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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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寥寥几句,我躺在锦被里却是心内翻腾如滚。
不由得想起那几年在东陵时,确也见过几次鼎锣钟鸣、旌旗浩荡的旷世盛景,原来是寒食节祭祀的缘故。
然而那时候的我,哪里想到会有回宫这一天?
甚至还会旧地重临呢?
第二十七章
如此絮絮几句,一同梳洗用膳后去太后处请安。
太后这几日得陆毓庭日夜侍疾,已经能起身了。
彼时顾氏带了月篱,惠妃带了芷媛连同静妃早到了,正坐着陪太后说话。
太后气色甚佳,然而到底上了年纪,且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又是积年治下的老毛病,要根治也绝非一两日之事,亏得有陆毓庭这样的国手日夜看护。
太后见我跟夏沐烜一块到了,停了说话笑着朝我招了招手。
竹息跟锦秋傍在一旁,也是满面的笑容,可见太后这病确实好了许多。
我亦高兴,笑着迎上去:“母后气色好了许多。都是姑姑跟陆大人的功劳。”
竹息笑得一脸沉淡:“服侍太后是老奴的职责,比不得娘娘打理六宫辛苦,又时刻惦记着太后的病。”
锦秋笑着朝我福一福,我忙伸手扶她一把。
她喜滋滋道:“方才太后还在念叨呢,说咱们宫里头怎的一下子多了这许多太医,可唬了一跳。奴婢就说了,是皇后不放心,特特地让陆大人又从太医院挑了人来侍疾的,可不正是娘娘一片孝心么?太后听了欢喜得紧,正一个劲念叨着娘娘何时来请安呢。”
她说得得趣,众人皆笑,连夏沐烜都笑了:“这话朕听明白了。可见再聪明的人呢,也有好心办坏事的时候。”视线似笑非笑带过我,转而望向太后:“也是儿子不够周详,让母后受惊了。”
太后的笑容滋润且和煦,拉了我在她身边坐下,忍不住嗔怪:“哀家岂是赏罚不分之人?知道你们有孝心,日日早午晚遣了人来问安。你们不嫌麻烦,哀家都嫌人来人往没个安静。”
我顺手接过竹息奉来的一盏野参雪耳汤递到太后手边,不由得笑:“母后如今就嫌了咱们在跟前腻烦,往后小公主们出落得越发标志可人,岂不是越发嫌我们了?”
顾氏跟惠妃瞧了眼怀里的孩子,掩嘴而笑。底下侍候的一干人也不由得抿嘴笑了起来。
太后的笑声中气十足,伸一指向我:“听听,可不是顶顶厉害一张嘴么?竟连哀家也敢打趣。”
我亦笑:“呕您笑一笑而已。这汤当真炖得糯,必定是姑姑的手艺了。”
竹息赔笑,谦逊一句:“积年的老手艺了,也是太后念旧,不嫌弃奴婢手脚蠢笨,还愿意尝一口。”
太后心情极好,舀一勺尝了尝,满意地点了点头:“你这手艺是极好的,旁人做的哀家当真不爱吃。”抬头看夏沐烜:“祭祀的事都预备上了?”
“是。已经命礼部在打理。皇后会随朕同行。”
太后点头:“理当如此。”扫一眼竹息:“找个妥帖的给皇后讲习下祭祀的礼仪规制。”
竹息立马应是,太后转眼向我时已换了亲切神色,拉了我的手过去,殷切切道:“哀家总盼着皇后能早日珠胎暗结,如此也能了却哀家心头一桩大事了。”
我尴尬,却也不敢不应承。
如此絮絮几句,这才散了。
翌日一早,锦秋亲自领了人来给我梳头。
梳的是朝圣髻。髻前簪点翠金凤五尾步摇一支,那金凤通体盈翠,翠尾生动盎然,无一丝杂羽。金凤口衔东珠,垂下红若流霞的碎玉珠滴五缕,延至眉心,仿若一点美人痣,说不尽都是妩媚动人。两鬓各簪凤步摇一朵,金圈上饰金鈿十二枚,鈿心以鸽血红宝石作蕊,在那一色深青翟衣掩映下,越发显得整个人眉如春山浅黛,眼波眼若秋波宛转。
巧馨傍在我身边,在镜子里冲我傻笑:“小姐这样当真好看。”
我扭一扭脖子,苦笑:“好沉。”
锦秋抿嘴笑得得体:“寒午祭祀是顶要紧的事,隆重些是自然的,娘娘习惯了就不觉得沉了。”说完又笑着补一句:“娘娘平日打扮得也忒素俭了些。太后总念叨着,娘娘也该着意添置些衣裳首饰才是。”
我在片刻的晃神后回过神来,抚一抚步摇上垂下的珠滴,含蓄笑:“倒也不是刻意为之。我本不大喜(…提供下载)欢这些累赘首饰,戴一两支装点发髻就够了。太奢华了总归劳民伤财,还是剑素些好,我也乐得轻便。”
锦秋笑得感怀:“莫怪太后总念叨着娘娘会治家,到底娘娘贤惠。”
女为悦己者容,装容再精致,谁又是我的那个悦己者呢?
