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烟-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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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莘笑道:“好啊,姐姐就喜欢聪明能干的好孩子,每天谁背书背得快,写字写得好,姐姐就做点心给他吃。”
阿莘做点心的本事远超过祁妈妈,年纪虽小,已颇有独到之处,殷适的口水立即就冒上来了,刚要说话,一只白玉般的小手递过一叠写满字的宣纸,嘉止笑眯眯地道:“阿莘姐姐,我写好了。”
和好
回家的路上,殷适大声唱着歌,满心快活,小胖时前时后地跑来跑去,突然它停了下来,在路边嗅嗅,抬头“汪”了一声。
殷适问:“怎么啦?”
“汪汪!”小胖大声吠叫,探头往山道边的沟里看,脚下的沙土松脱,哗啦啦向沟里落去,吓得小胖急忙后退。
殷适走到沟边一看,前几天雨水大,把沟边的沙土冲垮了好几处,其中一处似乎是新塌下去的,透过茂密的长草,看到下面沟底树丛中有个白色的影子。
小胖又叫了几声,下面传来微弱的哭声,殷适一愣,这声音,怎么好象……
“谁在下面?”
哭声大了一点,却没人回答,殷适迟疑地叫道:“嘉止?”
哭声停了一下,一个颤抖的声音答道:“我在这里。”
殷适奇怪地问道:“咦,你跑到沟里做什么?”
“我……我追不上你,走着走着,就掉下来了……”嘉止的声音很微弱,带着哽咽的哭音,此时天色将晚,夜风微凉,沟底更是昏暗,杂草丛生,蚊虫甚多,他们离开家已经两三个时辰,如果他是早就掉下去的话……
殷适突然觉得很后悔,嘉止刚来,对这里不熟,一个人乱走,当然容易出事了,他那么笨,掉到沟里也爬不上来,一个人在荒凉的山沟里哭,多么可怜。
“你别怕,我来救你!”殷适丢下装了蘑菇和石头的口袋,看准地势,攀援着沟边的矮树长草向下走去,这里沙土松软,他一脚踩虚,连滚带爬地滑到了沟底,撞在一团软软的东西上,嘉止哎哟了一声。
“你怎么样?”殷适拎住嘉止的衣领把他拉起来,嘉止皱起眉头,摇晃了一下又坐下去。
“扭伤脚了么?”殷适问。
嘉止点了点头,仰起脸来看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里水气荡漾,细白的脸蛋儿上泪痕一层一层,混着尘土,被涂抹成条条道道,像个小花猫。
被他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看,殷适的心顿时软了,他天生有些豪侠之气,最见不得弱小受欺,前几天跟嘉止斗气,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受的宠爱被人分掉,心里有些不平衡罢了,此时见嘉止落难,立即就原谅他了,而且很自动地就把他列为了应受自己保护的“弱小”。
“喂,不要哭了,我这不是来救你了嘛,你拉着我的手。”他伸出手,嘉止立即伸手握住了,勉力站起来,两个人开始向坡上爬。沟谷颇陡,而且泥土松软,走三步便会滑两步,后来还是殷适找到一处比较坚固的坡面,小心攀着杂树和石头,慢慢爬了上去,两个孩子都累出一身汗,滚了满身泥土草屑,但两只紧紧相握的小手,却始终没有松开。
等爬上沟岸,两个人瘫软在地上,喘息了好一阵,这才慢慢坐起,殷适搬过嘉止的脚来看,一只脚踝已经肿得像馒头,鞋子也丢了,裤子扯得像破旗——当然,殷适身上也比他好不到哪里去,好在没有受伤。
“疼吧?”殷适看着他的脚,比自己扭伤还难受,嘉止不说话,大颗大颗的眼泪掉下来。殷适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嘴里嘟囔道:“别哭别哭,女孩子才老掉雨点儿呢,你别哭呀。”
他手上都是泥土,嘉止被他这么抹来抹去,脸上越发看不出颜色了,不过他的话起了作用,嘉止用力忍住了眼泪,试着想自己站起来。
可脚扭伤得不轻,他还是站不住,殷适扶着他,想出了办法——“我来背你。”不顾嘉止摇头,他背转身向下一蹲,道:“来吧!”等了一下不见动静,他不耐烦地道:“快点呀,天都要黑了,祁妈妈和阿莘姐姐会担心我们的。”
两只软软的胳膊抱住了他的脖子,嘉止温暖的身体靠上来,殷适一使劲,把他背了起来,笑嘻嘻地道:“你可真轻,比小胖也沉不了多少。”
