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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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夏沐烜轻声问:“清清,你是否在担心什么?”
我知道他起疑了,微垂眼眸淡淡道:“臣妾没什么可担心的。”
他搂我过去,手势轻缓抚着我的背:“别怕。朕曾经许诺你的,必然不会食言。”语气再郑重些:“朕以天子之尊起誓,必然会好好护着你跟咱们这个孩子,你且放宽心,不要让朕担心。”
他说得极郑重,我不是不感动的,然而也不过一瞬罢了。
须臾的心潮起伏后,终是抬头迎上他深邃的视线,道:“臣妾相信皇上。”
他颇感慨,吻一吻我的脸:“你放心。朝堂是朝堂,后宫是后宫,朕还不至于掂不出轻重来。”
“是。臣妾相信皇上必定能处置得极好。”
原来,他是这样清醒而明白我的处境,甚至知道冯若兰东山再起后,必然会危及我跟腹中孩子的安危。
然而我如今要担心的事,又何止一桩呢?
齐凤越跟沈月清那段前情纠葛,冯若兰不知何时会出手的报复,还有这个孩子,他还这样脆弱,脆弱得经不起半点风浪,如何才能护着他踏过风浪一路平安而去?
我如何能不苦恼?
低头看一眼夏沐烜覆在我小腹的手,那样珍惜的姿态,仿佛他是真的跟我一样期盼这个孩子的到来,这样珍视这个孩子。
可是,我当真能将自己跟孩子的安危,交到他手里,交到一个一颗心都扑在那时刻欲置我于死地的女人身上的男人手里吗?
我是万万不敢冒这个险的。
危机时刻,我如何能相信,他会选我而弃冯若兰?
这话说给宫中任何一个人听,便是任何一人也不会信的。
我是吃过亏受过伤的人,十多年的感情,尚且抵不过激情窜脑那一瞬的冲动,更何况夏沐烜对我,尚且及不上他对冯若兰的三分呢。
然而他能这样承诺于我,即便那承诺可能单薄得如同一纸纸鸢,我也觉得够了。
何况我们之间,本就无关爱情,只在于婚姻这样一种古老的形势罢了。
婚姻,是这样现实的一种东西,当激情磨去转淡,再没有初遇时的怦然心动,那么一个男人,能负起作为丈夫最起码的责任,也就没什么好苛责的了。
更何况我跟他之间,本就是一段只关乎利益无关爱情的婚姻呢。
我又想起静宁的事,问他:“静宁的事,皇上可有打算了?”
“知道了。想着你必定会再提起来。放心,母后已经在朕面前了,静宁她有心于齐凤越也好,朕原本就较属意他。”
我点头:“太后的意思是,仿佛是想先将人宣进来瞧一瞧。”
“宣就宣罢,静宁自己瞧着满意就行。只是齐凤越…在南地倒也有些威望。”说完再没了声音,双眼不自觉眯成一个阴霾的弧度,以手轻轻梳理我垂在肩侧的长发,仿佛在梳理什么心事,片刻后才道:“也好。静宁如何肯离开京师远赴南地?索性朕就在京中赐他们座大宅子,南地嘛…就不必再回去了。”
我心头突地一跳,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
这一晚,夏沐烜搂着我在西窗下赏月。
那样澄澈的月光,仿佛是从不属于人间,稀疏一缕从仙界洒落下来,带着烟波浩渺的青气,萦绕在我的衣间袖上,着实美得很。
夏沐烜的神色很平静,平静之中又有一丝淡淡向往神态:“今夜这月色是极好的,不过朕弱冠那年去过一回南地,倒也见过比着更美的月色。”
他的语气前所未有的感慨,仿佛在追忆一个少年时候不属于现实的梦境,语气亦放得极轻,眉眼间有遥想神往的姿态。
我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神情,当下也不知道该不该接话。
想起昨夜冯若兰的一舞霓裳羽衣,心下辗转片刻,也就了然了。
果然她那一舞不是偶然。
月宫仙子,羽化升仙,意境倒也贴切,是用了心思的。
看来我对夏沐烜,到底了解得少了。
然而更多的是疑惑涌上心头,不知那一晚究竟何种情景,竟让他如此念念不忘?
