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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陌上药香-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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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能鼓动这些人如此谩骂侮辱李氏,绝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做到的。也许,在李氏离开的这些天,刁氏怕是一天都没闲着吧?

    筱蓉实在是弄不清,刁氏为何如此痛恨李氏,非要置她于死地?李氏到底哪里比不上儿媳妇钱氏,如此不招她待见?固然李氏有一双天足,可这些年,儿子也生了,活儿也干了,什么仇恨还不能放下?

    筱蓉决心问问李氏,她和刁氏之间到底存了什么仇恨?

    而李氏自回到家里就开始忙了起来,刚才发生的那一幕她好像一点儿都没有在意一样,进进出出地问筱蓉和铁牛儿做饭烧菜。

    可是细心的筱蓉早就看出了端倪,李氏一双眼睛总是汪着一泡泪,也许,她想用这种方式逼迫自己忘掉这些痛苦吧。

    晚饭虽然有两个菜,有荤有素,但是大家吃得都味同嚼蜡。就连铁牛儿,也没有了胃口。

    李氏脸上一点儿表情都没有,可就是这种不哭不笑的样子,让两个敏感的孩子都觉得不安。

    好不容易勉强吃了一顿饭,娘三个都上床睡下了。铁牛儿到底是个孩子,很快就进入了梦乡,可躺在李氏身边的筱蓉,却难以入眠。

    怕惊着了李氏,筱蓉直挺挺地躺着一动不敢动。而李氏,静静地躺了一会儿之后,以为筱蓉已经睡了,才翻了个身。

    筱蓉就听到一阵细微的啜泣声传入耳膜,她不由一惊:李氏,终于是憋不住了。

    可她不敢动弹,在李氏眼里,她是个孩子,虽然比别的孩子要聪明许多,但终归还是个四岁多的孩子啊。她不能像个大人那样却劝慰李氏,也不能听见动静就立即醒过来。一个孩子睡着了,哪里那么容易就惊醒的?

    她现在真是恨极了自己这副小身板儿了,丁点儿小屁孩儿,什么时候才能长大呢。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晚上,鸡叫三遍的时候李氏就起了床,下地到锅屋里烧饭去了。她一夜也没睡好,早上还起得这么早,筱蓉实在是担心她的身体。

    她犹豫再三,终于也跟在李氏身后起来了,蹑手蹑脚地来到锅屋里头,趴在门口悄悄地观察着。

    李氏正烧着火,锅里的水已经沸腾了,可她好似浑然未觉,依然狠命地往灶底下添着柴火。

    眼看着锅里的水都被烧没了,热腾腾的雾气弥漫了整个小草棚子,李氏才惊觉起来,撤了柴火,手忙脚乱地去掀锅盖。

    她手才伸过去,筱蓉就听一声惨叫,顾不上在隐藏,忙跑上前,就见李氏甩着手哎哟直叫。

    原来热气烫着她的手了,见筱蓉进来,她忙把手藏到身后,面上一下子平静下来,和蔼地问着她:“你怎么也起来了?怎么不多睡会儿?”

    筱蓉顾不上回答她,忙端起灶上的獾子油罐子,从里头挑了一大块雪白的脂膏,拼命地往李氏手背上涂去。那手上已经起了一串的燎泡了,可李氏硬是装作没事儿人一样,反而笑着安慰筱蓉:“好孩子我没事儿,你赶紧回去睡吧。”

    筱蓉早就撑不住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李氏见了,也伤心起来,终于再也忍不住,那眼泪就像是断了线的珠子,掉个不停,娘儿两个哭成了一团。

    哭出来似乎好多了,天亮时分,一家人默默地吃过饭,李氏就带了他们上山去了。那里有李氏开出来的几分荒地,种了些玉米大豆。

    即使日子再难过,家里几口人总得吃东西啊,好不容易辛辛苦苦种下的庄稼,总不能搁在地里烂了。收回去够她们吃一阵子的了。

    好不容易才提起来的精气神儿,在爬上一个高坡来到田边,顿时消散地一点儿也不存。眼前,一片狼藉。成熟的玉米和大豆荡然无存,满地都是秫秸和叶子,乱糟糟的倒在烂泥里。

    李氏两腿一软,“哇”地一声跪倒在泥地里……。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四章 被逼疯狂

    李氏好不容易辛辛苦苦,花费了两个多月开垦出来的田地,种出来的大豆玉米,就这么被人给糟蹋了。

    不仅把玉米掰走,把黄豆割走,还把地里弄得一塌糊涂,让人看了能不生气、能不悲愤吗?