嘉止看看在脚边晃悠的小黑狗,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殷适喝令小胖叼起装蘑菇的袋子,大家一起向回家的路上走去。
晚霞在天边变幻着色彩,远山近树次第暗沉下来,归巢的鸟儿拍打着翅膀从他们身边掠过,远远的已经看见大宅的灯光,袅袅的炊烟升上青天。
殷适咬紧牙关,托着嘉止的屁股向上推推,大声道:“快到家了喔,你坚持一下。”
嘉止微弱地应了一声,把头贴在殷适肩上。
小胖抬起头哼哼了几声,它的口水已经把布袋浸湿,放下喘几口气,又叼起来。殷适两腿直打颤,实在也想放下嘉止,但感觉到他依赖地趴在自己身上,不知怎地便涌上来一股力气,坚持又向前走。其实他跟嘉止差不多大,背着身高相若的嘉止,颇有些吃力,全凭一股顽强的信念支撑着,才一直走到了大门口。
用力推开了门,殷适抬脚去迈门槛,却被绊倒了,连着嘉止滚在一起,小胖汪汪叫了起来,祁妈妈和阿莘闻声出来,一看他们的情形,吓了一跳,忙过来扶起,一叠声地询问。
嘉止哭着把事情的经过说了,祁妈妈好生怜惜,抱起嘉止送到屋里去,阿莘也一反常态没有责骂殷适,扶他进屋,又打了水来给他们洗澡。除去衣裳一看,两个孩子身上都被树枝草刺划了不少细口,还有好几处淤青,祁妈妈的眼圈儿顿时红了,搂着他们好一番抚慰,阿莘体贴地把饭菜端进屋里来,喂他们在床上吃了,祁先生找出安神的药给他们服下,才安排他们一起睡下。
次日殷适醒来的时候,觉得手心里暖暖的,拉起来一看,原来是嘉止的手,比他的细嫩多了,衬在一起,一黑一白很有趣。看着这只小手,便想起昨天的辛苦来,再一转眼,正对上一双黑亮亮的眸子,原来嘉止也醒了。
想起昨天的患难,两人一时都有点沉默,本来自从嘉止来了以后,他们都是一起睡的,这张主屋里的雕花大床异常宽大,像他们这么小的孩子便睡四、五个也不会觉得挤,可自从第一天嘉止咬了殷适以后,他们一直是各占一边,谁也不挨着谁,像这样醒来的时候手拉着手,还是头一次呢。
殷适心想:不如以后不跟他别扭了,嘉止除了娇气一点,也没什么不好。
嘉止悄悄抬起手,搭在殷适身上,殷适大喜,滚了滚身子,靠在嘉止身边,两个人脸对着脸,互相呼出的气都感觉得到,四只乌溜溜地眼睛互相看着,慢慢地都笑起来,殷适扑在嘉止身上,跟他打打闹闹,呵他的痒,直到嘉止碰到了扭伤的脚,呼痛起来,两个人才赶紧分开。
祁妈妈进来的时候,就看到两个孩子已经和好,头对头躺着玩耍,不由大感欣慰,连祁先生知道了,也着实夸奖他们几句,特别对殷适,赞他勇敢负责任,年纪虽小,已经颇有大丈夫气概。
殷适好生得意,对嘉止也就越发和善,嘉止也不再故意惹他生气,两个孩子渐渐好得蜜里调油一般,一个往东,另一个绝不往西,殷适不再像从前那样顽皮得出格,嘉止也开始学着殷适那样活泼玩耍,两个人的性格,都为对方发生了一些变化。
当然,这样的变化,是祁先生一家所乐见的。
见鬼
不知不觉秋风渐起,院子里的桂花树上挂满了小小的花苞,这天上午殷适跟嘉止做完了功课,手拉着手正要出门去玩,看到外面来了两辆马车,车帘一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不等车停稳便跳了下来,飞奔到殷适跟前,兴高采烈地叫道:“少爷,我回来了!”
原来这是一直跟随殷适的小厮右矢,殷适到老宅来养病时,本是他一直服侍的,上个月他妈妈病了,向殷适告假回城照看,殷适因为想要自由自在,不肯让其他的人来服侍,殷家知道祁如云一家待殷适极好,祁家母女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所以也不担心,直到右矢的母亲痊愈,这才随前来老宅修葺屋院的仆人一起回来。
殷适看到他,高兴地打了个招呼,牵着嘉止的手继续向外走,一路遇见的仆人们都笑逐颜开地向他问好,殷适年纪虽小,脾气却好,爽朗大方,殷家的下人们都很喜欢他。
右矢惊讶地望着走在殷适旁边的嘉止,想问又不敢问,亦步亦趋地跟在殷适后头,嘉止微微皱起眉毛,牵着殷适的小手扭动了一下,殷适一回头,看见右矢跟着,便道:“你回去吧,不用跟着我。”右矢道:“我陪少爷去玩。”殷适道:“我有嘉止陪,不用你了,你回去吧。”
右矢怔了一下,呐呐地道:“少爷。”殷适挥挥手,拉着嘉止快步跑走了。右矢追了几步,慢慢站住,心中空落落的,半晌才回进大宅,去找祁先生询问。
祁先生简要说明了嘉止的来历,又道:“他来了快一个月,跟阿适少爷很是要好。”
右矢问道:“他家人没有来找他么?”
