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孽-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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笙,是一种古老的乐器名,其音圆润悦耳,令人神迷。天相星此时并不知道个中含意,但他却也没有拒绝,就此让玉石如是称呼。
临至溪涧,蜿蜒流过的水声淙淙,他掬起一泓清凉,洗去玉石脸上身上殷红血渍。
顷尔,玉石靠在溪边突起的巨石上,让被他命名为笙的星子洗涤他手上黏腻血迹,自己则垂首溪面,看著溪底优游自在的鱼儿。「笙,我捉鱼给你吃好不好?」
「我不用吃东西。」
「不吃东西,那会肚子饿的。」他移过视线,望著心无旁骛的天相星。他觉得这颗星子说话时的声音真好听,犹若风吹树梢,低柔轻语般和缓。他感到奇怪,同样的唇,怎么笙的就饱含温柔,和自己不同?
「天人只消餐风饮露即可……」突然,他止住话,因为那颗玉石一双美眸,正肆无忌惮地盯著他的唇瞧。
「你别……」他被看得心慌,正想出言制止之时,怎料那双银眸已移至他的眼前,视线相交,紧接著他竟感到唇际传来一阵刺痛。
「你的唇好软。」
低吟般带著些略沙哑的笑声自玉石口中迸出,天相星怔愣许久,才惊觉方才的啮痛竟是玉石触碰他唇,利齿刮咬所致。
「你……」他太过惊讶,居然说不出声。没料一时疏忽,自己就这么地被轻薄了去。
「好软好软。」他笑得开心。这颗星的味道也是甜的,但和豹的血味不同。
他的甜是能渗入心底的那种,尝起来,叫人十分愉快。「那我呢?你该怎么叫我?」他本无名,因太古洪荒以来便是只身一人。现下遇见了他,便兴起了取名的念头。
「玉璃……」笙有些结巴地说著。他是块白玉琉璃石,剔透晶莹,完美无瑕。
只是,那付容颜底下的玩心,似乎重了点。
「玉璃啊……」他又笑了,高兴自己有了名字。
流水匆匆,旋弯转直处聚成一滩平滑如镜的水面。水里,有鱼两三,有他俩倒影一二。
他瞧著那面镜子,瞧著镜中他寒光乍现的银眸。
水中反影,是只白身雪狐,尾数有九,细眸含笑……
晴天澄澈蔚蓝,不见云踪。玉璃打了个呵欠,卷卧在洞|穴之外的柔软草地上,闲适地晒著太阳。
绿林深处,安逸无忧,他侧耳听著大地传来的万物声响,平静祥和。
有些个懒洋洋地提不起劲,明明之前就已睡了千年之久,怎么被这暖烘烘的阳光一照,就又困了起来。
眯著细长丹凤明眸,他不解地垂首枕於臂上双眼睁睁合合,虽无意沈溺梦乡,但梦乡却朝他频频招手。
顷尔,就欲弃甲招降的迷蒙双眸中,映入了一个模糊身影。他看著那影子由远方走近,看著影子身形渐渐清晰,看著影子的脸缓缓形成他熟悉的面容,看著影子含笑凝视,变成了笙。
「怎么睡在地上?」话语一出,笙便察觉了自己的语病。是啊,玉璃怎不能睡在地上,他是兽,席地而卧、随处而居,这是天性啊!
笙的怀中躲著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本想回答问题的玉璃,立即让那小东西给转移了注意力。
「是什么?」他爬起身来,探手向笙怀中,一把握住拿起。
紧接著,那团毛球发出了凄厉的吱吱叫声,玉璃吓了一跳,手便松开让毛球再掉回笙的怀里。
笙缓缓一笑。「是你昨天放走的兔子。」
「兔子?你饿了吗?」思虑只在笙身上绕来绕去的他,在意的只有笙的温饱。
但这却也是他最直接的反应,禽类天性中,最率真的情怀。
「我替它取了个名,尔後,它就叫小璃。它有了名字,也就如同你我一般。我要你把它放在身边,但不许吃它。」笙轻柔抚摸著遭逢玉璃惊吓,受创甚深的白兔。他若想让玉璃学会何谓怜悯之心,就必得让他由施与情爱开始。
「不能吃?」玉璃皱眉。不吃是可以啦,反正他现下又不饿,昨天的野豹还撑著他的五藏庙,叫他对这只兔子提不起兴趣来。
「我把它交给你,你可要好好对它。」笙几个轻抚,定下白兔心神,再交托至玉璃手中。
怎料,玉璃身上弥漫的妖气实在太强,小兔一离开笙的怀中,便开始疯狂吱吱乱叫。玉璃双手合握,将白兔擒於手中,只露出它的一颗头颅。
他好奇地把玩著这只濒临崩溃的兔子,从不知禽类也会发出如此凌乱刺耳的声音。
只因他猎食从来俐落,总在猎物不知不觉之刻迅速断了它们性命。所以他未曾听见它们唉嚎痛苦,更不了解何谓死亡恐惧。
玉璃盯著笙抓来给他的「食物」猛瞧,突然,笑意在他脸上漾开。
这只兔子……还真不是普通的吵……
他讨厌宁静,而它,正巧合了他的胃口。
「那它吃什么?我去抓虫来喂它!」玉璃紧握著白兔,纵身就要往林里奔去。
「玉璃!」笙摇著头捉住他的衣襟。「白兔食草,不染荤腥。」
「咦?」玉璃呆了呆。「怎么它和你一样啊?」
这世间茹素者还真多。
第二章
草有什么好吃的?
