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百四病之1冻疮-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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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一面就好。毕竟他们还是势不两立的仇敌,他又怎能要求更多?
可是顾惜朝已经不在了。
他不在惜晴小居,不在六扇门,甚至也不在京城。
顾惜朝好像凭空消失了一样,没有一个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惜晴小居的桌子上还放着半瓶他那时制出来的冻疮药膏,看来戚少商来过不久之后,顾惜朝就离开了。
如果你欠了一个人很多的债,既还不清又没有能力还,见到他你会不会觉得不安觉得窘迫?
那你会怎么办?
顾惜朝选择了逃跑。离开戚少商,离开京城这伤心地,假装没有过去只有未来,寂寥尘世,他找不找的到涤他的水度他的桥?
三年后,戚少商和冷血奉了诸葛先生之命北上沧州去调查金盏堂一案。
金盏堂是北方最大的一家商号组织,旗下万金钱庄和飞盏楼遍布江北各大都市,财力雄厚富可敌国,每年都给朝廷交上来大笔的税银,也算本分。月前六扇门却偶尔截到一封金盏堂与定远侯府的密信,心中隐约提起出钱出力,合谋通金卖国之事,诸葛先生震惊之下,便命戚少商和冷血前去沧州金盏堂总堂彻查此事。
沧州之北原是连云寨所在旧地,戚少商在这一带交游甚众,人脉极广,可那金盏堂素来行事隐秘,决不张扬,与江湖人士打交道也不多,说是行商需要也罢,不可告人也罢。总之戚少商和冷血去了一趟总堂,对方应对的竟是滴水不漏,人事任免,收入支出,分毫可疑的蛛丝马迹也没有。
二人无奈之下只得多方打听,终于得知金盏堂真正的行政枢纽并非它的总堂,而是城东一座小小的别苑梧桐馆,近年来各种指示任命都是从那里发出的。戚少商和冷血略一商议,决定夜探梧桐馆,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夜已深了,戚少商藏身在梧桐馆遍地的花田里,眼睛眨也不敢眨的盯着书房那一扇小轩窗。
微弱的光一闪即灭,那是先进去的冷血发出的讯号。
戚少商借着夜色慢慢靠近,推开一条门缝闪身进去。
迎面来的是一阵极清雅的香气,非兰非麝,是菊花与梅花的香,透着如霜似雪的清冽。
这香本该让人头脑清醒精神为之一振的,戚少商却觉得眼前发花天旋地转,一个支撑不住就坐倒在堂中的木椅上,浑身无力动弹不得。
房中无人,先进来的冷血竟然不见了。
只是此时他无暇去顾及冷血的情况了,他已经听到门外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来者是敌非友,而他已身入觳中。
按足音分辨,来的五个人中,至少有两个是绝顶高手。
门开了,戚少商还没来得及回身看清来人,就先听见一声熟悉至极的笑。
他全身一颤,听见这声笑就仿佛看见那个人使坏时那副得意洋洋飞扬跋扈的无赖样子,这记忆太过鲜明,不经思索自然而然就跳到他脑海中。
戚少商慢慢转过头,咬牙切齿:“顾惜朝,又是你?”
顾惜朝身后跟了四个人,大摇大摆的走进来。他一边命人掌上灯,一边极其认真的对着戚少商点点头,露出一个促狭的笑意:“戚少商,多年未见久别重逢,你还是一派英雄气概。”他支着下巴思索一下,一扬眉,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可惜今时今日,你居然又落在了我手里,看来我的确比你强一些。”
戚少商恨恨的瞪着他:“顾惜朝,原来金盏堂那个总管就是你。”
“没错。”顾惜朝拉开书桌后的一张椅子,大大咧咧的坐下,答得爽快,“我从离开开封,就一路北上到了沧州。”他停顿一下,抬起眼来看着戚少商,笑容复杂难明,“这两年,你没少在南边找我罢?”
这个小人,这个骗子。
戚少商心有不甘:“顾惜朝,我已经很小心,居然还是着了你的道儿。这房里的熏香并没有毒,我身上的毒你是什么时候下的?”
“毒?我可没有下毒。不过戚少商你眼光倒是不错,书房里的熏香用的是‘锁清秋’,上好的贡香。至于你身上的毒,只怕是这梧桐馆里醉仙草的毒。”顾惜朝眉一抬,有些无辜的摊摊手,“戚少商,你偷偷摸摸的跑到我的梧桐馆来,躲在花田里,结果中了毒。这笔帐还能算在我头上不成?”
戚少商被他堵的无言以对,只好避过不谈:“你把冷血弄到哪儿去了?”
