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使不微笑-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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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人说得出话。」慕谦御说着往事,如今轻描淡写的文字叙述已经没有办法表达出当时感受到的震撼。「直到那个时候我们才了解,自己做出的事情是多无知、幼稚,而且愚蠢。在知道大哥跟他亲生母亲根本从来就没有联系后,你可以想见我们每个人懊悔的程度。」他看着坐在长椅上始终不语的管晔,斯文的脸上挂着苦笑。
慕弈之带给他们姊弟的不仅仅只是亲情,那无法偿还的包容,广大的像是海洋,那样沉静的温柔,彻底地撼动了他们。
慕谦御续道:「他可以为对他老是恶形恶状、根本说不上有什么关系,又抢走他父爱的陌生亲人做到这种地步,你可以说他笨说他蠢,也可以认为他是无可救药的烂好人,」他认真地看着管晔,「但是不可否认的,我们都被他感动了。」
在大哥出院后,情况就慢慢地改变。虽然一开始很尴尬,他们嘴巴上不说,但也都一步步地接近这个大哥,并且学习之间的相处。
越是了解他,越是打从心里尊敬他、喜爱他,他的性向问题不知何时被遗忘,没有人在乎他喜欢的人是男是女,只知道他是他们唯一且最亲爱的大哥。
管晔从头到尾沉默地听着,脸上淡漠的表情看不出有什么反应,偶而在眸中一闪而逝的光芒快地让人来不及捕捉。
原来那个柔善的笑脸后面,竟然隐藏了这么沉重的封闭伤痕,究竟慕弈之是以什么样的心情在微笑?究竟慕弈之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接近他、抚平他的伤痛?他一直以为,他根本没有经历过挫折,所以从来都没有深思过……管晔脸色紧绷,随着过去一幕幕拒绝慕弈之善意的画面掠过眼前,他的唇越抿越紧。
因为慕弈之很孤独,所以才不想让他走同样的路,然而他因为无聊的自尊将上天的不公平加诸在无辜的慕弈之身上,却从未想过,他的笑容根本就是在掩饰那些结不了痂的伤口。
管晔垂落在身侧的手握紧了拳,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该有些什么反应。
慕谦御可没漏掉他那细微地蹙眉动作,他可以解读成眼前这个男人在为大哥的过往心疼吗?他轻吁口气,翻出这些成年往事,他自己也颇为沉重,现在讲起来,还是觉得十分对不起大哥。
幸好刚才他已经询问过医生,大哥的情况趋于稳定,不然他也没办法心平气和地坐在这里。
管晔默然良久,他看着已呈映照出夕阳的落地窗,缓缓地启唇:「你为什么要跟我讲这些?」
「因为我要你想仔细。」慕谦御坚定地睇着他,「我大哥的性向你已经很清楚了,你们属于不同的世界,如果不是真心的,就请你停止接近他。」
管晔转首看着慕谦御,深沉的神色辨不出喜怒。
「他不是一个健康的人,需要细心的照顾和包容,如果你不能做到,最好也离开他。」慕谦御没有半分妥协。
「这不是你能决定的。」管晔冷道。
「那就由你决定。」眼镜底下的双眸直视着管晔,「我不是在说笑,如果你不能给他幸福,那么就别再出现。离开,或者留下,你自己决定。」
管晔顿住,离开或者……留下?
他离不开,不然早就该放手,可是留下?
他能像慕谦御所说的那样,真心地付出同等的感情,关怀地照顾他吗?
还是说,他根本就只能自私的利用慕弈之的不求回报,只想要索取他带给他的温暖和宁静?
他爱上慕弈之了吗?
他从没爱过人,慕谦御说的话,摇摆了他的意志。
他只知道,他需要慕弈之,在认清了自己对他有感情后,没想过要放弃。
可是现在……他该怎么做?
才认清自己的感觉却又被迫要做出困难的选择,管晔异常烦躁,他不耐地站起身就要离开。
「你不能总是在逃避。」慕谦御在他越过身旁时启唇,「我不问你大哥为何发病,但是我希望你认真地面对你们之间的牵扯。你若没有办法确定就尽快放手,大哥对我们来说很重要,要是你伤害了他,我一样不会饶过你。」他目视前方,任管晔擦身而过,静静地落下话。
管晔紧皱着眉,没有说话,只是迈步远离这令他无法思考的空气。
他不是逃避,只是……只是
可恶!他要见慕弈之,不管他是昏迷还是清醒,他要见到那张扰乱他的清雅面孔。
现在!!
如果睁开眼睛,会看到父亲在的那个世界吗?
或许,他可以说声「对不起」。因为他终究对一个人动了情。
如果不是那个世界,那么,当他睁开双眼,所要面对的会是什么样的情景?
