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微笑-第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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慕弈之始终唇角含笑,安静地聆听着女校长的东拉西扯,不知道为什么,他本来有些浮动的思绪就在女校长刚才的一番话中沉淀了下来。
放慢脚步吧,或许一下子没办法让管晔了解,那就有耐心一点,等有一天管晔想正视问题的时候,他再伸出手也不迟的。
清新的茶香味淡淡地,如同慕弈脸上挂着的笑意。这个没有课的早晨,就在校长的人生回忆录、浅绿透明的茶水、慕弈之的微笑,和满地的瓜子壳中度过。
锵锵锵
电话铃声。
他知道是他家的电话在响,一般人要是响了十声以上没有人应,也应该知道对方不在家或者是根本就想假装不在家。但就是有人不识相,不懂得给人耳朵一个清静,摆明了若不接电话就响到天荒地老。
有些空荡的房间里回绕着一遍又一遍刺耳的铃声,逼的人神经几乎炸裂!
该死!他一定要去装台电话录音机!
管晔翻开身上的薄被,探手猛力一扯,床头上的分机差点魂归恨西天。
「不管你是谁,你最好有很重要的事。」他劈头就对着话筒切齿低语,恶狠狠的语气像是要冲过去把对方撕裂成屑。
「呵呵……你果然在家。」话筒的另一头传来带点恶作剧的笑意,岳湛詺笑嘻嘻地道:「别一大早就生这么大气嘛,我是在帮你改正作息哎,回来将近一个月,你居然还是天天睡到下午,适应能力也太差了吧!」
「你有什么事?」管晔靠坐在床头,只觉得额际隐隐作痛。
「你怎么这么冷淡?接到好友的电话不先打个招呼吗?」好委屈的语调。
「我要挂了。」
「哎哎,好好好,你这个人,真是开不得一点玩笑。」岳湛詺连忙隔着话筒呼唤,就担心管晔一旦真的挂了电话,就再也联络不到他……毕竟,有过一次教训,谁知道他会不会把电话线给拔了?「月中有一场酒会,我们两个人要代表公司去露露脸,等一下公司会派人去你那边,拿这一季的新装,你可以挑挑要穿哪一件出席才恰当,另外,还要把不穿的衣服拿回公司送洗。」唉,要不是经纪人最近忙昏了头,又只有他跟管晔较为亲近,他也不用老是扮演传声筒,说来说去,如果管晔像他一样自动自发那就省事多了。
幸好他黏人的功夫一流,不然哪逮得住管晔?工作要是开天窗就糗大了。
管晔不悦地皱眉,「我正在放假。」
「我知道你在正放假啊!我也在放嘛!」唉,真难摆平。「可是公司接到人家好意的邀请,总不能掷还回去吧?再说,你不会真的想休息三个月无所事事吧?反正只是一场酒宴,就当有人请你吃一顿免费大餐不就得了。」变通一下嘛!
管晔紧锁眉头,从床上站起身。修长的双腿和精壮的身材让人忍不住咽口水。
听他不答腔,岳湛詺知道他已经默许了,赶紧趁胜追击,「过几天经纪人会敲定时间,你手机不要关,免得联络不到人。还有,你要记得下午有人会去拿衣服给你,不要不开门啊!」他再次叮咛,免得可怜的跑腿员工大吃闭门羹。
管晔拿着分机话筒,走到房内的沙发椅旁,随意地捞起一件披挂在上面的衬衫套上自己裸露的上半身。「他们下午几点会来?」……他这件衣服的口袋里好象有东西。
这代表他答应了!岳湛詺安心不少。「嗯……应该差不多三、四点吧!你把必须送洗的衣服交给他们处理就好。」因为质料好,所以他们有很多衣服都需要保养,一件十几万的外套简直比人还娇贵。什么要干洗手洗,不能高温熨烫等等,真要自己来弄,那可真是会烦死人!所幸公司都有雇专人很体贴地帮他们打点,没让他们毁了那些昂贵衣物。
「嗯。」管晔拿出衬衫口袋里的东西,是一张对折的纸片。他微微蹙眉,一下子想不起来是什么。
另一头的岳湛詺依旧像是个老太婆,「我看你还是把手机打开吧!不然很难找到你啊,打你家电话还要跟你比耐心,要是有重要的事情不就惨了?虽然说放三个月假,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工作要露露面的,你真的想来个无影无踪啊?我跟你说」
「锵咚」一声打断了他的碎碎念,岳湛詺愣住,听起来很像是电话筒被无情的扔到地板上孤单饮泣。
「管晔?……喂!管晔?……喂喂喂管晔!」
被猛然拉开的抽屉整个掉落在铺着柔软地毯的冷硬磁砖上,洁白的地垫上散落了一封封浅蓝色的信笺。
管晔没有理会躺在地板上哀嚎的分机话筒,他只是站立在桌前,双拳紧握地几乎「喀喀」作响,他脸色冰寒,神情复杂,就只是瞪视着桌面上带着折痕摊开的纸张。
「该死!」他彷佛难以忍受地用力一挥,将那张手掌般大的纸片粗鲁的打落。
他深沉的双眸燃满怒火,冷静完全瓦解。
无辜的纸片飘落在地垫上,上面写着的是慕弈之两个星期前给管晔的电话和住址。
小纸片上柔和雅致的笔迹,跟同为散乱在一旁的浅蓝色信笺上的字迹,就像是相同模子印出来似的
一模一样。
锵锵锵
天空有点阴阴的,是要下雨的前兆。
在一群群嬉闹的小学生和众多的接送家长中,管晔一眼就认出了那个飘逸的身影。
他还是带着淡淡的笑容,温柔清雅,四周的气流舒和地令人叹息。
为什么他要这么做?究竟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总是阴魂不散地招惹他?