“冷四爷好的很。四大名捕纡尊降贵,我怎么敢不好好招待?他现在在一个好地方寻欢作乐,处境可比你好得多。你还是担心担心你自己吧。”
戚少商抬头看看他,恨铁不成钢:“你当日既然脱身,又何苦再搅到这趟浑水中?”
顾惜朝冷冷一笑:“怎么,戚大侠,你想让我退隐江湖?”
“那些浮名, 那些权势,对你就真那么重要?没有它你就活不成?”戚少商恨透了他的死不悔改。
顾惜朝眉头紧皱,脸上渐渐浮现起一个似哭似笑的表情:“山川满目泪沾衣,富贵荣华能几时?我要晚晴,晚晴死了;我要父母亲人,却生下来就是孤儿;我要朋友知己,一个也没有。现在除了权势,我还能要什么?”他慢慢摇着头,点手指定戚少商。“你若让我就这么一事无成、庸庸碌碌的去过那种豆南山下的日子,还不如一剑杀了我来得痛快。”
戚少商叹口气:“你生而有才,一心想飞,那也无可厚非。可你干吗非要干些有违侠义道德的事出来?先是逼宫作乱,现在通敌叛国,你做人当真连个底线也没有么?”
“你在套我的话?”顾惜朝眯起眼睛,忽而神情又转为怜悯之色,站起身走到他面前,带点好言相劝的意味,“你马上就要进地府了,这些事知道的少一些会比较安心。戚少商,你坏我的事、挡我的路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为了杀你费尽心机,你死也可以瞑目了。”
他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枚黑色的药丸来,要给戚少商喂下去。
远远的从院子西面传来金铁相击之声,同时庄众示警声大作,显是有敌来犯,顾惜朝一皱眉峰,朝他身后两个劲装打扮精气内敛的黑衣人扫了一眼。二人得了令,拱手退了出去,一出房门,立刻施展极佳的轻功纵身飞掠而去。
梧桐馆遇敌,来的是不是戚少商的援兵?
屋子里的烛火闪了一下,就这么由明转暗由暗复明的瞬间,屋子里另外剩下的两个随从也已经软软的摊倒在地上,一丝声息都没有发出。
下手好快。
转眼情势已变,又成了顾惜朝和戚少商两人之间的对峙。眼前情景何其相似,一路风雨,他们岂非已这样对峙过很多次?
那么这一次,赢的人会是谁?留下来的人又会是谁?
顾惜朝不管那么多,他已经学乖了,对付戚少商有了机会就必须一击必杀。他微抿着唇角,板开戚少商的下颌就把丸药扔进他口中,防他吐出,又动手点了他关元、天突二|穴,这才一脸轻松的转回旁边坐下,连他倒在地上的手下也不管不问。
戚少商不是个轻言放弃的人,只要还有一丝希望就值得他努力到底。药一入口,他便开始运功逼毒。
“别白费劲了,戚少商。”对面的顾惜朝好气又好笑的看他,“我的解药绝对比你运功逼毒来的见效。”
戚少商愕然的睁开眼睛,丹田中真气内聚,他自然有所觉察:“你到底要干什么?”
“你走吧。”顾惜朝脸上带着个有些伤感的笑容,“你知道,我欠你的情。”
戚少商不肯走。
顾惜朝暗暗叹一口气,只能大致解释道:“这四个人是总堂拨下来在我身边的,名为襄助实是监视,我要放你,得先制服他们。屋子里日日点的锁清秋就是给他们备下的,人嗅这香时候长了,遇到我方才散出去的药粉就会毒发,内力全失,手脚无力。现在外面打起来的人才是我的人。你戚大侠有混元一气神功护体,我下毒不成被你还击,打伤了我,另外两个也伤在你救兵手下,这样安排可好?”
“顾惜朝……”
顾惜朝不耐烦起来:“你到底走不走,别逼我改主意。”
戚少商一咬牙:“好,那我走了,你自己多小心。”他走到门口,忽然又转过身,从怀里掏出一只小瓷瓶扔过去,“这是给你的。”
那是顾惜朝当年制的冻疮药膏。
这三年的日日夜夜,戚少商都带在身边,就为了有一天找到顾惜朝的时候,能把这个交还到他手上。
顾惜朝的手微微发抖,好像握着的是一块热炭。这么长时间了,他就没想过药膏会失效吗?顾惜朝觉得戚少商真是傻的可以,他想想就当真笑起来,眼中闪过让人看不懂的神色:“你先等等,我有东西给你。”
顾惜朝从书架的暗格里拿出来的是两封密信和一本账簿。他走到戚少商面前把东西递给他:“这些证据,足够你连根拔了金盏堂。”
“金盏堂是你立足之地,你真忍心这么毁了?”
