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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江山易-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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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局势,他只身周旋就好比羔羊扑虎,只有「危险」二字可以形容;官场就像一处深不见底的水潭,哪里有暗流,又有多少、多深——谁也摸不透。 





  莫非是他当夜的言行激怒他,才导致这局面? 





  「你拦我出门,只是为了看着我发愣?」冷然询问惊破殷皓深思,逼他神魂归位。 





  殷皓今日悄悄潜入西绍郡王府邸,就是为质问他动机解惑而来。 





  「不,我有话同你说。」 





  「呵,太子肯与在下说话,是在下莫大的荣幸,您请尽管说,在下洗耳——」 





  「文韬!」喝止他的话,殷皓不想从他嘴里听见更多的讽刺。 





  是他说从此陌路,但眼见他逐日接近朝廷官派相斗的政局,他又忍不住担心他哪一日被卷入其中成为怀牲品,虽知他定有办法脱困,仍免不了忧心。 





  如果能说不担心就不去担心,他这些日子会好过得多;可惜事与愿违,他无法不担忧、不关心,真的与他形同陌路。 





  他放不下他,没有来由,就是无法放下。 





  睽违八年的交情应该多少有所变动才是,常言道:久疏情浅,但似乎——不适合用在他俩之间。 





  八载春秋轮转,殷皓没有忘记暂住在西绍王府时与凤怀将相谈甚欢、品茗对奕的记忆,那是他在日渐危机四伏的朝廷政局中,唯一能让自己得到片刻安适的慰藉。 





  「不要这样对我,我……有我的苦衷。」他不擅辩驳解释,一时片刻辞穷无语。 





  「呵!你的苦衷与我何干?」凤怀将冷言响应:「你的苦衷可以让你恣意伤我心意?你的苦衷可以让你断绝情谊不在乎我的感受?你的苦衷可唔!」连番的指责突然被粗厚的大掌捂在嘴后,无法畅言。 





  凤怀将挣扎拉扯,为免冲突引来注意,殷浩索性点住他|穴道,让他动弹不得。 





  「听我说,左右丞相对峙已久,他们争相延揽四郡世子必有目的,我不希望你变成他们争权夺利的牺牲品,更不希望你卷入其中,这不值得。答应我,远离朝中政局,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你凭什么!凶怒的眸光似是说道。 





  「凭我……」他怎样?之前说断绝情谊,现在说出真心话他会信吗?「若我说凭我在乎你、担心你,你会点头答应吗?」 





  挺直抗衡的背脊微松,凤怀将的态度因他的话缓和下来。 





  感受到他的软化、殷皓收回捂嘴的掌,收在身后搓揉莫名炙热的掌心。 





  在那,留着凤怀将嘴唇的余温……这份认知竟让他一时失神,直到凤怀将开口说话,才倏然惊觉。 





  「解开我的|穴道。」 





  殷皓依言而做,之后并运功导进他体内,活络|穴道的血气游走。 





  才收掌,凤怀将立刻以折扇点住他|穴道,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文韬!」 





  「你在朝中地位岌岌可危,圣上挟皇后牵制你,是因为他要利用你开疆拓土;待将来功成之后,第一个要除之后快的也是你,圣上真正属意的太子是珍妃所生之子,你比谁都清楚。」 





  不得妄动的此时;只剩口舌能与之应对:「住口!」 





  「你堵得了我一张口,但你怎么堵得住百姓的嘴?」愚蠢!「再说到此次邀请世子入京,明的是为拔擢,实则是用同样的手法胁迫四郡,令他们不敢擅动谋反,这样的作法已非为人父或为人君者所为,你也不会不知道!我不希望你继续助纣为虐,不希望你如同困兽,难以展翅,更不希望哪天你因为愚孝而死,被后人耻笑。答应我,我就解开你的|穴道。」 





  「你这是在报复我?」 





  报复?凤怀将苦笑:「若是报复,我何苦对你说这么多?」他只是想劝他看清时势。「我同样在乎你、担心你,纵使八年不见,没有音讯互通往来,你殷皓仍是我凤怀将最在乎的人。」 