于是付之一笑,思绪飘得远了,那些遥远的记忆,一幕幕在眼前晃过,仿佛触手可及,然而望着镜中人的妆容,又分明觉得都是很久远的事了。
妆点完毕,深吸一口气,换了再得体雍容不过的笑容任由**搀扶着出宫,上轿向着太极门去了。
太极门乃重华宫正门,彼时从正门至含元殿前的巨大广场早已是銮仪卫林立,旌旗飘拂。
九十五阶汉白玉阶梯尽头,是一驾比前次接我回宫还要华贵的皇后车驾,也就是锦秋口中的皇后玉辂。
那玉辂高一丈一尺三寸有余,长一丈九尺六寸,平盘。车棂饰雁翅,四垂如意白玉滴珠。车辕以鎏金凤首、凤尾、凤翎叶片点缀。轮盘上雕鸾凤、云纹,以金粉勾勒。金玉辉映,当真华美气势。后有行障六把,坐障三把,由左右夹车而行的宫女执持。行障长八尺高六尺,坐障长七尺高五尺,皆用最上等的红绫制成,障上绘鸾凤祥云纹,一溜儿排开。凤舞祥云,便是这样的好兆头了。
再往前,停放着更让人屏气惊叹的天子玉辖车,那车通体以玉做装饰,饰以上翔金龙。马面有镂金饰物,马腹带跟颈带上饰有十二圈五彩丝,竖太常旗,旗上有飘带十二缕,长九仞,拖地,旗上绘日月升龙,象征天地光明。
回头去看,巍峨的殿堂坐落在三层大台上,东西两侧如巨鸟的翅膀一样,飞扬的是高耸的阙楼。
这是我头一次这样仔细地打量重华宫的主殿,在金缕日晖下,端然耸立。
我突然想起了那一句:“进而仰之,骞龙首而张凤翼;退而瞻之,岌树巅而崪云末。”
这样高耸巍峨的殿堂宫阙,就是大夏富贵繁华的冰山一角,就是大夏权利跟统治的象征了么?
我几乎本能地仰视这样的神圣,手却冷不防被人牵了去,侧头一看,竟然是夏沐烜,一色玄色夔纹冕服在身,英挺的面容掩映在十二旒通天冠的玄色珠玉后,看着并不分明,腰玄长剑,越发显得天姿神掣,帝王威仪不可小视。
我忙敛衣要拜,却被制止了。
夏沐烜上上下下打量我一番,凑近我笑着低语一句:“朕一直觉得你像个皇后。”
我不料他还有心思说笑,更不好不接话,于是得体地笑:“皇上取笑臣妾罢了。”
他握一握我的手,但笑不语。
在内监的高亢“起驾”声后,逶迤人马向着东陵去了。
第二十八章
寒午节祭祀是大事,今岁又是先帝大行十年之祭,自然格外隆重。
到东陵已近巳时,因着有宫人教习过礼仪,心里就有了底,依旧像前次进宫那样按规制礼仪行事,让跪便跪,让上香便上香,献酒便献酒。
一番忙活后,只觉得身心俱疲。
果然夏沐烜说得不错,这一日当真不好过,至少这一身行头就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礼毕,起驾回宫。
典仪官高亢的“起驾”声再度响起时,我本能地舒了口气,然而没能放松片刻,却是宫里快马加鞭来了消息。
此番出宫是为祭祀先帝陵寝,这是大事,若只为寻常小事,宫人哪敢贸然前来惊驾?
我心中咯噔一跳,直觉不好。
果然,那传话内监匍匐在地,捏着嗓音簌簌禀道:“回皇上,瑞芬仪午后动了胎气,太医说有崩漏之兆。太后已遣了章大人去懿祥宫保胎。杨妃娘娘亦不大好。”
夏沐烜乍然听闻消息下都没能反应过来,怔了怔后重重一掌击在案角,砰一声巨响。自我回宫后,还从未见过他这样震怒的样子,也吓了一跳。
“好好的怎么会动胎气!什么叫杨妃也不好?”
