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裂碑记-第1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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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不断的轻唤声中,拓跋雪的眼睛又被泪光迷蒙了。陆寄风抱着她的脸颊,为她吻去泪水,拓跋雪闭着眼睛,她情愿化作一尊会流泪的石像,哭泣到天荒地老,一直让他这样吻着脸。
陆寄风终于放开了她,道:「我也求你答应我一件事。」
拓跋雪点了点头,陆寄风道:「不管怎样,待在魏国,不要走,有一天我一定会回来,回来带你到一个安全的乐土。」
「嗯。」拓跋雪抚摸着他的脸,「我记着你说的话了。」
她放开了陆寄风,起身道:「你走吧,我一个人可以慢慢走回城里去。」
「可是……」
拓跋雪笑道:「国玺不在我身上,阿哥最多判我一个微服出游,禁足几天罢了。」
在陆寄风的迟疑中,拓跋雪轻轻推了他一下,道:「快走,快走吧!一会儿宫里的军队来了,你们便麻烦了。」
千绿拉了拉陆寄风,陆寄风只好强忍住满心的不舍,放开了握着拓跋雪的手,慢慢地退后,拓跋雪摆了摆手要他快走,陆寄风只好拉着千绿,以轻功发足急奔,若要走便要走得坚决,只要一停下来,就无法再狠下心离开了。
拓跋雪目送着陆寄风与千绿迅速被黑夜吞没,无力地转过身,慢慢地朝平城的方向走。但她只走出了不到几步,前方的军队已奔了出来,整排的马铠当胸,发出威武的光芒。
这一队无声的军队,在她面前停了下来,前方中央的拓跋焘,冷冷地俯瞰着凌乱的拓跋雪。她从来没有在哥哥眼中看过这样冷而绝情的眼神,但是她已经不怕了,她与拓跋焘的双眼对望着。
拓跋焘没说什么,掉转马头朝回走,拓跋雪看着他山一样的背影,听着由那背影传出的声音:
「把公主带上车驾,别伤了她的脸,她将是凉国的王妃!」
拓跋雪闭上了眼睛,自己终究不能完成对陆寄风的承诺了。
第三章 终日驰车走
千绿与陆寄风一路无言,陆寄风沉重的神色也让千绿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有了国玺之后,他可以轻易开启石室,几乎等于胜算在握了。但陆寄风却没有半点欣喜的感觉,反而有种说不上来的烦躁。最早的初衷只是忠于司空无的托付,后来演变成自己和舞玄姬的私仇,而现在呢?现在他却已经不知道一切有什么意义了。
再半日就可以赶到剑仙崖,陆寄风放慢脚步,握着千绿的手慢慢走着。千绿这时才鼓起勇气开口道:「公子,您心中有什么话吗?」
陆寄风望着前方的高山绝岭,道:「我小时候在剑仙崖上学武功,师父曾弹琴给我听,他曾唱了首琴曲,我听曲中有出世之意,十分羡慕那样无是无非的心境。如今我已经奔波了数年,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沉浮,却完全茫然无知!千绿,你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吗?」
千绿道:「公子若要富贵,早已有倾天的权势;公子若是要名声,也极有机会成为万众仰慕的大侠;公子若要如花美眷,要留名千古,也都是反掌之易!可是奴婢从来都不知道公子您想要什么。」
陆寄风道:「你说得对,富贵荣华,扬名立万,我从来都不想要那种东西。如果我要什么,是否会活得更轻易一点呢?」
千绿想了想,道:「从前云少爷从南方回去看小姐时,常会和小姐谈当代名士的诗文,婢子愚钝,记不得许多,只记得有个叫作陶潜的人写的诗文。以前不留心,今日听公子这样说,却想起来了。」
陆寄风好奇,道:「哦?是吗?」
千绿道:「那人有篇文章是写:『归去来兮!田园将芜胡不归?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