“戚大侠你不会忘了吧,我本来就是个背信弃义不择手段的小人,也不多这一笔。金盏堂当初敢用我,就有了日后被出卖的觉悟,不然也不会派那么多人看着我。”顾惜朝冷笑到。
戚少商的神色古怪的很,大概是不习惯看到这么正义的顾惜朝:“那你也不要权势了?”
“你道我是为了什么江湖侠义、忠君爱国么?”顾惜朝一扬眉,声音却低下去,“权势固然重要,士为知己者死,却也是一样的。”
“金盏堂家大业大,一时难以肃清,你阵前反戈,他们会派人追杀你。”
“追杀?”顾惜朝不屑的撇撇嘴,拉开衣袖,露出小臂上一条深深的刀疤,“三年来,追杀我的人就没断过。实在躲不过去了,就只有硬捱。以前还挺羡慕你,后来才发现我的命也够硬的。”
这样的伤,他身上还有多少?
他在那边谈笑风生,戚少商只听的心都缩成一团:“顾惜朝,你跟我走。”
顾惜朝显然会错了意,脸一拉:“戚少商,我待你也算仁至义尽,你居然还要押我回六扇门领罪?”
戚少商急到:“我们不回六扇门,也不回惜晴小居。我们两个人一起走,你让我护着你,好不好?”
顾惜朝的衣袖忽然飘动起来。
这里是室内,四周门窗紧闭,怎么会无缘无故的起了风?
可就是有一阵风从顾惜朝身后向他掠来,夹着无数盈盈闪烁的银光,美不胜收。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唐门的暴雨梨花针。
暗器榜的首位,不用毒的针。
这样美丽的暗器,这样缠绵的一场缤纷花雨,这样温柔的一个缥缈梦境,怎么会有人避的开,又怎么会有人忍心避开?
若是用了毒,岂非焚琴煮鹤大失风雅?
针是从摊倒在地上的一名随从手里发出,他并非唐门中人,又武功低微,顾惜朝千算万算,终于算漏了一着。
戚少商低喝一声飞身扑上,想也不想就要掠到顾惜朝背后替他挡下这一击,他还记得三年前顾惜朝说过他武功已经废了。
顾惜朝手中没有剑,没有神哭小斧,他挡不了身后飞至的无数银针,可是却有办法挡住戚少商。
他袖间机括中射出三柄薄如蝉翼的飞刀,分袭戚少商头胸腹三处要害。戚少商顺手抄起逆水寒把三柄飞刀打落在地。
只这么一阻,已经够了。
戚少商眼睁睁的看着顾惜朝脚下转了一个角度,用自己的身体连带着挡住了射向他的部分银针。
顾惜朝的表情悠然的仿佛身后飞来的不是致命的暗器,而是一场真正的落花风雨一样。他甚至半闭上眼睛享受微风拂体的清凉和花瓣温柔的触感,衣袂飘动直欲乘风而去,羽化成仙。
人或者花,都美的令人屏息。
这幅画面,日后还将会千百次的在戚少商的梦境和回忆里交错回放,直教他夜夜梦回再也无法忘怀。
可是当时他只能又惊又怒的掷出手里削金断玉的逆水寒,将那个出手偷袭的随从钉死在地。然后他就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戚少商简直受够了这种无能为力的窒息感。
顾惜朝迷迷糊糊的想,坏人果然只能作坏人啊,偶尔有一次不忍心,就连命都赔上了。
杀孽造的太多,报应迟早都会来。
顾惜朝觉得很释然。
而且他还救了戚少商一命,他不欠别人什么情了。
顾惜朝也觉得很满意。
所以他笑的心安理得:“戚少商,你刚才说什么?”
戚少商动动嘴唇,却发不出声音。他的头脑只剩下一片空白,哪里还想的起刚才说了什么。
顾惜朝的世界已经变得朦胧起来,他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又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话音一落,他整个人直挺挺的向后倒去。
戚少商眼疾手快一把接住他,终于把这个倔犟的、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人紧紧抱在胸口,忘记的话全部记起来了:“我说,不许你再作恶了,也不许你要什么权势了,顾惜朝你听见没有?我要你跟我一块儿走,洗心革面重新做人,天涯海角,走到哪里都是家。你听见没有?”
其实那时候顾惜朝是想嘲讽戚少商一番的:你是大侠啊,出言如山决不作伪,说一句是一句。你刚刚说的那是什么话,你疯了不成?
可是他背上真的很疼,没有力气再说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