为什么他可以长达五年不断默默地像是影子一样匿名写信鼓励他?
这么做根本一点好处也没有,他应该很清楚,他不会感谢他,那些信也很有可能被他扔进垃圾桶,为什么他可以这么有耐性,这么不求回报?
他搞不懂他到底为什么这么做的理由!
管晔下了车,他表情阴霾,眉间深皱,完全没注意四周因他而起的惊艳视线,大步地朝那抹幽静的身影走近。
「老师再见。」
「再见。」
一声声稚嫩的甜美笑语不停地响起,慕弈之始终微笑地目送学生离开校门,有耐心地一个一个向他们道别。等他的班级都走的差不多了,他还帮忙照顾别班的低年级小朋友,注意他们摇摇晃晃的脚步,小小的身体别脱离路队太远。
一阵猛然袭来的压迫感,让慕弈之下意识的回过身,他清澈的眼瞳不其然地望进一张冰雪般的俊美容颜。
「管晔?」他楞住,没料到将近两个星期没见的人会出现在眼前。「你……你来找我的吗?」他不敢确定,就算那日管晔没有忿然离去,他也不太可能主动来找他。不过管晔又出现在他面前这项事实,真的让他意外。
管晔没有回答,他伸出手抓住慕弈之的手臂。「跟我走。」他沈冷的低语。
「管晔?」慕弈之不解他脸上的怒气由何而来,对他的举动微感讶异。
「跟我走,我有事情要问你。」他不耐烦地加重手劲,想直接把慕弈之拉走。
「等一下,你……」慕弈之想劝他先放开手,因为他们这样太过于引人注意,已经有不少人往这边看了。
他的柔语换来的是不留情的猛力拉扯,管晔直直地逼视着他,冷道:「你到底走不走?」
慕弈之被他的动作影响,脚步不稳地向前跨了两步,他有些愕然管晔这么急躁的举止。「我知道了,我跟你走。」他轻缓的语气里皆是安抚。
他回首对旁边担心他的老师微笑示意不要紧,随后对着管晔缓道:「我会跟你走的,可不可以先放开手?」他的语气始终轻柔,一点也没有因为管晔不当的行为而生气的样子。
管晔手松了松,不经意地抬眸,才正想开口,不远处有一副景象震住了他的思绪,他倏地瞠大了眼,全身紧绷僵硬。
从未有过强烈波动的思索,回绕上了一簇小小小小的渴望。
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会碰见……那个人
怎么可能?!
