡,欧阳子鑫不禁叹息:「为何同样是男人,老天爷就这么偏袒他们?」
平时不在乎男人的相貌如何,可当身边有两位如此卓越的人物后,欧阳子鑫也不能不抱怨老天的偏心了。
「不仅长得好,功夫还更棒。」满心不甘地咕哝着,欧阳子鑫再次注视谢凌毅,却心脏停顿,吓了好大一跳!
谢凌毅黧黑的眸子,不知何时正直视着自己的脸,那种自下而上的方式,让欧阳子鑫难堪的表情无处可藏。
「茶、……请喝茶。」结结巴巴,欧阳子鑫端起茶碗,动作一大,碗盖发出乒的一声脆响。
「磨墨。」谢凌毅像没看见欧阳子鑫的窘促,径直拿过茶碗,喝了一口,放下,然后摊开一幅描绘细致的海道图,对照着他方才写的内容。
「还真会使唤人。」欧阳子鑫在心里嘀咕,想他堂堂靖国宰相的公子,书写的时候,还都是自己研的墨,当然,那也是因为小厮清平的墨水总是调不好。
「船长。」
就在欧阳子鑫把些许清水注入砚池,准备搅动碳棒时,有个身材高及门扉的壮汉,敲了敲门,低头走了进来,他身后跟着的下级水手,垂手规矩地站在门外。
欧阳子鑫觉得他们眼熟,细想了一下,就是那天在桅杆下和天澧嬉闹的那几个。
「刘恪,什么事?」谢凌毅置毛笔于山形的玉石笔架上,问道。
「按您的指示,大浮号已经检查完毕,六十一间舱室均无漏水,货物舱、粮舱、水舱井然有序。」
「甲板方面,桅杆桅帆良好,只是船首桅有几条综绳断了,已叫管大帆的缭手进行修补,在开船前就可以完工。」
「辛苦了,船外的检查怎么样?」谢凌毅问道。
「舢板工已经放了两艘小舟下海,就是人手不够,检查起来比较费时。」刘恪如实回答道,因敬畏,他的视线始终不敢对上谢凌毅。
「一定要仔细检查船身,风暴中有多次撞到孤岛上飘来的木头,至于人手方面……」谢凌毅考虑着。
「我可以去帮忙!」欧阳子鑫立即毛遂自荐,他幻想着乘小舟荡漾于海面,探查大浮号船身的情景,绝对比现在对着砚台磨墨有意思多了。
刘恪和门外的水手闻言,都深感意外的看向欧阳子鑫,水手更是直直地盯住他俊秀的脸,仿要看出个什么名堂来。
「居然敢在船长说话的时候插嘴,他到底在想什么啊?」一个深棕色皮肤的青年,诧异地在心里嘀咕,「要被天澧知道了,他会更不服气呢!」
「不行。」谢凌毅干脆的拒绝道。
「为什么?」欧阳子鑫即刻反问,立在书案前的刘恪更是瞠目结舌,哪有下人不听主人命令,还反问为什么的。
「这些是大浮号六个货舱的帐单,商人送来的时候正赶上开船,所以未来得及一一核对,现在由你来做。」谢凌毅低沉地说道。
「咦……那一大捆都是帐簿?!」按谢凌毅颔首示意的方向,欧阳子鑫惊愕地看到那硬木书橱的中间一层,堆迭着一大捆蓝封皮的册子。
细麻绳解开了一条,雪无垠刚才拿在手里的,就是从中随意抽出的一本。
「子鑫,听说你是做绸缎生意的,算盘对你来说不难吧。」雪无垠放下手中的茶杯,柔声道:「船上人不够,只能交给你了。」
「……是,我知道了。」不给看船,却让验货,明摆着是提防他,欧阳子鑫虽然郁闷,却也无可奈何,靖夏两国水火不兼容,他会被警惕是理所当然的,只是胸口似搁着铁疙瘩般沉甸甸的,欧阳子鑫察觉到谢凌毅在看他,不快地扭开头。
修补船只是相当操劳地活,一不留神会坠落海里,严重的还会丧命,谢凌毅不会冒险让一个新人去做这样的事情。
而且……无垠他非常在意欧阳子鑫的存在,这和刚开始只把他当作一个有趣的玩具是不同的,未免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发生一些不愉快的事,谢凌毅觉得整理账簿是最好的办法。
「刘恪。」谢凌毅吩咐道:「派舵工和铁匠下海帮手,晚上会起风。」
「是!船长。」刘恪怔怔地应道,直到退出门外,他还不明白,为何这种不用受日晒风吹的美差,船长会交给一个没礼貌的小侍从做呢?
……临近黄昏,海面上静得没有一丝波纹,仿佛一面明镜,清晰地映照出天空和大浮号的身影。
与寂静的海相比,船长室里可就热闹多了,整个下午,几乎不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