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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拥抱-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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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分一秒慢慢过去,周围一片寂静。
  我心里渐渐不安起来。
  说点儿什么吧,缓和一下……说什么好呢?
  “对……对不起,我不喜欢别人碰我。”我大概是昏了头,突然说出这么一句。
  “为什么?”他转过脸,微笑。
  晕,看来他没生气——我应该料到,这个人,从来都是乐天派。
  “不为什么,从小不喜欢。”我闷声说。
  “谁碰都不喜欢?无论男女?”
  “对。”
  “即使是朋友?即使是无心地,或者完全出于自然地?”
  “……对。”
  “你有童年阴影?”
  “没有。”
  “是不是遇见过什么……”
  “你有完没完啊,怎么这么多问题,啰里八嗦的!”听出他问下去准没好话,我涨红了脸,打断他。
  “哈,你喝醉以后比较有个性啊!”小唐大笑起来,“张健,来来来,我们做个试验。说不定你这怪毛病今晚就让我给治了。”
  面前这张笑脸,让我完全无法拒绝。
  “手伸出来。”看我默许,小唐便一本正经地说。
  我犹豫一下,照他的话做了。
  小唐轻轻把手覆盖在我手上。
  他的手温热,有力,清晰的皮肤触感顿时让我微微一激灵,手臂上的细小绒毛似乎也竖了起来。
  不等我缩开,他手掌翻转,已把我的手握住。
  “放轻松点。你相信我吗,我是你的朋友对吧?”他手掌收紧,直视我的眼睛,“只是握个手,完全没有恶意,你不必害怕。”
  我呆呆地点了点头,努力想让自己身体的颤抖不那么明显。
  “那么……再试试这样,好朋友之间勾肩搭背也很平常,对不对?”
  应不应该说他是得寸进尺呢,因为接着他竟然又把另一只手搭上了我的肩膀。
  不知是因为酒劲还是因为紧张,我完全僵住了。
  “怎么了?能接受我这样吗?”
  他的声音就在耳边,低低的,似有醉意,扑向我脸颊的气息还带着点酒香。
  脑子里轰的一声,我半边脸连耳朵都烧了起来。
  偏偏皮肤仍能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并没有从我肩膀上放下来的意思,在那儿安慰似地揉了几下之后,手指移到我的后颈,轻轻地慢慢地摩挲。
  我几乎屏住了呼吸,这已经超出了普通朋友的举止,如果换一个人,无论男女,我都会抗拒。
  只有他除外。
  我的意识开始有点飘,不由自主地渐渐往他那边靠过去,两个人的身体,都火一样烫——突然觉得一阵心慌,我挣脱他的手,小唐也不坚持,笑笑就把我放开了。
  我却陡然一阵失落。
  “呵呵,我的试验有没有效果?”他的声音重新变得云淡风清,仿佛刚才只是游戏。
  “不怎么样!”我硬邦邦地回答,别开脸去。
  “又怎么啦?”
  “别管我!”
  两人并排在墙边蹲了不知多久,夜风吹在身上已颇有些凉意。
  几片落叶簌簌地飘过。
  “再蹲下去,就有人来丢硬币了。”小唐郁闷地说。
  我暗暗叹了口气,站起来——大概蹲久了,刚才又把腿踢得发软,我的身体再次失去平衡。
  还是小唐把我架住:
  “嘿,不是我说,你有时真别扭得跟女孩子一样。”
  听这话,我又气又急,当下就想踹他,却反被他一手把脖子一箍,拉进怀里,另外一只手使劲搓我头发:
  “看看,一句话又惹急了,说你像女孩你还不服气?”
  在我拼命挣扎和他的玩笑打闹间,我心里舒服多了。
  想起来,其实这是我和小唐第一次如此自然而又亲昵地接触,我突然有种甜蜜的感觉。
  “张健,我问个唐突的问题,你不要介意啊……”一起走向摩托时,小唐似乎是随口问了一句。
  心里一跳,我还是维持着笑脸回答:
  “没事,问吧。”
  “你……是不是有点喜欢那个小美?”
  “噢!当然不是!”
  我冲口而出。
  “嘿,真的?”