太过于突然发生的巧合让他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不过很快的,他彷佛被兜头泼了一大盆的冰霜雪水。
察觉到抓着他的手一瞬间变的僵直,慕弈之疑惑地抬眼,看见的是管晔阴晦暗沉且不可置信的表情。他顺着管晔的视线望去,看到一个美丽的中年妇女正温柔地拿过孩子的书包,牵着他的小手,侧首聆听孩子欢喜的童言童语。
「管……」箝制在他手臂上的大手不停地加重力道,彷佛要捏碎他的臂骨,慕弈之却没有皱过眉头,因为他发现,那名妇人眉宇之间和管晔有些神似。
「管晔……她是你的」他好担心,如果真如他所想,那么,管晔受到的冲击一定很大。
管晔心里那种微弱的渴盼,在看清楚妇人手中牵着的孩童后完全破碎。
「不是!!」他大声地否认,冷冽的语调几乎划伤人。突然的吼叫声把周围的人都吓了一大跳。那名妇女像是发现有骚动,也反射地望向他这边。
妇女看着管晔,脸上先是一愣,随即很明显的十分震惊,几乎拿不住手里的东西。她脸色苍白,很快地撇过头,惊慌牵着孩子快步的离去,没有回头。
就这样?管晔有种想大笑的冲动。
怀胎十个月生下他的母亲,在抛弃他这么多年巧合遇见他之后,竟然像是瞧见了什么毒蛇猛兽魑魅魍魉,连一个拥抱一个招呼或者一个笑容都没有,宛若在躲避什么不干净的秽物,假装不认识仓惶地从他眼前跑走?
这就是他从没怨过的母亲?
管晔深沉的脸色上毫无表情,冰冷地犹如一具死尸。
慕弈之看着那名妇女离去的方向,由管晔的反应来看,他的猜测不幸的正确。他担忧地望向管晔,没有遗漏地感觉到从他身上一丝丝溢出的凛冽。
那种刺骨的霜冷,深深地扎进管晔心底的旧伤口,残忍地揭开从未痊愈的疤痕,让流血的地方更加地溃烂。
管晔用力地甩开慕弈之的手臂,回过身就走,不理会周遭投注在他身上的怪异目光,径自地朝着自己的车子走去。
「管晔!」慕弈之追上他,「你冷静一点……」
管晔大步地向前走,不理会他的劝阻,封闭自己的世界,不看不听。
「你要去哪里?你等一等……」慕弈之拉住他,却被一把扯开。「管晔……你母亲她……」
「闭嘴!!」管晔怒吼一声,愤恨的神色令人生寒。
慕弈之沉静的面容上毫无惧意,「我知道你受到了伤害,但你母亲或许有苦衷。」他想尽量地开解管晔,至少先让他冷静。他跟着他到马路口,想拦下他。
「我没有受伤!我没有!」管晔激动地伸手推开慕弈之,把他推离自己一大步。混乱的思绪感受随着忿然的吼声爆发出来,他只是想要不停地否认内心深处的刺痛。「不要管我!」他对着慕弈之怒咆,很快地开门上车,在慕弈之来不及阻止下绝尘而去。
慕弈之很快地招了一辆出租车,「请跟着前面那辆银色的跑车。」
他双手紧握地几乎冒汗,他不知道管晔会做出什么事情,他也不知道他能帮他什么,他只知道他在管晔极力隐藏的黑眸当中看到逐渐扩大的伤害。
雨滴开始一颗一颗地落在车窗上面,在平静的心湖上洒下强迫的涟漪。
慕弈之注视着前头飙速的跑车,他没有去思考自己投注在管晔身上的注意是否太多,只知道如果不这样做一定会后悔。
第六章
早在那个家庭整个瓦解后,他就从未想过能够再次见到任何一个亲人。他也不曾思考过,如果有一天他再度与母亲相遇,那么他该是什么表情,或者,抛弃他和父亲的母亲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在过去那声光灿烂、实则却孤独寂寥的日子里,他真的从来没有想过这些事。
他只知道工作要做的比别人好,在一开始语言和环境都陌生的强态竞争下,他得付出比其它人更多的努力。他如愿的走到颠峰,本来以为自己早已不再会有任何期待,本来以为自己早已坚强冷漠的内心,原来却是那么样地不堪一击!
「碰」地一大声,管晔用力地甩开自己家里的大门,力道之蛮横,使的被纯钢门板反碰撞的墙面硬生生地留下扭曲的凹痕。
门板因为巨大的冲力而兀自摇晃,空旷的客厅留下刺耳的碰撞余音。管晔走到本来只是摆饰的大酒柜旁,取出一大瓶昂贵的烈酒,不享受美味,不在意香醇,他仰头就灌入自己的喉中,没有美酒该有的赞叹余香,只留下辛辣难咽的苦涩。
棕红色的酒液顺着他的唇角溢出,滑下直挺的颈项,浸湿了他的衣领衣襟,染上了他的胸口双手,刻划出一条条灼烧纵乱的水痕。
他不曾怨恨过母亲放弃那个家的懦弱,因为他相信就算是别人也同样无法忍受,他甚至在心中帮母亲找理由,独自扛下所有的重担。
然而……她怎么可以?
她怎么可以这么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