槿色如伤(下部)+番外桃花-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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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亦然并不避讳,点头道:“爱。在从前,很爱很爱,爱得甚至他为了他的目的将我送给别的男人的时候我也心甘情愿……只不过当爱到尽头,发现是那样一场结局的时候,心便灰了。”低眸,一笑,“这个世上最无奈的事,是不是就是你爱极了一个人,而无论你怎麽做,那个人却始终不爱你,而到最後,连你自己的那点爱他也要将之完全夺去?”
齐瑾咬了咬唇,忽然将目光轻轻撇了开去。
君亦然却是静静看著他,忽然道:“小瑾,你这一番苦心积虑,明明就是为了江山,你现在若要夺齐渊帝位的话,根本就是易如反掌,为什麽你却选择了上战场,来这里冒险呢?”
齐瑾站起身来,走到窗前,沈默了一下,道:“因为我要让他知道,我并不比哥哥差!我才是真正可与他匹配的强者!”
君亦然一怔,似是明白了什么,想了想,道:“可是小瑾,那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并不喜欢强者,他喜欢的其实就是那种可以让他保护的人呢?”
齐槿蓦地转过身来,神情有些激动地道:“可是当初他拒绝我的时候他就说过只有强者才能配得上他!这些年来,我养死士,蓄帮派,诈死,谋划,不过只是为了他这一句!不过只是为了做个强者,与他并肩而已!”
见他神情激动,君亦然的眼中却是滑过一丝怜悯,柔声道:“小瑾,难道你就没有想过,这一句,也许只是他拒绝你的推脱之辞么?”
见齐瑾蓦地苍白了脸色,君亦然虽心有不忍,却仍是接道:“小瑾,你要知道,喜欢一个人可以没有理由,但拒绝一个人,却可以有千百种理由的。”
齐瑾轻轻动了动唇,半晌方声音嘶哑地道:“……我不信。”
君亦然眼中浮出悲悯,柔声道:“可是,小瑾,这是事实。”
齐瑾失色的唇轻轻抖动着,定定地看着君亦然,蓦然大吼道:“我、不、信!”
君亦然静静地看着他,柔声道:“你不能不信。而且,你这么聪明,其实也早该想到了罢?只不过,你一直在自己骗自己而已,以为这样,他终究会爱你……”
“不要说了!”齐瑾大吼着截断他的话,“你不要再说了!”
见他神情激动,脸上满是痛苦之色,君亦然只得无声一叹,果真没有再说,轻推轮椅,慢慢出了屋去。
一时间,屋里只剩下齐瑾一人,和,那从窗口泻下的苍白月光。
齐瑾随手抓过身边的茶壶往地上一惯,然后砸碎桌子,踢破椅子……一切可及的东西,都在他的手下变得支离破碎。
在原本陈设整洁的屋子满地碎片一片狼藉的时候,他慢慢靠着墙滑了下来。
颓然坐到地上,抱着膝,慢慢地蜷成一团。
瑟瑟发着抖,便像个害怕的孩子一般。
眼睛无神地盯着地面,而眼前,却慢慢浮现出一张俊逸的面容来。
慢慢的,颤抖不再,然而眼中的痛苦之色却是越来越浓,浓得几要凝成眼泪。
“龙吟,龙吟,为什么,你始终不爱我?”
你知不知道,我爱了你整整八年,从我十三岁那年在山上见到你的时候起,一直爱到现在?
你知不知道,我每年找机会上山来看哥哥,其实不过是为了,可以见到你?
结果那年上山来,你却走了,你知不知道,我整整哭了一天,连哥哥都被我吓到?
下山之后,我便开始找你,我费了千辛万苦,一直从东苍找到南桓,方才把你找到。
结果没想到,你竟是南桓的皇子。
而你的目标,是南桓的皇位。
你是一个宫女所生的孩子,并没有太大的势力,但既是你要,我便立下誓言,一定要帮你夺到手。
我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参与那些阴暗的斗争,我自小便是父亲掌中的宝贝,我以为自己这一辈子便也只是个纨绔子弟,其实我知道,我只想做个任性的孩子,简单地活着,我要的不多。
但是为了你,我可以改变一切。
我可以去练那大增功力却极伤身体的玄阴神功,我可以狠下心去杀戮设计,参与种种阴暗谋划,我甚至可以牺牲色相只为拿到一个对你十分重要的情报……因为你,从十五岁那年,我便不再是个孩子。
你终于成功了。
是,你本来就是天生的王者,又怎会不成功?