  他转过头来,脸凑近了我的脸,带点狡猾地笑,露出整齐的牙齿。
  “我……”
  突然不敢再看下去,我别开脸,也许是酒的作用,也许是刚才的气氛让我放松了防线,我听见自己嘴里漏出声音:
  “我喜欢的是你……”
  “什么?”小唐没听清。
  “没什么!爱听不听!”我大声回答,甩开他径自跨上摩托后座。
  “敢在我面前耍帅?看我收拾你!”小唐在身后笑骂一声。
  我笑着回过头去——刹那间,我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在小唐身后,墙壁拐角处转出几个拿着棍棒的男人。
  夜里看不清他们的脸,但看这阵势,决不像是路过。

  第15章

  “快上车!”我低喊。
  小唐发觉我神情异样,转头看时脸色也变了,飞身跳上摩托点火启动。
  长长的排气管冒出青烟,铁骑一声怒吼冲了出去。
  摩托的轰鸣声中,我隐约听到身后的叫骂声变远。
  “夜深了就是不太平……”
  小唐话音未落,前路忽的冲出一个人影!
  我还来不及惊呼,高速行驶中的摩托车头急转,硬生生扭了方向——车轮尖锐的刮地声响起,金属与路面摩擦出激烈火花,摩托几乎是挨着地侧滑出去,撞在路边的围栏上。
  幸运的是翻车前强大的惯性已把我们甩了出去,小唐身手也算敏捷,落地时紧抱着我连着几个翻滚,虽然狼狈,但勉强躲过一劫。
  满眼金星,我冷汗淋漓地撑起半身,酒意醒了大半。
  这时,扑在我身上的小唐挣扎着似乎想要站起来,却突然闷哼一声,往旁边倒去,我大惊:
  “你……你受伤了?”
  “唔,手疼,腿也好象扭到了……都是小伤,没事,”小唐皱着眉,“你快看看我们有没有撞了人,刚才过马路那个……”
  “这俩小子心还挺好,哈哈!”
  我惊惶地抬眼望去,深夜马路上哪有什么行人?走过来的只是几个得意洋洋的歹徒。
  更为糟糕的是,身后原本已甩掉的那些人,此时也都围了上来。
  我和小唐对视一眼,心里发毛。
  他们人多势众,又带着家伙,很显然我俩处境危险。
  “各位大哥有话好说,我知道,年底大家都不容易……”我硬着头皮,边说边开始掏钱,“我身上的钱都可以给你们……”
  “另外那小子的呢?”歹徒中有人吆喝。
  我看向小唐,他抱着手臂点点头,说“口袋”,我便帮他把钱包掏了出来。
  拿到钱,歹徒们还没有要走的意思,我隐约有点感觉事情不妙:
  “怎么样,钱不够我可以去取……不过我朋友伤了,能不能,让他先去医院?”
  这些人阴阳怪气地打量我们,突然爆发出一阵哄笑。
  其中有个头目似的人站出来:
  “问你句话,你是不是那个记者张健?”
  他怎么知道我名字?
  我惊疑不定,没有马上回答。
  “我,我是,”坐在地上的小唐突然开口,“我是张健,有什么事冲我来吧!让我朋友走!”
  “不不不,我才是!”我跳起来。
  “MD算了,不管是谁给我一起打!好好修理他们!”那头目不耐烦地说。
  不容分说,周围的人立刻抡起棍棒劈头盖脸向我们身上招呼。
  来不及思考,我已扑在小唐身上,本能地抬手去挡,顿时,手臂上传来钻心的疼。随即背上、腿上、头上砰砰连声,已经挨了好几棍,被打得头晕目眩。小唐用力挣扎,把我反压在身下,随即又被几个人掀了起来。
  棍棒拳脚齐下,手无寸铁的我们完全无法抵挡。很快便被打得遍体鳞伤。我弓着身子蜷在地上,痛得喊都喊不出声来,就连对方的影子在眼里也变得朦朦胧胧,模糊难辨。
  不知过了多久,殴打才停了下来,似乎有谁用脚踢了踢我的脸,撂下句狠话: 
  “哼,再敢曝老子的光,下次整死你!”