思索间,淡淡笑道:“臣妾倒觉得今夜这月色是极美的,可见这赏景呢,也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
夏沐烜不由得笑:“矫情的小东西,信不过朕的话也就罢了,还拐着弯找好听话来堵朕的嘴。”刮一刮我的鼻子,自顾自道:“你不曾去过南地,不明白倒也正常。”
他竟不知道沈月清在南地待过一段日子么?
这…怎么回事?
倘若不是他对沈月清不够了解,或是懒得了解,那么就是沈家在此事上故意存了隐瞒之心。
再一想,其实这样也好,他既然不知道沈月清去过南地,那么自然不会将沈月清与齐凤越往一处联想,于我是安全的。
想到此,脊梁骨上依旧止不住有寒意泛上来,一阵阵地后怕。
这么看来,沈月清跟齐凤越的事,沈家二老或许也不是全不知情。
而沈月清在南地的过去,是这样讳莫如深的一种存在,连轻易都不会提一句,我如何敢去揭那层窗纱?
何况听夏沐烜方才那一句,他对齐凤越,当真毫无戒心么?
我不得而知,更不敢贸然探听。
夏沐烜仿佛也没有留意我眉宇间的思索,就轻抚我的鬓发自顾自说:“知道冯光培因何事被人参了本子吗?”
他突然来了这么一句,我心下咯噔一跳,忙道:“臣妾不敢干政。”
“你与朕当殿才是君臣,于无人处便是夫妻。夫妻间说话,本没有太多顾忌,且又是朕问的你。”
他一脸情切模样,我当下拒绝也不是,不决绝也不是,然而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沈月清家世已倒,一门俱被贬为庶人,如今家中再无人在朝中奉职,多少也算他能对我放心畅谈国事的一个要紧缘由罢。
于是温婉笑笑:“臣妾不敢干政,不过皇上既说夫妻间本无太多顾忌,那么臣妾听着就是。”
他双眼微微眯起来:“嗯。是吏部一名五品小吏,参了他‘为官不正’之罪。”
为官不正?
这是个再笼统不过的罪名,然而那小吏必然有把柄在手,否则哪敢贸贸然参自己的顶头上司。
果然,他的下一句很快就来了,语气跟神情都颇讥诮:“结党营私、私相授受,可不是为官不正么?呵!他倒宰相城府!”
结党营私?私相授受?这是多大的罪名?
然而位极人相,一人之下,万万人之下,真要说里头没有一点半点猫腻,倒也不大可能。
“朕已命吏部去彻查。倘若果真如此,可见他这一品大员的位置,确实坐得太久了些。”
这样的怒气已然外露,
我低头,很快就有了计较,望着小腹轻声道:“到底朝纲安稳要紧。”
意思虽隐晦,然而他必定听得明白。
果然,他听明白了,握一握我的手,道:“你的顾虑朕明白。”说完再没了后话,只双眼眯起一个冷劣的弧度,仿佛在动着什么心思。
我心中辗转片刻,违心劝他一句:“天上神仙府,人间宰相家。多少年的老话了,皇上必定也是明白的。”语气再诚恳些:“方才皇上说,前朝是前朝,后宫是后宫。臣妾也觉得确该如此。所以…”抬头看牢他:“冯光培就只是冯光培,宸妃是宸妃,这是两码事。”
他颇欣慰,深深看住我:“你能这么想,朕就安心了。”继而呢喃一句:“没有若兰,就没有朕今日。她与旁的女子是不同的,她…”
他说这话时,我明明觉得他就在我眼前,却又觉得他离我那样远,远得如同虚幻,仿佛我跟他,他跟我,就只是两个毫不相干的人。
无论情感,还是内心。
我并没有漏看他在提及冯若兰时,从眸底涌上来的那炙热一点。
这样的神情,我有过,所有陷入爱情中的人都有过。
平心而论,我能苛责吗?
自然不能,也没那个立场。
人活一世,总有陷入爱情的时候,否则何来《诗经》中“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的渴盼”呢?
我这一生,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正视他,道出了心底些微的真实:“情之所钟本是人之常情,原就没有对错。皇上不必解释什么,我都懂。”
他似乎有些惊讶,然而不消片刻却苦笑了:“朕想着你能不介意最好,只是如今这么听你说来,反倒有些不是滋味。清清,你是在意朕的,是不是?”