  他在西绍花尽八年光阴自学,并同时暗中计划为凤骁阳的娘亲报仇,甚至逆伦毒杀生他的亲娘——这一切,还得设法瞒过睿智闻名的爹亲,小心不被他察觉。 





  阴暗冷绝的复仇过程一路走来,只有与他相处的记忆给予他一丝慰藉,那是他唯一仅有过的安然自得,仰不于愧天,俯不怍于人。 





  在那段记忆里,他不是阴狠母的凤怀将,只是普通平凡的文韬,与他相处的片段皆是他心底堪称净土的记忆。 





  然而现在……「说,答不答应?」收回游走思绪,凤怀将再度逼问。 





  殷皓无法立即响应,心绪被凤怀将所说的话动摇不已。 





  他说在乎他、担心他,纵使八年不见,仍然在乎他……一如他对他这八年来的深记铭念,看重这段情谊的,不单是他,他亦然。 





  是足以令人开怀、仰首大笑的消息,但如今处境矛盾得让人连扯唇微笑都难。 





  「你答不答应。」凤怀将见他不应,再次问道。 





  恍惚醒脑,殷皓重整心绪,苦笑回答:「办不到。」 





  他说的他都明白。朝政日坏、民不聊生,他又受制于人不得擅动,只能昧着良心连年出征,任世人唾骂,这些他都知道,但——「原谅我,怨难照办。」 





  他做不到,为了尽孝,他甘作罪人。 





  闻言,凤怀将不知是该气他的顽固,还是笑他的愚孝。 





  「你该问的,是天下百姓原不原谅你!该问的是过去辅佐你的贤臣良将原不原谅你!而我——」口气由凌厉转趋和缓,甚或,能从其中听见叹息。「你不必要求我的原谅。劝你,美其名是为天下百姓,其实是为我,是我私心作祟才会这么做。」 





  私心?殷皓眼,彷佛这样就能看出凤怀将所说的私心是指什么。 





  然他只看见凤怀将没来由地扯唇一笑,似嘲弄。 





  凤怀将很清楚自己嘲笑的是谁,不是眼前的殷皓,而是他自己。「这私心,恐怕会让你就此真的决定与我恩断义绝。」 





  恩断义绝?莫非——「你想谋反!」 





  谋反?凤怀将又是摇头又是呵笑。「我没想过。」见他松懈紧张神情,他又补了句:「至少,在你提到『谋反』二字之前,我没想过。」 





  他的私心不在这儿,是更单纯的、更简单的…… 





  「龙渊。」他唤出此次见面第一个亲昵称呼。 





  被故意补上的余韵所困的殷浩惊讶他突然唤他,想俯首,可惜|穴道被制,动弹不得,只能垂眸。 





  而后,殷浩亲眼看着他逼近自己,前一刻雄辩滔滔的唇缓缓靠近,直到他察觉他的意图,倏地贴触! 





  「文——唔!」唯一能动的唇,在开口时被强攻深探,殷皓满心错愕,无法成语。 





  动弹不得的他任由凤怀将抬臂搂住,在唇舌交缠中点燃令他惊讶的浪潮,直到一口气憋得脖子粗红,突然侵袭的一方才主动收敛;退开前,在他下唇使劲一咬,尝到腥甜血味,方才罢休。 





  忽然一记吃痛,散涣神智突地收拢,殷皓皱了眉头,没多久便尝到血味。 





  「再憋气,用不着我出手,你这位天恩王朝的第一战神就要死于非命了。」调笑的嗓音微带起伏,不若素日镇定持平。 





  吃惊过度的殷皓仍然开不了口,目光诧异,表情惊骇无比。 





  这反应,凤怀将并不意外,早预料到的事。 





  然随他惊骇表情同时袭来的心痛,却清晰得不容自己忽视。 





  「这就是我的私心,龙渊。」走到这地步,是该有个结果了。 





  「半个时辰之后,|穴道自会解开,这回轮到我跟你说!从此只是陌路人。」抱拳向他一拱,凤怀将自以为从容的淡笑竟添愁肠而不知。「你执意走你的路,我也有我的作法,今后就各凭本事,各比高下。你应该知道怎么离开,恕我先行一步,不送。」 