可是,在你拿到你所要的一切后,你却告诉我,你爱的是我的哥哥。
我的亲哥哥,孪生兄长。
你说,你这一生只爱过他,只会爱他,你等着在你成功后,便去接他,等时机一成熟,甚至要立他为后。
那一时,我真的很震惊,我哭,我闹,我问你为什么,为什么既然如此,你还会对我好?
结果你说,因为,你是小槿的弟弟。
而我知道,其实还因为,我与他有张一模一样的脸。
那一时,我也终于知道,在你抱我的那些晚上,你口中唤的那个字,其实是“槿”,而不是,我的名字……
可是,我不甘心!
我做了这么多,而他却只是在离你那么遥远的地方,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没做,凭什么他一动不动就可以占据你的全部,而我做了这么多,却终究还是一败涂地!
其实,若不是因为你,我想我是很爱他的,毕竟,他是那样温柔善良的一个人,他是我惟一的哥哥,和我流着相同的血,长着相同的脸。
可是,偏偏却是他,抢走了我最爱的人!
于是,在那个莫名奇妙的和亲落到我头上时,我选择了牺牲他。
其实我开始并没想过要让他代嫁,可是父亲找到我,让我亲自作戏去打动他的时候,我却答应了。
只因我知道,若是我求他,他一定会答应。因为我知道,他是那样爱我,爱到宁愿牺牲自己,也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
那时,他抱着我,说“你们一定会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时候,我其实不是不难过。
但比难过更多的,却是快意与安心。
因为我知道,待他一旦嫁过去,他便再也不是你的。
我既得不到我想要的人,那么,龙吟,你想要的人,我也要你一样得不到!
可是我没想到,他嫁过去后,你竟还不死心,竟还想着再把他偷偷带走!
你知道轻羽是我的人,所以你托他帮你将他带出来,可是你却不知道,轻羽对我是绝对的忠心,任你许了他诸般好处,他却仍事先请示了我。
于是,你终究还是没将他带出来。
后来,我听亦然的建议,与北朔二皇子连宸结盟,又根据轻羽传来的消息,策划了那场西凉途中的刺杀。
其实那一次,我本想一个不留的,结果没想到,燕沉昊太厉害,竟让他带着哥哥逃了出去。
然后却传来消息,说是哥哥中了毒,无法可解。
我没想到,到最后,竟是你冒着危险潜入西凉,逆运昊天神功,伤了己身去救他!
楚龙吟,你就爱他至此!
结果,他终究还是选了燕沉昊,枉你心心念念,结果他终究还是爱上了别人。
虽然你很伤心,但其实,我却是感激他的,感激他放弃了你,让我终于可以有一个机会。
我排除难端,我请求出战,我上战场,我拼厮杀,不过只是想告诉你,我一直都没有放弃!
只要你要的,便是整个东苍,我也可以从北朔手中保出,为你拿下来!
而我要的,你可不可以,给我那么一点点……
苍白的月光照在苍白的脸上,齐瑾无力地闭上眼。
其实,他何尝不知道亦然所说的话,他何尝不知道自己是在骗自己,但……
若是不这样骗自己,他又该如何自处?
他又该如何甘心?
死死地咬着唇,咬得鲜血淋漓,任那痛楚越来越深,似乎只有这样,心上的痛才能被释去一点点。
正心碎神伤时,忽听外边属下禀道:“小王爷,有暗报。”
齐瑾深吸一口气,起了身,慢慢走过去,打开门。
接过门外属下递过来的信鸽,自鸽腿侧的铜管内取出绢纸,缓缓展开。
目光自绢纸上一扫而过,然后齐瑾的面色蓦地变了。
身体轻轻晃了一晃,绢纸轻轻坠到地上。
半跪的属下不禁目露担心,小心翼翼道:“小王爷……”
齐瑾深吸了一口气,静静道:“你下去罢……”声音却是忍不住有一丝颤抖。
那属下见他脸色苍白,一时微有迟疑。齐瑾猛然大吼道:“我叫你下去啊!你给我滚!”