笙捉回来的兔子在洞外食草,一坨小小的毛球显得瑟缩,每进一口绿叶,便仰头四处张望。
笙说它会害怕,所以他敛起外露於无形的野兽之气,动也不动地定静如石,站在远处,眼珠子骨碌骨碌地转著,随著它的身影挪移。
「食物」变成了「宠物」。
它是他的东西,可以看,却不能吃。而且当它这颗起毛的球越滚越远,他还得负责将它捉回来。
他碰它,它自是惨叫不停。他没听过有哪只兔子能叫得如此惊天动地的,觉得好玩透了,就放它到处跑,太远了,再将它抓回来。
「玉璃……」笙哭笑不得,心疼那只被他取名小璃的兔子。
玉璃一扑,单掌擒握了白兔。在兔子的吱吱声中,他笑著回头。「我不会吃它的!」小兔子被他突来的擒扑吓得肝胆俱裂,险险崩溃而亡。
玉璃笑靥灿灿,天色魅姿中流露著一丝纯净气息。
笙凝视著他无邪的模样,心头也因沾染了他的愉悦,而被某种名为满足的情感所充斥。
混沌以来,他与其他星子守著天、守著地。他们被告诫不可私有七情六欲,若要为天人,非心有大我,则不可观众生、渡世人。如今,他的心、他的眼,全叫这玉石给闯了进去,被占满的思绪狭隘了,失去容纳天地的能耐。
从此之後他的心不再清、眼不再明,怕也是大限即至。
只是,在此之前,还有多少时间,他都想待在他身边。
「笙!」
玉璃的脸凑到了他的面前,无虑的神情,一点都不知道将会发生什么事。
「怎么?」笙笑看他的无忧,轻问著。
玉璃扬著唇,细眸弯成了二轮弦月,银光淡露,是温和的颜色。「你继续说话啊,我喜欢你的声音。」
「说什么?」虽非沈默寡言之人,但这些天也被玉璃缠得没有话题可用了。
「说什么?什么都可以啊!」玉璃再靠近,双眸若有似无地盯著笙的唇,再游离至他的眼。
「不可以咬我。」笙大概可以知道玉璃在想些什么。
玉璃抬起头,对上笙的眼。「我没有要咬你啊!」唇的味道,是甜的。他想再尝尝那种滋味。
玉璃伸出淡红色的舌尖,轻轻地撩过笙唇与唇相接合的隙缝,心底,有种莫名的情愫蔓延了出来,酥酥麻麻的,像极吃了熟透的果子般,微醺、微醉,有些飘然。
「玉璃……」他垂眸,见玉璃双睫轻搧,趁他开口说话之际,舌闯进触及了他的齿列。顿时,他如遭雷击般全身颤了一下。「好了……够了……你不能吻我,这样是不行的……」
如同哄骗孩童般,笙软语劝诱,将玉璃贴近的身子缓缓拉离。
但他动作的手有些无力,唇舌接触的震撼,在玉璃离开後,仍绵绵不断地晃摇著他。他感到惊愕,惊愕自己对这份突袭的毫无招架,和那丝丝点点,不断自心底浮现而出的蠢动欲念。
但他不行,他不行的。当初落凡的初衷是为救玉璃於雷击,他也料自己终将回天界接受触犯仙规的惩罚。既是如此,一切就该止於最初水般淡然的情谊,不该任情感泛滥肆虐下去。
「原来这就叫吻。」他率直地问著:「你不喜欢我吻你吗?」
「有些事,不是喜欢就能做的。」
「这么说,你其实是喜欢我吻你的罗。但我还是想不透,为什么明明喜欢,却不能做呢?」玉璃不解地触起眉。「那……不然……再吻一次就好!」
他硬是将自己的唇堵上笙的,来了个深长的吻,坚决而不容动摇。他是这么地喜欢著笙啊,喜欢到睡著醒著都只能想到他。何况他都听话不吃小璃了,笙怎么就不能依他。
结果,笙挣扎著闭起了双眼,控制不了地在这汤人心魂的索吻中失神。蓦地,他呻吟了一声,不是因玉璃的不懂事故,而是因他的不能自持。
下凡的这些日子,有玉璃伴著,让他的心境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感。