祁先生道:“没有,我时常留意,也托镇上的人帮忙听着,不过到目前还没有人来找过他。”
右矢奇怪地道:“那么小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人掉进河里,您又说他是识文断字的,怎么会不记得自己的家在哪里?”
这也正是祁先生觉得纳罕的地方,但嘉止不肯说,他也就不想多问,毕竟这孩子年纪虽然幼小,但行事颇有章法,口风亦是极紧,他不想说的,怎么也不会吐露一个字。
晚上右矢服侍殷适洗澡更衣,发现殷适跟嘉止简直形影不离,连洗澡都要在一起,两个孩子泡在大木盆里打水仗,弄得满地都是水,欢笑声不断。
右矢从殷适三岁起就开始服侍他,对这位活泼可爱的小公子极是喜欢,虽然名为主仆,其实情义不输于兄弟。殷适是个淘气的孩子,右矢为了陪他,自然是上房揭瓦、下河摸虾都经常做的,现在突然发现自己在少爷身边的位置被人替代了,心里当然不好受。
这个叫嘉止的孩子究竟是什么来历呢?右矢颇感困惑,不停地打量他,嘉止被他看得烦了,用力瞪他一眼,殷适这才发现,对右矢道:“你干么老看他?”
右矢讷讷地道:“我……”灵机一动,忙道:“我觉得嘉止少爷很好看。”
殷适得意地道:“那当然,咱们见过的人,没有一个比得上他的。”
右矢道:“是,连二小姐都比不上。”他口中的二小姐,是殷适的姐姐,今年方才十三岁,已经是京城大家闺秀中有名的美女。
嘉止用力一拍水面,不高兴地道:“我是男孩!”他年纪虽幼,发起脾气来却自有威严,右矢吓了一跳,忙道:“是,京城的小公子们里头,也没有比得上你的。”
嘉止生气了,抬脚迈出澡盆,拖过自己的衣服胡乱披上,光着脚就走出浴室,殷适也跳出澡盆,忙忙地要追,右矢急忙给他擦身着衣,殷适也光着脚就跑了出去,嘴里一叠声地叫:“嘉止,嘉止,你别生气嘛。”
嘉止一直跑到他跟殷适同住的卧室里才停下,殷适追上他,拉着他手问:“你怎么了?干么生气?”
嘉止一抬头,大眼睛里水汪汪的,眼看着那泓清泉越聚越多,汇成两道小溪直流下来,殷适更加手足无措,小心翼翼地伸手给他擦,道:“别哭别哭,右矢向来很笨的,不是说错话就是做错事,你不要理他。”
嘉止推开他,哇哇大哭,惊动了祁先生一家,都过来看出了什么事。
祁妈妈看见嘉止泪如雨下,第一个便心疼得不行,抱了他好生抚慰,阿莘怒道:“是谁惹他了?”右矢躲在屋外探头探脑,不知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个小祖宗,看这样子,连殷适在内的所有人都向着嘉止,舍不得他受一点委屈呢。
祁先生摸摸嘉止的头,问他为什么哭,嘉止抽抽噎噎地道:“他们说我好看,比二小姐还好看,我是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跟女人比?”
大家心里都是一松,原来这样啊,不是什么大事……
祁先生道:“容貌是天生的,美丑都由不得自己,男孩子以品性为先,看不好看当然不重要。”
阿莘笑道:“嘉止本来就好看嘛,姐姐喜欢啊,为了这个也哭,真不害羞!”
殷适哈哈笑道:“小丫头才老哭呢,你说不能跟女孩比,以后就不能老哭才对。”
嘉止偏了小脑袋想一想,也觉得不好意思,脸红了,钻进祁妈妈怀里不抬头,大家笑了一阵,这件事便揭过了。
晚上右矢睡在外间的小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从前他一直睡在这里照顾殷适的,他不在的时候,祁妈妈和阿莘便轮流过来照看两个男孩。
夜深人静,右矢却总是睡不着,烦燥地爬起身来,悄悄走进里间去,雕花的大床上垂着帐子,两个孩子头碰头睡着,一般的稚气可爱,胳膊腿儿还互相搭着,睡梦中都不肯分开。右矢呆呆地看了一会儿,叹口气,慢慢退出来,开了门走出屋外。
夜凉如水,繁星满天,他沿着曲折的白石小径向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