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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咒欲-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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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冀意味深长地瞅着他。「你对那姓封的倒是很上心。」

  楚梦深打个哈哈,「彼此彼此。你我都对那人关心得很。若论不同,你要他的命,而我……」

  他凑近连冀,神情似笑非笑,眼神却认真无比。「要他的人。」

  见连冀皱紧眉头,楚梦深大笑,拂袖而起,将出门时又回头,道:「对了,前阵子我入宫探望皇上,他龙体欠佳,时常念着想见你。你好歹也回京去探望一番。」

  连冀面色登时转冷,「原来你是替他当说客来的。楚梦深,莫在我面前提他。」

  楚梦深难得收起懒散,正色道:「皇上当年纵有再多不是,他始终还是你至亲之人。冀王爷,你如此固执,这么多年都不肯原谅皇上,伤人又伤己,何必?」看看连冀依旧黑着脸,他心知多劝也无济于事,微喟离去。

  连冀独坐良久,起身去了小院。

  ◇◇◇

  踏进院落,他便见云锦书默默地坐在池边的小石凳上,似在望水中游鱼,又似乎什么都没看进眼里,只是空洞茫然地坐着。

  搁在膝盖上的手掌,苍白消瘦,几乎能看见淡青血管里血液的流动……散乱风中的长发尾梢有些枯黄……

  连冀忽然想起,他当初来小院时,云锦书也是像此刻这般安静地浸润在夕照里,周身如被蒙上层金红色的光泽。黑发迤逦垂在脚畔,有几缕漂浮池塘水面,随波轻漾……

  曾几何时,那头他最喜欢抚摸梳弄的墨黑长发开始失去了昔日色泽?连那个人,也慢慢没了生气。

  春风化生,云锦书却像朵已经开到生命尽头的白莲,在他眼前逐渐地枯萎、凋零……

  心脏一阵阵地刺痛着,他走近小池,站在云锦书身旁,凝望着自己和云锦书水中倒影。缓声道:「封君平没死。有人在京城见到他。」

  云锦书没出声,连冀却看见那倒影仿佛微颤了一下。他忍不住笑:「你高兴了?是不是等他的消息等了很久?」

  他双手用力抓住云锦书已瘦得仅剩骨头的肩膀,执拗地宣告道:「你别想着他能来救你!云锦书,你只能是我的。这辈子,下辈子都只能属于我!就算你死了,我也不会把你让给任何人。」

  双肩被连冀十指捏得痛彻心肺,云锦书却早已对身体的痛楚麻木,看着连冀倒映在水中的扭曲面容,他木然笑:「连冀,你这样子,真的算是得到我了吗?」

  连冀的倒影在发抖。

  云锦书抬起手,比划着心口,轻声道:「我不是属于任何人的东西,永远都不是。」

  连冀呼吸声很沉重,半晌,他松开了双手,扳转云锦书的脸,深深吻了下去、

  「无所谓……」没人比他更清楚,自己从头至尾,都在自欺欺人。可只要能牢牢攫住眼前人,他宁愿就在自己编织的假相里,跟云锦书生生世世地纠缠……

  ◇◇◇

  时日匆匆,距楚梦深和琴夫人离开山庄已过了大半月,连冀仍整日流连小院。庄中仆役看不过眼,也只能在背地里发下牢骚,谁也不想步奚总管的后尘。

  毕天青心灰意懒,又担心连冀追查到他头上,干脆自动请缨,去了别地新开的商号当总管。

  这天风和日丽,几辆车帘深垂的大马车停在了飞鸿山庄大门外。

  车厢插着山庄下属商号「花容坊」的旗帜。山庄每年用的衣裳绸缎,还有女眷的胭脂水粉,都由花容坊送来。

  「今年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往年都得下个月才到。」看门的两个护卫嘀咕着,走向最前面那辆大车,盘问起车驾上那个身材高大的车夫。

  车夫头戴竹笠,遮住了大半脸庞,笑一笑,低声说了两句。

  「说什么?」护卫听不清,又往前走了两步,猛地一道刀光自车夫腕底挥出……

  两名护卫发出声短促惨叫,倒地气绝,脖子上各多了道刀口,血如泉涌。

  车夫一招得手,摘掉了竹笠。剑眉薄唇,满面风尘杀气,竟是封君平。

  莲花坞那一役,他受伤不轻,养好伤势后发现到处都张贴着缉拿他的官府榜文。他于是找到个面目轮廓与他略有几分相似的手下装扮了,叫那人上京露面,乱人耳目。自己则在暗中筹画营救云锦书。