他一向喜怒不形于色,如今这样龙颜震怒,饶是常年侍候的近人亦色了脸变,那传话内监更是吓得噤若寒蝉。
四周大气不闻。
我情知这时并非沉默的时候,近前一步安慰他道:“皇上心中焦急臣妾明白,然而如今并不是恼火的时候。”转而看向那内监:“抬起头来回话。”
那内监应一声是,这才敢抬头。
我尽量放缓语气问:“究竟怎么回事?”
他自然晓得夏沐烜在气头上,全不敢迟疑,道:“瑞芬仪午后在御花园言语冲撞了蓉嫔,恰巧被经过的杨妃娘娘撞见,娘娘便罚了小主的近身宫婢去扳著,小主情急之下就跪地求饶了,不想只跪了一会儿,却惊动了胎气。”
那内监每说一字,夏沐烜的脸色便沉一分。
“很好。朕才离宫半日,就能生出这许多事来!当真好得很!”
他神色如常,我却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忙敛衣跪下:“皇上息怒,还是先回宫查清事情缘由为好。想来杨妃也受了不小惊吓。”
我这个皇后都跪下,旁人如何还敢站着,于是纷纷跪地求饶。
片刻的静默里,心中已是千回百转。
瑞芬仪虽有着身孕,然而胎象一向稳健,想来跪上一时半刻,也不至于闹到小产的地步,而杨妃知晓她有着身孕,如何敢由着她长跪不起?还是在帝后离宫的节骨眼上?近身宫女怎么也不劝?
夏沐烜闭目良久,再睁目时神色已沉定许多,伸手虚扶我一把。
我忙低头嘱咐那传信内监:“你即刻回宫去,就说是本宫的意思,请太后指派陆毓庭大人前去懿祥宫给瑞芬仪保胎,无论如何都要保住皇子。”
那内监得了吩咐,如同得了救赎般,哪里不肯,叩首后一阵风似地去得没了人影。
我见夏沐烜脸色依旧不好,也不敢深劝,只道:“到底皇嗣要紧,且内里缘由还不甚明了,皇上先不要生气。”
夏沐烜皱了皱眉,忍不住抱怨:“但凡她能安分守已些,也不至于闹到这副田地。也是朕素日太宠她了!”
我知晓他在气头上,当下不便多说,只好默默思索内中关节。
回宫后夏沐烜直接去了懿祥宫,正是瑞芬仪如今的居所。我是皇后,妃嫔失子不是小事,自然也要随同。
懿祥宫是夏沐烜独独赏给瑞芬仪居住的,正殿岚欣殿虽比不得杨妃瑶光殿华贵奢侈,然而到底是一宫主殿,比之从前的纤羽阁显然气派许多。
一殿的苦涩药味,闻着都觉得苦,却还是遮不住浓重的血腥味。
瑞芬仪只着月白寝衣躺在九尺阔的沉香木滴水大床上,脸色苍白如纸。她的手犹护着小腹,然而昨日还微微凸起的地方,只一日之隔就已经恢复了从前的平坦,见了夏沐烜不吵也不嚷,只近乎痴怔地盯着他无声落泪。
那样伤感的神情,我亦看得揪心,撇开脸去不忍再看。
夏沐烜坐在床沿好生安慰,我唤了章显近前问话,章显的交待在我意料之中。
瑞芬仪有孕后一直好生养着,且素来饮食小心,胎象向来平稳,如今会落到小产地步,大抵跟午后的罚跪脱不了干系,然而我总觉得事有蹊跷,照道理杨妃不该这么草率才是。
山雨欲来风满楼!
有夏沐烜陪在一旁好言安慰,多半也用不着我这个皇后留下来碍眼,于是福一福告退。
脚上步子倒也平稳,心里头却一点儿也不平静。
杨妃再如何跋扈,到底在宫中浸淫多年,理当深谙藏而不露之道,如何还敢这般跋扈张扬?到底谋害皇嗣不是轻易能糊弄过去的小罪过。
夏沐烜一回宫就去瞧了瑞芬仪,杨妃那边竟连半句问候之语都没有,可见是真的恼了她了,然而杨妃素来得宠,眼下又有皇嗣可依,哪里用得着再节外生枝,去介意一个从四品芬仪呢?纵使瑞芬仪有宠,到底还算不得正经主子,宫中有宠之人不在少数,凭她杨妃今日的地位城府,即便想要下手,也不该选这么个于己大不利的下等手段。
如此思来想去,终是百思不得其解。
脑仁隐隐作疼,那疼如针刺般,并不十分强烈,可经久不去,甩也甩不掉,直至一双再熟悉不过的手按上两边太阳穴。不用抬头,已经知道是**了。
我双目微阖道出心头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