陆寄风呆了半晌,好像心里被击入了什么,喃喃道:「『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既自以心为形役,奚惆怅而独悲?』……既自以心为形役……」
他心里像是被说中了什么,却又像解答了什么,口中细细地琢磨着这几句话,越是沉吟越感到深意层层,咏之不尽。
望着陆寄风若有所失的样子,千绿道:「公子,剑仙崖就要到了,走吧!」
陆寄风一笑,点了点头,两人继续往前走,不料没走出多远,前方便有十来名汉子扛着巨木大石之类的建物,自岔路走了上前,与陆寄风等人是同一个方向。
不久又有几人扛着几担砖石,边走边起此彼落地数步唱和,也往山的方向走去。
千绿和陆寄风都感到有些奇怪,千绿笑道:「这些人要起大房子吗?怎么来了这么多造匠?」
陆寄风眉毛一皱,本来想到:会不会是冷袖真的去抓了武林高手来挖开梅谷的崩石?可是这些人全不像会武功的人,只是普通的壮丁。
又有几人迎面走来,全是老幼,将简单的家当衣物都堆在推车上,愁眉苦脸地往山下走。陆寄风认出似乎是山脚下的农家,不知他们怎么会突然搬家。其中一名老太太哭得甚是伤心,一路被她的老伴低声安慰,陆寄风虽没有特意去听,也听得十分清楚。老太太抽噎着说:「安分了一世,阿大却要被逼着去造反,呜……作乱的怎会得好死呀?呜……」
老人道:「也没说要造反呀……」
老太太边哭边道:「他们好大一群人,不是拿刀就是拿剑,逼着阿大入了伙,不是造反是什么?」
千绿出声问道:「老爹,你们搬家?」
他们正要回答,迎面来的几名挑担子的壮汉与那些老幼们擦肩而过,有几人似偷瞄着他们,欲言又止。老弱中的一名孩童突然哭叫道:「爹爹!爹爹!」
其中一名汉子脸色微变,欲言又止,一名妇人掩住了那孩子的口,急急向旁欲走,见到陆寄风与千绿服饰不像普通人,不敢与他们争路,便闪至道旁走了。
陆寄风更是不明所以,问道:「前面有什么?怎会都成了这样子?」
那老人叹道:「公子,您到前面去干什么?您身子这样壮硕,又像有钱的样子,那些匪人不会放过的,您们还是回头吧!」
陆寄风道:「前面有土匪劫村拉人 ?'…'」
那老人道:「好几大群呢!个个都像会飞的,天老爷!当初黄巾怕也没这样本事。」
一群会武功的土匪,这让陆寄风就直觉地想到:「他们有没有说是什么寨的?」
老人道:「有!还像军队分营竖旗子呢!」
百寨联围在剑仙崖下,虽说是乌合之众,每位寨主却都不是简单的角色,大举围山,又兴工动土,必是真有大计。陆寄风连忙一拉千绿,道:「咱们快回去!」
千绿和陆寄风往前赶路,突然身后传出一阵娇叱:「陆寄风!你给我站住!」
接着一匹快马直奔而来,几位老弱闪躲不及,被撞踢开去,马上之人毫不在意,鞭马朝陆寄风追赶。
陆寄风看清那是西海公主,没想到她追得到这里来,也真是本事过人。他只好连忙一抱千绿,以轻功逃奔。
身后,西海公主叫道:「你别逃!」
陆寄风怎么可能不逃?西海公主见到他挟着一个青年急奔,登时明白:这青年必定就是千绿假扮的,那么当天的萧冰是谁假装的,也就不必说了。原来千绿还有这样的本事,骗过了自己。
西海公主在身后叫道:「你站住,我不为难你!我有话要告诉你,陆寄风,你只要听着就好了!」
陆寄风听见身后的西海公主拉住缰绳止马不前之声,也才停下步子,转身望着数十丈外的西海公主。
西海公主喘着气,道:「你听好,听完了要怎样,你自己决定。你可知小雪闯了大祸?」
陆寄风自然知道,但是没有说什么。
西海公主道:「皇上气极了,要把她马上遣嫁出去,嫁给沮渠牧犍,那个人……那个人是个下流胚子,我已经问到了和亲御营的路径,你快回去救小雪!」
陆寄风依然没有反应,静立了片时,西海公主也在对面等着他的回答。
陆寄风对千绿道:「走吧。」
他转了身,再往剑仙崖走去。西海公主简直不敢相信他真的只听过就算了,瞪大了眼睛看着陆寄风远离,气得脸都涨得通红。
西海公主一夹马腹,往陆寄风奔去。陆寄风早就知道她会愤而拼命的,便也以轻功不停往前奔去。他想长啸发泄心中的气苦,可是他只是咬紧了牙,飞快地疾奔。百寨联已经要包围剑仙崖,舞玄姬马上会要收回司空有的真元,他没有时间再去救小雪,只能眼睁睁地让她嫁到北凉去。北凉在昙无谶多年的教化下,会有什么宫廷风气,是不必想就能猜到的。小雪一入北凉宫廷,就如深谷幽兰被移入屎坑一般不堪!
