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上药香-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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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呢?”那女官没好气地搡了她一句,径自转身走了。筱蓉忙扯了李氏的手往里进。
里头也是两间,迎面是一架紫檀嵌珐琅五伦图宝座屏风。屏风共五扇,紫檀木框,顶镂雕流云蝙蝠纹,两边为雕花站牙,下置须弥式紫檀木底座。
转过屏风,靠窗设了一盘大炕,上面铺着大红条褥,秋香色的大迎枕上系着明黄绸带,一张花梨木的炕桌上摆着四只三寸来长的五彩碟子,里头堆得高高的是叫不上名儿来的点心。
太后却并不在炕上,筱蓉正四处张望时,就听那个有些生硬的女声低声斥道:“乱看什么?在这儿呢。”
顺着声音看去,靠北墙那儿设着黄花梨藤心的罗汉床,床身上雕刻着卷草纹,一袭葱绿的纱帐已经挂在了两边的帐钩上。一个年约四十多岁的中年妇人,一身素服,正靠在一个丁香色的大迎枕上,朝她们看过来。
不过她眼睛已经被一块薄薄的轻纱蒙上了,分明是朝着声音的来源看过来的。
听见女官呵斥筱蓉她们,她忙温声说道:“素秋,你还是这么一副急脾性,她们初来乍到的,别吓着她们了。”
那个叫素秋的女官仿佛变了一个人,脸上笑嘻嘻的,并不害怕,朝着李氏招手儿:“过来吧,这就是太后娘娘了。”
李氏忙拉了筱蓉的手在太后的床前跪下了,对着她磕了三个头,低着头不敢出声。
那女官忙拉起李氏:“别讲究那么多规矩了,快起来给太后看病吧。”
李氏顺势起来,睨了素秋一眼,才低声道:“民妇有一个规矩,看病时不能有别人在这儿。”
一语未完,素秋像个孩子似的撇起来嘴儿:“规矩规矩,你怎么那么多的规矩?太后身边离了人伺候怎么成?”
太后却适时开口:“好了,素秋,哀家也不是小孩子,一时半会儿的能有什么事儿?你就下去吧。”
“可是太后……?”素秋还想说什么,看到太后扬起的手臂,只好悻悻地一跺脚走了,临走时还不忘回头狠狠地瞪了李氏一眼。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八章 羞人的病
素秋前脚刚离开,李氏就朝筱蓉努嘴儿,娘两个也不敢说话,生怕太后听出什么来。
筱蓉伸手搭上太后的手腕,诊起了脉,细细地感受着太后的脉象。
一刻钟过去,筱蓉才把手慢慢地从太后的手腕上拿下来,对上李氏询问的眼神,她摇摇头,歪着脑袋若有所思。
李氏心里就咯噔响了一下,宫里这么多的御医,连他们都束手无策,这太后的病情一定十分严重。所以,皇帝才千方百计把她们从摄政王府接过来。
万一她们治不了太后的病,皇帝,会不会杀了她们?
一阵后怕慢慢地爬上她的脊背,豆大的汗珠已经布满了她的额头。对她来说,好日子刚刚开始,若是这个时候死了,那可就亏大了,撇下两个孩子可怎么是好?
越想越觉得死就在眼前,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筛了起来。筱蓉正仔细观察着太后的脸色,见屋里光线暗,就想让李氏去把窗纱撩上去,一回头,却见李氏像是秋风中的树叶一样,抖个不停。
她一下子愣住了,莫非李氏病了?可对上那双恐慌无所适从的眼睛,她才明白过来,原来她是吓得,以为自己没有诊断出来,是不是以为就走不出这个皇宫了?
知道她素来胆子小,若不是为生计所迫,她压根儿就不敢出来冒这个险,看来,还是自己连累她了。
想至此,忙快步上前拉了李氏的手,示意她弯腰,趴在她耳边小声道:“娘,别怕,不会有事儿的。这才刚开了个头,还得询问太后呢。”
见李氏脸色慢慢地恢复如常,筱蓉才指着窗纱示意她打开来。李氏也不敢停顿,抖抖索索地上前,半天,才弄好了。
已是夏末时分,柔和的光线在屋里弥漫开来,顿时亮了许多。筱蓉这才上前细细地看着太后的脸。
太后的五官无疑是精致的,虽然人到中年,皮肤依然白皙如少女,仅眼角处有细细的鱼尾纹,若不是近前看,还发现不了。
只是那皮肤白皙地有些过了,近乎苍白了。脸颊上,额头上,零零落落地长了十几块小小的斑点,淡淡的,若是隔得远了,看得并不清楚。
有棱有角的唇也不似正常人那般红润,呈现出一种淡淡的米粉色。
一般的人谁都注意不到这些的,只有长期为医的人,才会观察到这些。
这些不显眼的特征,就是疾病的隐患所在。筱蓉已经心中有数,就趴在李氏耳边告诉她怎么询问太后的病情。
李氏点点头,定了定神,走向前,柔声问着太后:“太后娘娘,容民妇放肆,想问一问您这病平日里有什么感觉?”