  他跃下马车。身后那几辆车内,也钻出许多劲装汉子,都是大雪之日在官兵围剿下侥幸逃生的喽罗。

  众人挥舞着刀剑,跟着封君平一起杀入山庄。

  庄中前院的护卫们想不到有人胆敢大白天地上门寻事,竟被杀个措手不及,死伤甚重。忙着鸣锣示警,知会同伴来援手。

  连冀此时恰巧在帐房对帐簿,听到有人闯庄,他目光一凛,拔剑飞身赶向前院。

  封君平挥刀大砍大劈,杀开条血路后,更不恋战直朝后院奔去。迎面撞上一群山庄护卫。封君平一声大吼,宛如闯入羊群的怒狮,乱发飞扬,手起刀落,顷刻解决了数人。自己身上也添上好几处彩。

  他丝毫不理自己伤势,伸手一抹杀敌时溅到脸上的血,刀光霍霍又放倒几名护卫,转身面对最后一人。

  看清那人的国字脸,封君平冷笑:「原来是你!那天居然给你诈死逃了性命,算你命大。今天定取你狗命!」

  贺昌苦苦一笑,抛掉了兵刀,倒叫封君平愕然。

  「你要找的人在那边。」向云锦书起居的那座小院一指后,贺昌坦然闭目。当日他若真的死在了莲花坞山贼的刀下,庄主也未必会立即找上莲花坞,或许也不会邂逅云锦书……

  是他,累那个清雅出尘的云先生成了庄主的禁脔,受尽屈辱折磨,更数次险些命丧黄泉。

  封君平倒对束手待毙的人没兴趣,眉尖微皱,对贺昌端详一下,确信此人所言非虚。他冷哼一声,往贺昌所指的方向放步飞奔。

  ◇◇◇

  云锦书昨夜与连冀翻云覆雨,折腾了一宿,将近黎明才筋疲力尽地沉沉睡去。听到越来越激烈的打斗声,他勉力睁开眼……

  是谁会来飞鸿山庄滋事?

  一线隐约希望慢慢从心底升起,他挣扎着坐起身,刚捡起地上的衣服,房门「碰」地被人大力震开。

  「锦书!」苦苦寻觅多月的人终于出现眼前,封君平喜极,但笑容还没扩散到整张脸,便被震惊和不信替代。

  云锦书裸露的身躯瘦骨嶙峋,几乎成了副骨架子,还布满了无数深浅重迭的牙印吻痕。腿间,甚至还凝结着白色黏裯……

  封君平自然明白,那意味着什么。

  一股狂怒铺天盖地,席卷全身。封君平双目尽赤,一刀,将拦在前方的那张桌子劈成两半。

  「封大哥,你终于来了。」云锦书恍惚笑,他不是在做梦吧?