  渐渐地,喧哗人声终于远去了。
  “你怎么样……”小唐细如蚊蝇的声音传进我耳中。
  “是……我,连累……”我嘶声说,后半句话却被自己一阵呛血的咳嗽声堵住,完了,也许是伤到了内脏。
  “没,没事了……不怪你……”小唐的声音虽然虚弱,听起来却很温柔。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响起,小唐挣扎着向我爬过来,他手脚有伤,几乎每挪动一点点,都能听到他重重喘息。
  我吃力地循声转过头,发现他就在距离我不到两米远的地方,我也很想挪过去,但却连撑起身体的力气也没有,刚才双手为了抵挡棍棒的攻击,已被打得断了似的毫无知觉。
  他终于到了我身边,在我模糊的视野里,也能辨出他头脸上鲜红的血痕。
  “刚才,干……吗争,争着认是我……你傻B啊……”我又咳了出来,口腔里阵阵腥甜。
  小唐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儿,他颤抖的手指按在我前发上:
  “我们要,撑住……会……有人发现……的……”
  冷寂的马路上没有半个人,我们的身体紧紧靠在一起,感觉多了点暖意,但离天亮还早,我们的财物包括手机已被洗劫一空。
  如果还有力气做表情,我一定会苦笑:
  小唐,对于目前的状况,我可没有你乐观。
  时间流逝,我的意识开始模糊。
  “张健,张健……醒醒……”
  小唐的声音已经变了调,我努力想看清他的表情,但眼睛无论如何调不准焦距。
  阖上眼睛又睁开,身体突然觉得寒冷。
  他离开了我身边。
  “别……走……”
  我无声地张开嘴。
  黑色的天空沉沉压下来。
  等我再次清醒过来,已经是在医院里,身上连着不少管子,活象牵线木偶。
  病床周围摆满鲜花水果。
  我不安地转动脖子,终于看到小唐也躺在邻床,这才舒了口气。
  “唐……”隔了一阵,我没听到他那边有任何动静,又忍不住惶恐起来。
  “张健!你醒了?醒了就好……”小唐惊喜地转过脸,居然丁零当啷地下了床、拉着吊针架,一拐一拐走过来。
  “唔……”我喉咙像火烧似的,每次只能勉强说个单字,“你……还……好……”
  “别说话,我先帮你叫医生,你昏迷了七八天呢。”他俯下身看我,伸手摸摸我的额头,宽慰地笑了,“放心我没什么事,身体好,扛得住,呵呵。”
  我来不及阻止,他已按了唤铃。
  医生来了,诊断我已脱离危险。
  很快,不知哪里的大小领导做秀似的轮番出场,还有许多媒体同行,话筒,闪光灯,摄像机,不依不饶对准我们。
  最可恶的是他们还当场分别拨通了我们家里的电话,也不知是怎么弄到的号码——我动弹不得躺在床上,面对直伸到嘴边的话筒,真有种想暴走的感觉。
  精疲力尽地应付完同行们,连小唐都没力气再说话了。
  病房里,就剩柳生在扮演唐长老——奉陈主任之命,他作为记者部同事代表,给我们带了不少慰问品来。
  在他的唠叨里我总算知道了事情原委:
  我们获救后,陈主任大发雷霆之怒,亲自出马搞这组报道。
  在老陈运作下,记者揭露社会黑暗遭到报复,不畏强暴抵抗到底的大新闻引起极其强烈反响,舆论的力量甚至让市里的领导也发话关注,警方大显神威,两天揪出打人者的主使——不是大家最怀疑的酒店方面,竟是最初那家食品加工厂老板。
  此人厂里养了不少“保安”,在城郊也算个土霸王,不想这次是动了太岁头上的土。
  此后自然是该查的查,该办的办,该封的封。
  柳生看起来精神很足,还兴奋地说,这组报道绝对是报社今年的代表作,不单会推荐市里、省里评奖,搞不好还能上全国级别的好新闻。
  “兄弟,真是托你的福了!说起来,毕业头一年就碰上这种运气,以后跑不了是个名记,哈哈,别忘了师兄当年带你出道啊。”柳生拆开他带来的大包小包,一边递给我们,一边自己也吃了起来,“陈主任吩咐了,我全权负责慰问工作,花多少钱记者部小金库全额报销!你们就安心养伤吧,想吃啥买啥尽管说!”
  我苦笑地看看小唐。
  他望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些什么,感觉到我的目光,转过脸来,冲我微微一笑。

  第16章

  夜晚,安静下来的病房里能清晰地听到我短促的呼吸声——尽管我已尽量压抑。
  每一次呼吸都牵动胸腔间的剧痛,使我无法入睡。
  “是不是很难受?我替你叫医生过来看看?”
  小唐大概忍不住了,拖着不太利索的脚步走到我床前。
  “唔……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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