太后一双白皙的手交替着搓了搓,脸色竟然红了红,神情有些忸怩,半天才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平日里月事的时候,经量较多,总是想方便。”
说到这里,她忽然打住了,一把掀开了身上盖着的夹纱被,露出锦缎素服下的腹部来。
筱蓉和李氏伸长了脖子看去,太后的小腹部已经高高隆起,像是……像是有孕在身。
李氏惊讶地合不拢嘴,这太后不是积年的老寡妇吗?难道她……?想到这些龌龊事儿,李氏直吓得脸色发黄。
太后不安地搓了搓衣角:“你都看见了吧?太医们问,哀家只是含糊地说几句,从来不像今儿说得这般仔细,也没让他们看过我的肚子。我们孤儿寡母的,又是这样的病,没得让外人看了笑话。”
筱蓉听得精神一震,原来病根就在这儿呀。只是太后一个寡妇,皇帝又年幼,大权把在摄政王手里,她看起来像是怀孕好几个月的样子,若是有什么谣言传出去,皇帝怎么出去见人?太后还怎么母仪天下?
常人也许看到了这样高高隆起的小腹,第一个想法就是觉得太后已经有孕在身了,只是筱蓉却明白,这事儿不是这样的。
见太后白净的脸上一脸的苦楚,虽然蒙着眼睛,可那种无可奈何的神色还是清楚地让她看到了。
“若不是为了皇帝,哀家,早就三尺白绫吊死了,也省得给皇上脸上抹黑。”太后脸色戚戚,有说不出的悲伤。
明明这是病,可偏偏病在这个地方,这让一个妇道人家如何自处啊?虽然她是高高在上的太后,可要是身败名裂,连普通百姓都不如!
筱蓉被她的话深深地震撼住了,生在富贵荣华的天家,也有一本难念的经啊。
李氏听太后如此说,心里直打鼓:这不就是怀孕了吗?还在这儿撇清什么呢?不过这事儿要是传了出去,太后和皇上第一个就饶不了自己。
李氏的脸色由黄变白,由白变红,硬着头皮接话:“太后不要难过,民妇会尽力给您医治的。”心里却暗想:堂堂一个太后,这点事儿还解决不了吗?找个太医开一副堕胎药不就成了?
太后听了李氏的话,脸上泛起一抹希望,蒙着纱布的眼睛直直地对着她:“有你这句话,哀家就放心了。若是你也不能医治,哀家,可就没有活路了。”说着,已是潸然泪下。
筱蓉忙拉了李氏的手,小声嘱咐了许多话。李氏迟疑了一会儿,方才开口说道:“娘娘,您这是病,不是什么羞人的事儿。您肚子里长了一个瘤子,已经大了,所以才会出现这样的症状。要想根治,只能切除,不知道太后……”
话还未说完,太后就惊讶万分:“你说哀家肚子里长了个瘤子?怪道天天坠得难受呢。只是你说的切除是怎么一回事儿?”
李氏才细细地解释着:“就是把瘤子割掉。”说完,一脸的诚惶诚恐,两只手不知该放在哪儿。这样的高超医术,不说会,她连听都没听过,见更没见过。
要不是筱蓉硬嘱咐她说这些,打死她都没这个胆儿说要给太后切除瘤子。
“在肚子里,怎么切呢?”太后自然惊讶,不由问了一句。可旋即她就点头:“既然能治,你就切吧,省得放在肚子里碍事儿。”
李氏才敢接下去:“太后娘娘别怕,民妇会给太后先喝一种汤药,太后娘娘全身就感觉不到疼痛了,到时候把瘤子切掉,过些日子就好了。”
“切吧,总比上吊死了的好。”太后长出了一口气,似乎下了决心,“你需要什么,现在就吩咐人进来办。”
筱蓉没想到太后如此雷厉风行,也许她被这病已经折磨很久了,早就盼着这一天了。反正连死的心都有了,还会怕疼吗?