  封君平一个箭步上前,抓住云锦书骨瘦如柴的双肩,几欲咬断了牙根才勉力挤出声音:「锦书,是不是连冀那畜生干的?」

  触摸到封君平的手,云锦书才敢相信自己不是在梦境里,虚弱地道:「封大哥,带我走……」

  见云锦书被折磨得有气无力,封君平心痛难当。飞快替云锦书穿上衣裳,挥刀去砍锁住云锦书左脚的铁链。

  「叮」一下火星飞溅。刀锋崩了个缺口。铁链却毫无损伤。

  封君平咒骂着,目光转到那根卷绕铁链的廊柱上。他气运丹田,舌尖绽开一声大喝。双掌猛力拍上廊柱……

  沉闷的巨响声中,木柱从中折断,牵动了屋顶,「哗啦啦」坍塌半间屋。砖瓦倾泄,扬起一阵烟尘。

  封君平拾起铁链,转身背了云锦书,提刀出了小院。

  激烈的打斗还在前院继续。封君平专拣僻静小路飞奔。弟兄们应当还能支撑一会,他得先把锦书送到安全隐蔽的地方。等日后,再找连冀那畜生报仇。

  「什么人?」两名正准备赶去前院的山庄守卫从对面奔来,与封君平打了个照面。

  封君平更不打话,唰唰两刀,那两名守卫的脑袋立时跟身体分了家,血从脖子里飞飘。

  踢开两具尸体,封君平奔至墙脚,纵身一跃,翻出了庄子。

  几名喽罗正牵着坐骑在庄外树林里等候,见到封云两人,忙迎了上来。

  封君平抱着云锦书上了马,扬鞭疾驰。又掏出支哨笛用力吹响。尖锐奇异的啸声即刻传遍飞鸿山庄上空。

  他身后,刀光剑影,杀喊震天。

  连冀赶至前院,便被喽罗们围住了一轮猛攻。

  他俊脸杀气四溢,一剑回削,拦腰斩死围攻他的一名喽罗,将余人惊退数步,骤然听到后院深处传来阵屋宇坍塌的闷响。

  那是云锦书居住的地方……

  连冀面色大变,再也顾不上跟众人缠斗,长啸一声,利剑荡出一片森寒剑影,杀出重围,甩下还在恶战不休的山庄护卫与喽罗,迳自冲向小院。

  这时哨笛声响起,喽罗们听到这约定的信号,便知封君平已经得手。众人心照不宣地彼此一点头,摸出自制的火药上弹,抛向屋宇、树木、草丛……

  爆炸声和热浪直袭后背,连冀回头,见前院已陷入一片火海。仆役奔走呼救乱得不可开交。他也只看了一眼,脚步不停,奔进院落。

  半边倒塌的屋子映入眼帘,连冀心跳几乎顿住。疯了一般闯入那堆砖瓦废墟中,发现云锦书踪影全无,用来锁铁链的廊柱已断。

  他的云锦书被人带走了!

  连冀怒吼着冲去马房,骑了自己的赤龙马,从大火中飞驰出飞鸿山庄,快如离弦之箭。

  ◇◇◇

  前方官道上数匹骏马正撒蹄飞奔。那抹熟悉的白色身影就在中间马背上,正离他远去。

  「云锦书,不许走!」连冀纵马急追。

  与封君平同行的那几名喽罗见有人追了上来,掉转马头去拦截连冀。

  「让开!」连冀怒叱,手底剑若蛟龙。那几人根本不是连冀对手,数个回合间就被连冀长剑穿胸,刺落马背。

  解决了众人,连冀力抽马鞭直追。只这一耽搁,封云两人的坐骑又已向前奔出老远。连冀双眼都发了红,疾行中提弓拉弦,一箭破风,直射封君平后心。

  封君平回刀「叮」的一声,砸落了箭矢。但第二第三箭紧随而至,射中了马臀。坐骑悲鸣着半身人立,将封君平和云锦书抛下马。

  封君平护着怀里云锦书,自己背部着地摔了个结实。咬牙撑地,刚站起身,耳边一声马嘶,连冀的赤龙已追至。

  连冀跃落坐骑,黑发激扬,长剑森寒,横过封君平眼前。

  杀敌时残留的血珠,还在缓慢地沿着剑身滑淌。滴落尘埃,砸开数朵血花。

  布满血丝的双眼死死望住云锦书,猛地扫向封君平,嘶声道:「想带走云锦书,你就得把命留下。」

  「畜生,你这是来送死!」封君平咬牙切齿地将云锦书往身后一推,举刀当胸,凝神应敌。

  两个男人,凶狠对视着,宛如想将对方挫骨扬灰。蓦然不约而同发声呐喊,齐齐出手。

  刀光剑影,绵密如网,将两人身影尽数裹进,根本辨不真切。劲气自两人身周不住散逸,绞落无数青叶。

  云锦书一颗心高悬半空,猛听封君平一声低叫,刀影立消。

  封君平衣衫已被划得七零八落,踉跄后退,撞上路边一株小树才稳住身形。他右边大腿裂开道长长的口子,鲜血染红了裤管。

  连冀同样衣裳破碎,束发的紫玉冠也被劈落,黑发凌乱飞散风中。右肩挂了彩,血水汩汩,流得他半身衣服尽皆湿透。他以长剑支地,狠狠盯住封君平。

  「封大哥!」云锦书上前,慌乱地用力按住封君平腿上伤口。

  这满脸的关切和情意,只会为封君平流露,对他,却吝啬地连眼角余光也不屑给予……连冀紧紧咬着牙关。心脏猛烈痉挛,像被人用力搓揉拧捏,再踩在脚底狠命践踏。

  之前,他还可以强迫自己,压抑着妒火,可亲眼看到封君平和云锦书相处的情形,被人漠视抛弃的恨意席卷全身。

  「云、锦、书!」他一字一句,大吼,终于让云锦书把目光转向了他。

  连冀黑眸里怒火烧尽,反而冰冷如深渊。只有战栗的声音,将他内心悉数泄露。「你们逃不掉的。你给我留下来!」

  云锦书凝视男人双眼,最终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道:「连冀,你何必再自欺。留住我这具皮囊,有何用?放过我,也放过你自己吧……」

  他回头,唇边带着丝凄凉微笑,费力地扶起封君平,拖着脚上沉重的铁链,慢慢走向受伤的马匹。留给连冀一个瘦弱决绝的背影。

  纵然有情,也已被太多的伤害消磨殆尽。余生,他只求一份宁静……

  连冀握剑的手腕剧烈颤抖起来,遽然惨笑一声:「我说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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