    筱蓉和铁牛儿跟在李氏后头,一个个都眼睛血红,铁牛儿一双拳头紧紧地攥着,里头盛满了太多的仇恨。

    李氏哭得肝肠寸断,仿佛要把自己所受的委屈、羞辱都吐出来。

    半天,她才停住了哭声,踉踉跄跄地起身,转身就往回走。脸上似喜似悲,好像一个木头人一样。

    筱蓉心里扑通扑通乱跳,生怕李氏有个什么闪失,忙拉了铁牛儿跟上前去。李氏越走越快,筱蓉已经小跑了,可依然很吃力,不知道李氏忽然怎么有了这么大的气力了。

    村子里离这片山也就二里地,李氏刮风一样走进了村里,筱蓉早就累得跟不上趟儿了,幸好铁牛儿半扶半拖着她,才勉强在后头走着。

    远远地,就听村子里一声嘶吼,似乎一头猛兽冲进了村子里一样,惊得筱蓉和铁牛儿面色煞白着,面面相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儿。

    紧赶慢赶,气喘吁吁地来到村里,就见李氏正双手叉腰,双脚在地上不停地跳着,一张脸早就变成了青紫色,正破口大骂着。

    “谁偷了我的玉米黄豆,吃了让他五脏都烂;卖了让他手脚都断;放在家里,让他满院子耗子吵得他睡不着觉……”

    “欺负我一个妇道人家是不是?我有手有脚,辛苦种出来的地,又不是没脸没皮地做那见不得人的事儿,凭什么偷我的东西?谁要是吃了我的黄豆玉米,就让他屙不出屎来、尿不出尿来。生了孩子没屁眼儿……”

    林林总总地,把庄稼人能想出来的脏话几乎都骂遍了。筱蓉和铁牛儿站在后头,都不敢相信眼前这个披头散发、满口白沫的女人就是李氏。

    曾经,她是一个多么温柔善良的女人,丈夫赌博成性,不是打就是骂的,也没见她骂过一次啊。

    刁氏那么难缠的婆婆,背地里也没听她埋怨过一句。今儿她实在是异常地很!

    村里有人陆陆续续地探头了,几个村民站在那里指指点点地,却没有人敢上前说什么。看来真的是“人善招人欺,马善招人骑”啊。昨晚上一村的人恨不得立即就把李氏弄死,今儿李氏骂成这样,他们,倒成了缩头乌龟了。

    筱蓉和铁牛儿呆呆地站在那儿,不知道怎么办了。李氏骂了半天,把天下所有的脏话都骂了一遍,这个村里的人全都跟聋子似的,没一个敢出来招惹她的。

    其实李氏今儿也是气疯了,恨不得和这些人大干一场,可是没有人露头,她骂累了也就住了嘴,软软地坐在了地上,吓得筱蓉和铁牛儿忙上前搀住她,只觉得她浑身都在抖索,似乎冷得受不了一样。

    筱蓉知道,一个人悲痛太过,也是会生病的。可是这个病是心病,并不是吃药就能治好的。

    她用小手轻轻地抚着李氏的胸口,给她顺着气儿,细声细语地安慰她:“娘,别生气了,咱不还有银票吗?这些足够我们吃一年的了。”

    李氏擦了擦眼泪,擤了一把鼻涕,才断断续续地说道:“我只是气不过,这些人凭什么这么欺负我们?我又没做对不起她们的事儿。”

    “娘,这里头一定有缘故。”筱蓉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闪烁着和她年龄不相符的光芒,“娘想想,先前怎么没人找事儿?我们只不过出去了几天,一切都变了样儿。娘,你好好想想,你和奶奶到底有什么恩怨?”

    筱蓉相信,若不是刁氏从中挑拨鼓动,村里的人谁会出头管这些闲事儿。所以,她认定,这些都是刁氏捣的鬼,甚至连地里的黄豆、玉米都有可能是刁氏弄走的。

    刁氏家里也有几亩地,又霸占了儿子张顺的,她一个老寡妇,就算是带着二儿子和媳妇,也得没黑没白地干才能够吃的。

    可她一天到晚头发梳得油光水滑,脸上抹得喷喷香,五十多岁的人了,一张脸还是白生生地那么动人,显然不是做活儿的料。像李氏,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勤扒苦做的,一双手粗糙地像是树皮,看起来竟比刁氏还要老相。

    更何况刁氏二儿媳妇钱氏还怀着身子,又带着一个孩子,张顺的弟弟张二顺一年到头在城里给人打短工,一年也赚不到几文钱,他们一家子靠什么活着呢?

    李氏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双泪水朦胧的眼望着筱蓉,乌青的嘴唇翕动着,迟疑地问筱蓉:“你是怀疑她……?”