卷一 血海深仇 四十九章 偷梁换柱
既然这样,就好办了。于是筱蓉忙贴着李氏耳朵说了一番话,李氏就喊来守在外头的素秋进来。李氏先嘱咐了太后不能吃东西喝水,正要吩咐素秋准备哪些东西时,素秋早就抢先开口了:“你这人好生奇怪,太后卧病在床,哪能不吃东西呢。要是有个好歹,你有几个脑袋?”
话音刚落,太后就摆手:“素秋,听她的,从来都没有人似她说得这么清楚明白,哀家信她的。你只听她的。”
素秋这才不敢吭气儿,李氏一一吩咐下去,素秋自然照办。
到了用午膳的时候,一切已经预备妥当了。李氏和筱蓉、铁牛儿跟着素秋到偏殿里吃了一顿丰盛的大餐,浑身都是劲儿,人也没有刚才那般害怕了。反正筱蓉这丫头从来不打诳语,又治过那么多的疑难杂症,自己不信她还能信谁呢。
趁着光线好,用过膳之后李氏和筱蓉也没歇一歇,就径自去了太后的寝宫。
太后浑身已经清洗了一遍,换了一套干净的细棉布里衣,正靠在大迎枕上闭目养神。
李氏看一眼床前小几上的青花瓷碗,里头还残留了一些墨黑的药汁,就问一边侍候着的素秋:“把药给太后服下了吗?”
素秋没有先前的冷淡,忙答道:“刚喝下去。”
李氏点点头,拉着筱蓉去看炕桌上摆着的银质托盘里的剪刀、匕首等器械。这都是筱蓉根据前世里的手术器械让素秋找出来的,可惜现在她没有一套像样的手术用具,等她哪一日攒够了银子,一定要画了图样让银匠给置办一套。
虽然没有前世里的手术器械那么精致可用,好歹聊胜于无。筱蓉检查过后,在李氏的手背上捻了一下,李氏反应过来,忙问素秋:“这些东西都用沸水煮过了吗?”
素秋忙趋步过来,答道:“都按照神医的吩咐在沸水里煮过了,还特意多煮了一刻钟。”
筱蓉又看了看一边另一个托盘里码得整整齐齐的纱布,才放下心来,朝李氏使了个眼色,李氏会意,就把素秋等一干宫女都撵了出去,关上了门。
筱蓉和李氏把手在墙角盆架子上大铜盆里盛着的汤药里反复泡了几遍,才拿干净的纱布擦干了手。筱蓉就摸起托盘里的一把银质小刀,托在手心里相了相。
有多久没有碰手术刀了?虽然眼前的算不上,可放在手里,当年那种挥洒自如的感觉又回来了。到现在她才知道,自己有多爱那个手术台,有多喜欢拿着手术刀的感觉。
只可惜,这一切不知道何时能重来!
李氏被那发着冷光的刀子吓得腿肚子直哆嗦着,见筱蓉拿着刀比划着,忙轻声提醒:“小心些,别划伤了自己。”
筱蓉笑笑,走到床前。太后服了她特制的麻醉药之后,已经沉沉睡去,这会子,她们娘俩可就“为所欲为”了。
筱蓉让李氏把太后的衣服脱光了,李氏惊讶地半天都合不拢嘴,怎么这做手术还要光着身子?
不过眼下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她乖乖地按照筱蓉的吩咐做了。
筱蓉用银质的镊子夹起一块叠好的纱布蘸了些许的药汤,在太后的肚皮上打着圈儿地擦拭着,直到她觉得可以了为止。
李氏哪里见过这阵势,瞪大了眼睛看着。就见筱蓉小手麻利地拿着刀子在太后的小腹部直切下来。
殷红的血渗了出来,在雪白的肚皮上触目惊心,李氏只觉得头皮发麻,脑子里像是有什么东西一下子炸开了,“轰”地一声,让她的身子摇摇欲坠。
筱蓉只专注地做着自己手里的活儿,要是放在科学发达的现代,哪用这样复杂?只要用激光刀来个微创手术就行了。可这是在古代,没有先进的设备,刀子又伸不进去,只能从上面下手了,就像是剖腹产一样,一层一层地割下去了。
手上的纱布用完了,她头都不抬就吩咐李氏:“再拿块纱布来。”感觉好似回到了从前。
等了半天却没有人递过来,讶异地回过头一看,李氏脸色惨白,就像是刮过的骨头一样,涔涔的冷汗顺着鬓角缓缓流下,站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