我压下心头激跳,我知道他是如此多疑的人,于是以再坦然不过的目光迎上他的视线,道:“是。一如臣妾当日所说,臣妾是皇后,必然时刻身于皇上之后。没有皇上,便没有臣妾。”
说完犹怕他起疑,伸手牵住他的手。
夏沐烜头一回见我待他有如此亲昵的举动,愣了愣后,目中有深深的感动浮上来,紧紧搂住我,仿佛想借此来平复心头的感动:“朕一直觉得,你就应该是皇后,是朕的皇后。”
他搂得这样紧,我的心底却是惘然的。
到底有一句没能说出口:我跟他,这一世大抵也就只能如此了罢。他为帝,我为后。无关感情,无关爱恨。
我是这样清醒地懂得,可是他却未必明白,看着他目中的柔情跟明耀,只觉得一颗心似被搓揉了般,竟有些微的疼痛。
我只能一遍遍地告诉自己:我不能爱他!也爱不得!
尽管他这一刻是如此坦诚,坦诚得令人近乎惊悚。
这一日正在用膳,见四下无人,凑近我嘀咕一句:“方合刚刚打听来的消息,仿佛杨妃这一胎…没多少指望了。”
她这一句说得极隐晦,我却听明白了。
“你是说…?那她自己…知道吗?”
“想来是猜得到的,否则那日也不会巴巴地找上咱们。”
原来是这么回事。
她是清楚自己这一胎怀的是女儿,所以才肯放低姿态找上的我。
“那么…皇上知不知道?”
“怎么会?太医院若说是女胎,皇上如何能高兴?”
作者有话要说:爱情究竟是什么?
多奇妙啊~
各自畅所欲言吧~
37
37、第三十七章
37、第三十七章
夏沐烜已二十有七,在我看来倒也年轻,然而他于弱冠之年登基,到如今已近十年,膝下依旧荒芜,唯有月篱芷媛两位公主,便是于社稷也大大不利了。
我想也明白他对我这一胎究竟抱着多大的期盼,且又是中宫所出,系嫡子嫡孙,自然又格外尊贵些。
可也正因着尊贵,所以才格外惹人瞩目。
因而我平日的一应吃食,都只由亲自料理,从不假手他人。
到底宫中人心之坏,难以想象,我是见识过瑞芬仪如何一夜间失子的,自然不敢不存上十二万分的小心。
且如今这重华宫内,恐怕除了太后跟夏沐烜,再无人真心期盼我能熬到临盆之时,顶好我中途能生出点大小意外,才顺了她们的心意。
可惜,我失众望。
我在冯若兰再度起势的暗潮汹涌中,日日静心安胎。
事实上,冯若兰再度得宠,倒也没能分去夏沐烜对我腹中这孩子的关爱。
且自那日我胎象不稳被他得知后,他早午晚必来瞧我一次,药也一勺勺亲自喂到我嘴边,当真令我生了些“母凭子贵”的感慨。
连都忍不住感叹:“皇上若跑得再勤快些,顶好接了娘娘去政元殿同住,也省了来回跑的时光。”
我不由得嗔她一记,将手中绣双龙戏珠的肚兜举起来给她看:“这个怎么样?”
巧馨凑近了细细瞧了瞧,差点“噗”一下喷我一脸口水:“小姐,奴婢当真眼拙,一点儿瞧不出来您绣的是二龙戏珠啊。”
“那是你没眼力劲。”
我斜斜眼珠子不理她,只带了期盼神色看。
抿了抿嘴,一个没忍住,也噗地笑了,旋即敛容正色道:“娘娘在府中时本就没多少心思用在女红上头,这些年…自然越发生疏了。这肚兜还是交由奴婢来绣罢。”
我很坚决地摇头,复又埋头苦干,嘴里轻飘飘一句:“说什么也得绣出个模样来。”
“什么模样不模样?”
赶巧夏沐烜打着折扇进来,因时日近仲夏,衣衫穿得单薄,只里头配一件中衣,外头罩一件藕荷中绸,瞧着当真丰神俊朗。
我忙要起身见礼,他已快步过来止住我,视线扫过我手里的绣花,憋了憋后,撑不住扬声笑。
他笑得那样畅快,仿若九天之上破浓云的一缕耀阳,叫人一颗心也跟着跳得明快而欢喜。
“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