但自己却不能救!陆寄风恨得心如火烧,因此他也知道西海公主的心情,一定很想把他这个天下第一负心薄情的人碎尸万段。
陆寄风挟着千绿,与西海公主追逐了约莫七八里,地面已经是明显的陡坡,只有一条蜿蜒小道弯弯曲曲地伸上去,再上去就是没有人可以攀爬的陡峭山壁。才转过一个弯,便听见人声鼎沸,热闹至极,都是粗野的汉子喧哗或吵骂之声,再转两三个弯,竟看见树林内,黑压压地聚了一大群又一大群的人,不知在吵些什么。而远远看去,黑白红绿黄橙诸色大旗,分插于或近或远,随风招展,好不壮观,却透出一种凌乱感。
与世隔绝的剑仙崖变作车水马龙的市衢,让陆寄风十分无奈,不知道这群土匪乱七八糟地聚在山下,想干什么。
陆寄风抱着千绿迅速地混入人群之中,西海公主的追马也疾驰奔来,叫道:「陆寄风,你给我站住!你这个薄悻的家伙,我要杀了你!」
她一追至此,猛地见到如此多的男子,也是一愣。众人原本吵吵闹闹,一见到突然间冒出了这么一个武装的美貌少妇,都为之肃静。
西海公主久处军旅,只愣了一下就不在乎,勒马喝道:「把陆寄风交出来!」
众人这才大哗,议论纷纷,都在问:「哪一个叫陆寄风?」「有这号寨主?」「莫非穆寨主改了姓……?」
但更多人则是见她模样艳丽又年轻,少不了口中就不清不楚了起来,西海公主也不啰嗦,脸上微微带着笑,手腕一挥,一大股无色的白烟便飞了出去,众人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已经全部身子发软,东倒西歪地瘫在地上,头晕目眩。众人虽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也心下大骇,知道这名少妇不是易与之辈。突然间有人哀叫道:「痒……好痒啊……」这么一叫,众人也全都浑身痒了起来,叫道:「好痒!这……这姑娘使毒……」「痒!好痒!他妈的怎么会这么痒!」
一时之间呻吟声四起,众人中了西海公主的毒风,全身极痒,但是没有力气抬手去抓,实在是痛苦非常。
西海公主昂然跨马,俏脸一扬,喝道:「陆寄风,你给我出来!」
人群之中传出一阵微弱的声音,道:「这么大呼小叫,也不怕丑?」
西海公主美目怒扫,道:「刚刚是谁放屁?」
本来还在喊天哭地的群匪,一下子全闭上了口,不敢作声,怕被当成是放话的人。
西海公主不再理那人,喝道:「陆寄风,你卑鄙无耻、始乱终弃!别当缩头乌龟了!你给我出来!」
这时,另一处又传出不怎么大、但所有人都听得见的声音,道:「被人始乱终弃,还敢喊得这么大声,真不怕丢丑!」
由于现在众人都不敢开口,只敢以身子在地上磨蹭去痒,因此这回说话的声音就格外清楚,竟是所有人都听见了。
西海公主火气直往上冲,用力一挥长鞭,道:「谁?敢说敢当,给我站出来!」
接着又是微弱而没有起伏的声音,道:「陆寄风年少英俊,谁不知是个大淫贼,你念着他,活该秋扇易捐!」
西海公主气得长鞭一挥,卷起一块脚边的石头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挥去,她鞭技出神入化,那石打中一人的背,「唉呦」一声惨叫,竟好像被捅了一刀似的。
西海公主喝道:「就是你!不要命了。」
她一抖缰绳,马蹄朝那人的方向跺去,脸上神色狠毒。那人发着抖叫道:「不是我,真的不是我说的呀……」
此时,另一边又一人,以发抖的声音小声说道:「自己敢投怀送抱,就不要怕别人说。」
西海公主怒转过头,还没找出人,又有一人道:「你杀……杀得死一个,杀不死两个;杀得死两个……也,也杀不死三个、十个……」
这话听起来很威风,但是说话的神秘人物却是发着抖说的,似乎怕得要命,却不得不说。
西海公主喝道:「那我就把你们全杀了!让你们都全身溃烂、哀嚎十天才死!」
她说到做到,正要取出毒药害死这些取笑她的人时,一道蓝色身影一闪逼近,她还没看清,脸上已经「啪」地被打了一耳光,毒药也已被夺。
西海公主一愣,那人夺药及打她耳光的动作,一气呵成,她根本什么也未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