那属下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退了下去。
齐瑾无力地靠到背后的门框上。
一只素手却伸了过来,轻轻拾起地上的绢纸。
目光轻轻扫过,然后那清雅的脸亦不禁微微变了色。
君亦然抬起眼,看着面前的人,眼神也不知是同情是不忍,犹豫了一下,轻轻叫道:“小瑾……”
齐瑾喃喃道:“他死了……他竟然真的死了……”
身体轻轻颤抖着,竟是越来越厉害。
君亦然眼中不禁露出担心,但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头再看了一眼手中的绢纸,终究只是无声一叹。
绢纸上,只有一个消息:
北朔晋王府囚室失火,囚室之人,无一逃脱,死者包括,晋王王妃。
一行晶莹的泪滑过秀丽脸庞,齐瑾失神般喃喃道:“我是恨过他,我也想过要杀他,可是,我从来没有……我没真正想过要他死,真的,我没有……”
君亦然看着眼前孩子般哭泣的少年,心下一叹,轻声道:“小瑾,他并不是你杀的,你不用自责……”
“不是的,不是的……”齐瑾摇着头,“你不知道,若是当初我没有让他代我和亲,若是当初我没有让他嫁给燕沉昊,若是……”声音渐渐哽咽,终至发不出声来。
君亦然默然,良久方轻声道:“小瑾,事实既成,还请节哀。毕竟,你要知道,你现在是一军首领……况且,如果要论痛苦的话,现在应该有人比你更痛苦……”
齐瑾紧紧咬着唇,别过脸去。
君亦然无声一叹,然后却是喃喃般道:“依燕意天的缜密,他必不会在此时让这消息传出来乱燕沉昊的心防,他必会封锁消息,不让远在战场的燕沉昊知道……”
“那么,我们便把消息给燕沉昊送过去!”齐瑾忽然咬牙道,“若不是他把哥哥关起来,哥哥也绝不会……”轻轻咬着唇,齐瑾眼中全是恨意,“既然他害死了哥哥,那么,我也必要他痛苦万分!”
中帐内,燕沉昊任军医为自己的箭伤换药包扎,脸上却是微有失神。
待军医退下,他仍是倚在榻上,脑子里盘旋来去的,只是那个人的身影。
想他,想见他,想抱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如此地思念一个人,虽是醉心沙场的热血男儿,这一刻,竟也似有了厌倦,只想立刻结束,然后回去他的身边……
胸中思念灼烧,二十五岁的男人,堂堂的一军首领,竟像那初尝情事的毛头小子一般,冲动得想要什么都不顾……
从来没有这么深刻地爱过一个人,那爱意,非但没有随着时间流逝而浅淡,反而愈来愈深……
槿……
正恍惚时,忽闻得破空之声骤起,燕沉昊心头一凛,忙侧身闪过,便在那一刹那,一只飞镖贴着他的身体飞过,直直射在他适才所坐的地方!
燕沉昊眼神一沉,霍地抬眼望向帐帘之处,倒也并未追击。目光落在那钉在镖尖的纸上,默然片刻,然后过去,一把拔出镖来,将纸缓缓展开。
下一刻,他的脸色便即尽变,从来无惧无怕之人,脸上竟是骤起了惊惶的神情,而那从来都是威武岿然的身躯,竟然重重晃了一晃!
王府失火……囚室被烧……无一逃脱……死者……王妃……
槿……死……不——
不会的……不会的!不会的——
双目尽赤,双手却是颤抖,紧跟着喉头一腥,一口鲜血狂喷出来,将白色的纸溅得一片艳红。
手紧紧捏着那张纸,一点一点收进掌中,越握越紧,便似要将自己的手亦捏碎一般。
然后一松,那红红白白的碎片便纷纷扬扬地跌落下来,四散飘飞。
燕沉昊缓缓闭上眼,死灰般的脸上静寂一片,仿佛魂魄亦被抽去一般,一片木然。
不知过了多久,燕沉昊睁开眼,叫过了自己的心腹暗卫来,冷静吩咐他速回上京,将王府中的一切情况如实带回,不得有半分隐瞒。
待暗卫领命而去,燕沉昊方才无力地跌坐在榻,手掌一点一点收紧,连掌心中有血丝渗出亦无所察。
努力压下那一波波涌上的剜心之痛,燕沉昊自言自语道:“这一切一定都只是敌方为了扰乱我的心神的计谋……槿,你一定要……一定要好好的……”
两天后,暗卫带回消息。
结果,一切……属实……
“据是夜护卫的暗卫言道,失火前,王妃确实在里边,而活着的人中,并无王妃……而据王府中人辨认,其中一具尸体上,那支不惧火的白玉簪,确是王妃之物……皇上封锁了消息,严令不得将此消息传出,尤其不能让远在战场的王爷得知……”
燕沉昊默默地听着暗卫的回禀,始终面无表情,只是在听得那支白玉簪的时候,身体不着痕迹地轻轻晃了一下。
他记得那人从未收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