他若望著玉璃,玉璃也会以同样的眼神望著他。
玉璃是块剔透澄明的白玉琉璃,净不染尘。他的清澈,无善无恶,纯粹的得以映照出万物本象,褪显出众生本质。
曾几何时,他亦在玉璃眼中,看清了自己。
情爱无法造假,原来他真是爱上了他。
但,终会分离的预感总是萦绕,从未有自他心头散去的迹象。而且,随著日子一天天的过去,愈益加剧。
直到这天,他突然兴起前所未有的强烈预感。
他告诉自己,是该放开的时候了。
「笙,外头天变黑了!」拎著白兔,玉璃返回了洞|穴之内的居所。
岩|穴内十分简单,没有多余的装饰。有的只是笙弄的石床,然後他们同榻而眠,日夜都在一起。算来,这个地方他们也住了好久,久到他和兔子小璃已经混熟,且熟到小璃都不会乱叫了。不过他还是比较怀念小璃以前一见他靠近,就乱跑乱跳外加歇力怪叫的模样,笙是说小璃因为知道了他不吃兔子,才安下心来的。
「太阳没下山,可是让片乌云给遮住了。」玉璃将小璃抛在铺著乾草的石床上,他本想晒太阳的,但外头变冷,散了他的兴致。
「是吗?」忧思爬上笙俊朗的脸,他神色灰暗,硬想挤出点笑容,却徒劳无功。
玉璃由怀中掏出几颗晨间在林里摘撷的野果,近来,他已被笙和小璃耳濡目染,不杀生了。虽然,这些东西吃得再多也填不了胃,但无论如何,他就是想讨笙欢心。看他吃果子而不去猎狮子老虎,笙便会给予他赞赏的眼神。
只要笙觉得好,他就想做。
没注意到笙怅然神情,玉璃递了颗红透的野果给他。「最近这附近好像有人出没,他们拿著竹子作成的东西去射野兔野鹿,每天嗖嗖嗖地一直射,然後生火烤来吃。」
「那是种叫弓箭的武器。」笙将野果收进怀里,说话的音调有些低缓。
「弓箭啊!那种东西对人来说的确方便,他们动作没我快,少了弓箭还真会饿肚子。」
「现在,你还会想饮血食肉吗?」笙低语问道。
「我?」玉璃摇头。「我不饿,不饿,就不吃。你问小璃啊,我都没有吃。」他捉住身旁卷成一团的毛球,猛地摇了摇。「小璃,你说是吧!」
小兔子被他不知节制的力道这么摇,又发了惨叫声,就将魂归西天已。
「瞧,小璃也说是了。」玉璃笑道。
「那,我也可以安心走了!」笙望著洞|穴之外,由天而降的蔽日乌云。
顷尔,他振气挥袖,在洞口布下结界。天兵天将已然临至,他无处可逃,也不该逃。
如今他唯一牵挂的是玉璃,玉璃虽为石身,但外表与狐狸无异。天人眼中,他仍是妖孽,一只修心不足,仙界不容的孽畜。
为保玉璃,他设了结界。结界在他走後才会解开,但在此之前,此洞之内,一切声音与形体皆会受结界所护。没人可以看得到玉璃,没人伤的了他。
「走?你要去哪里?」玉璃本来还不了解笙到底说些什么,他以为他的走,是到河边喝喝水,或是到林间散散步。但却在此时,一片黑云降至山洞之外,然後幻化成黑压压的人群。
接著,洞口缓缓形成了一片土黄岩壁,将洞内洞外隔绝成两个天地。
「笙?」玉璃不解,坐在石床上的他仰头望著笙,然而,他这才发觉,笙的笑容之间不知从何起,竟就多了份神殇。
「听我说。」笙在他面前缓缓蹲了下来,扯著十分费力才得佯装出的微笑,染著压抑不住而流露出的忧情,以变得万般沈重的声音说道:「我本不属於这里,是为了你,而私落凡尘。洞外的天兵天将,是来拘我回天受审的。你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