  转身离去,殷皓没留,凤怀将亦没停步回首。 





  门扉一开一合,门里门外,从此只是陌路人…… 











  当叶辛办妥主子交代的差事回转东宫,就见自己的主子站在窗前,手指来回抚弄下唇,看似陷进他人难以介入的思潮当中。 





  立在暗处等待,直到主子声音响起。 





  「办得如何?」 





  「照殿下吩咐,每户二十两。」 





  「嗯。」殷浩虚应一声,心神回到被打岔暂上的思绪,不再理人。 





  「殿下……有心事?」叶辛斗胆探问,实在是疑惑,虽说他从未见殿下展颜开怀过,但从来不曾这么——该怎说?困惑? 





  「是否有什么事困住殿下?需不需叶辛为殿下分忧解劳?」 





  「不,你先退下。」他说。 





  但他还有事……叶辛张口欲言,最后摇头,选择沉默。 





  「想说什么就说,跟随我多年,你应知除了主仆之情,我对你亦有朋友之义。」 





  闻言,叶辛松了口气。「请恕属下斗胆,此次抚恤的户数超过以往甚多。」他的说法语带保留。「其余的不必属下多说,殿下应该知道这表示——」 





  扬掌阻止他再说,殷皓喟然叹息:「我知道你想说什么。」这意味此次在东市被斩首的百姓也比以往更多。 





  这些百姓何其无辜,只因被巡城行走窥听见与人议论朝政,就被强扣上谋反的罪名斩首东市。 





  他很清楚,增加多少人,就表示朝廷失去多少甚至超乎被斩首者之数的民心。 





  但他……无能为力。「还有其它事吗?」 





  「……没有。」心事重重的殷浩没有发觉心腹的语气迟疑,而叶辛也不再多言,一声告退,悄然离开东宫。 





  你确定自己真的尽孝了吗?让你的母后愧对于你,放纵你父皇欺压百姓,导致朝政日坏、民生凋蔽,你确定你自己真的牺牲忠义成全了为人子的孝节? 





  倏地,殷皓忆起凤怀将犀利的逼问,踉跄退步。 





  如果能坦荡说是,至少他今生无憾,但事实就如凤怀将所说,他殷浩如今的作为什么都不是! 





  枉顾忠义,未尽孝道——受制的困兽终究只是困兽,里外不是人,忠孝皆不全!弄到众叛亲离子然一身的下场,是他自作自受,让在乎他的、关爱他的人,为他伤心,对他失望透顶,最后拂袖离去。 





  在乎他的、关爱他的人……殷皓的手不自觉按上嘴唇的伤口,结痂的伤口粗糙,碰触时微微刺痛。 





  这私心恐怕会让你就此真的决定与我恩断义绝——原来他指的是这层含意。 





  恩断义绝?殷皓苦笑。 





  若真能做到,他何须孤身在此望月嗟叹?到他这年纪尚未娶妻纳妾的太子,翻遍历代史册,何曾有过? 





  并非刻意,只是蓦然回首时,惊讶地发觉自己孑然一身的事实,惊觉自己隐隐约约在等待什皮,又像在为谁守候什么。 





  而答案,就在凤怀将对他做出这举动之后浮现,是惊心,也是恍然大悟。 





  这些年来,他等着守着的就是—— 





  呵!在他唇上留伤的人傻,在这萧索东宫自困愁城的他也傻。 





  自嘲的笑声有苦有涩,慢慢的,收拢成发自内心深处的喟叹:「我们都很傻……」 





  是的,他们都很傻。 











  风萧萧,马嘶鸣,将士气如虹;旌旗扬,枪矛立,战鼓彻天响—— 





  洪祥十九年,浩浩荡荡的大军自北都城以西十里处的军校场出发,由天恩王朝素有「战神」之称的太子殷皓领军,此番出征,目标是西南方的宛国。 





  可笑的是,这场仗只是当今圣上一时兴起的念头,为顺遂其天下共主野望的决定。 





  军威浩浩,是苛收重税的成果,这一点,领军的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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