    “嗯,”筱蓉重重地点点头,说道:“娘,她不会无缘无故地给你小鞋穿吧?你们之间,一定有什么不可说的?”

    望着面前如同大人一样明亮的双眸,李氏满腹的惆怅忽然烟消云散了。这个孩子,才是自己毕生的希望啊,才是自己活下去的期盼啊。

    李氏用袖子蹭了蹭面上残存的泪水,站起身来,扶着铁牛儿拉着筱蓉,一步一步朝家里走去,嘴里还断断续续地说着:“你也知道你爷爷死了好几年了。”

    见铁牛儿眨巴着大眼专注地听着,她才艰难地开口:“按说这样的事儿是不能和你们小孩子家说的,可如今不说的话,我怕闷在肚子里没人会相信了。”

    见筱蓉仰着一张天真无邪的脸,李氏爱怜地摸摸她的头:“我还没去江府的时候,有一次,天都黑透了,你爹还没回家,那时候,他还没赌得这么厉害……”

    李氏陷入沉沉的回忆中去,一张脸上满是悲戚的光芒,好似这回忆是一根牵扯着她神经疼痛的丝线,只要一扯动,就会让她痛苦不堪!

卷一 血海深仇  五十五章 陈年旧事

    李氏一张暗黄的脸上似乎有了一种神奇的光芒,眼睛里也充满了渴望,身子虽然虚飘着,可脚步异常地轻盈。

    回到家里,娘三个干脆都坐在破桌子边上,听着李氏静静地讲述那陈年往事。

    “那天,日头都下山了,你爹还没回来。铁牛儿才两岁,我抱了他到你奶奶家,想和她说说。”

    顿了顿,李氏抿了一口面前的凉茶,才道:“谁知道刚走到你奶奶家的院子门口,就听里头有低低的争吵声。我也没甚在意,反正你奶奶和你爷爷三天两头地吵,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了。”

    筱蓉见铁牛儿听得专注,忙给李氏的碗里续满了水,眨巴着水灵灵的大眼问道:“娘,那后来呢?你进去了吗?”

    李氏点点头:“在这样的气头儿上,我这做媳妇的自然不好进去。”李氏的眼神慢慢地有些飘渺起来,半天才蠕动着双唇道:“后来我实在是惦记着你爹,也就管不了那么多了。儿子半夜三更地不回家,老子娘再怎么不和,也不能再吵下去了吧?”

    说着,李氏的身子已经萎顿下来,似乎很疲惫的样子。这样的回忆,让她内心极度不安。

    筱蓉已经隐隐地猜测出来当时发生了什么事儿了,只有铁牛儿,像听故事一样,傻乎乎地睁着大眼睛望着李氏,等着下面的故事呢。

    李氏慈爱地摸摸铁牛儿的头,又偏头看了看筱蓉,叹息一声说道:“你妹妹比你整小了五岁,看上去比你精明多了。到底是大户人家出来的,比这乡野的孩子不知高了多少。”

    “娘,你快别夸我了,看哥哥脸都红了呢。”筱蓉打趣着,重新把李氏的思维引入到回忆中去。

    “刚走到屋门口,我就觉得不对劲,屋里好像不止你爷爷奶奶两个人,似乎……似乎还有一个男人。就听一阵呜呜的低声过后,屋子里就没了动静。”

    “我吓得浑身发抖,不知道你奶奶屋里到底是怎么了,有心要进去看看,又怕惹得你奶奶不高兴,她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

    李氏虽然是对两个孩子讲的,可眼光始终直视着筱蓉,不知道为何,她总是莫名地信任筱蓉,虽然她才不过一个四岁多的孩子。

    “过了一会儿,就听里头悄声说道:‘看死透了没?’听着像是你奶奶的声气儿。一个男人的声音小声说道:“死透了。趁着夜深赶紧抬出去吧?”好像商量着你奶奶。”

    “我吓得心里扑通扑通直跳,天哪,他们是在做什么?难道谋杀亲夫不成?”李氏讲到这里,还不胜其寒地打了个寒颤,可见这事儿对她来说有多恐怖!

    “我抱着铁牛儿赶紧就往回退,生怕待会儿他们发现了就走不成了。”

    瞧一眼铁牛儿,李氏又低低地叹息一回:“谁知道铁牛儿这孩子也不知道着了什么魔,忽然就哭起来。小孩子的哭声,在深夜里格外?人,我吓得一把捂住了他的嘴,几步就跑到了院子外头。就见那堂屋的门‘哗啦’一下被人给拉开了,你奶奶在门口探着头大喊:‘什么人?’我吓得一声都不敢吭,只捂着铁牛儿的嘴往回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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