「医生、医生!他好象要醒了!」
如果已经知道是什么结局,可不可以重来一遍,把所有发生过的一切当成一场梦?
「情况很好,只是几天没进食虚弱了一些,等他完全清醒让他吃药,然后才能进食,今天只能先吃些流质的食物。」
似乎是很难,因为,那些话,那些事,像生了根一样,怎么也无法忘记。
「谢谢你,医生!拜托你大哥,拜托你快点醒吧,我们都好担心!」
只能选择面对,纵使可能会受到伤害,他仍是要睁开眼睛接受,不能一直躲避下去。
他所要面临的,究竟会是什么样的结果?
「啊!醒了、醒了!大哥醒了!」
欢呼声随着柔软的人体抱住了他,慕弈之艰难地眨动眼睑,只觉得泄进眼帘的光芒好刺眼,让他一时无法适应。
「谊……庭?」他下意识地靠声音辨别紧搂住自己的人,才一启唇,喉咙就干涩地有如火焰在烧,让他的语调破碎。
「大哥,先喝点水……大姊,你走开点,挡到了。」
啊,这是谦御的声音。「谦……」
「是我。先别说话,你睡了很久,滴水未进,喉咙会很难过的。」
耳边的话才落下,一阵湿凉就袭上他干裂的唇瓣,一滴滴的,滑进他灼烧的喉间,给予等待已久的滋润。
边喝水的同时,他的视线也慢慢聚焦。他看到一身白袍的大弟,看到满脸兴奋的妹妹,还看到睁着大眼准备说话的两个小弟。
「大哥!」慕曜茗和慕汐诏同时出声,默契好的不得了。
慕弈之牵起一丝淡笑,让他们安心。
随着持续缓慢地移动目光,他微微上扬的唇角有些僵硬。
他……不在。
他在期待什么吗?慕弈之敛下眼。
慕谦御把病床升起,让他可以靠坐,他拿着主治医生刚才留下的药丸递给他。
「先吃药吧,大哥。」转院是对的,他也可以就近照顾。
慕弈之依言吃下,他看了围在床边的弟妹一眼,略带歉疚地轻道:「让你们担心了,抱歉。」他好象常常说这句话,真是个没用的哥哥。
「唉呀,没事就好啦!」慕谊庭轻快地打断他的自责,虽然他们这几天的确担心的要死,不过可也不想看到大哥一醒来就难过。「你肚子饿不饿,我请医护人员送东西来吃好吗?」
「这里又不是餐厅。」还请人送!慕谦御白了她一眼。「那边不是有两颗大苹果?去弄成泥装在碗里。」他下达指令。
「喔。」一向爱抬杠的慕谊庭二话不说地立即行动。因为弟弟是医生嘛!当然要听话。
「我睡了多久?」慕弈之轻问,气息略显薄弱。
「五天了,所以身体虚弱是当然的。」慕谦御调整点滴,侧首不经意地打量到他白晰的后颈上有一枚粉红色的痕迹。他调整点滴的手顿了一下。
慕弈之毫无所觉,他抿了抿唇,略微迟疑后终究开口问:「你们……有没有看到管晔?」
「没有、没有!我们谁都没看到!」慕谊庭拿着水果刀,很快地插嘴。
「咦,可是,大姊,第一天的时候,那个管……噢!」削了一半的苹果砸上慕汐诏的头,一点都不留情。「你、你为什么拿苹果丢我?」干嘛老是打他?
「你该庆幸是苹果,不是这个!」她晃了晃手中的刀子。「你给我闭上嘴,不要老是说错话。」啧,猪头诸脑的,老是搞不清楚状况。她恶狠狠地瞪他。
基于她手上拿着凶器……不,是基于好男不跟女斗的英雄原则,慕汐诏很快地缝住自己的嘴巴。顺便拿个没好气的白眼给已经快忍不住笑意的三哥看。
慕弈之靠坐在床头,视线落在遥远的窗外。
管晔……大概离开了吧!他都已经拒绝他了,依照他的个性,没有留下来的必要。
这样也好,反正他迟早是会走的。
结束了,不要紧的,这是他所希望看到的不是吗
不要紧的……真的。
「大哥,我要先走。」慕谦御替他拉好被子。「我要离开去视察,晚一点再过来,这边就交给你们。」他对剩下三个人交代。
好象发现了颇为值得玩味的线索……不知道最近时装界有没有什么新闻?似乎很有去看看的价值。慕谦御转身走出病房,离去前唇边挂着一抹诡异的笑。
怪了,那死小子笑什么东西?「我要弄东西给大哥吃……你们两个!负责陪大哥聊天!」慕谊庭拿着另外一颗苹果,跟着慕谦御的屁股后面也走了出去。
她一离开,慕汐诏马上爆出不平之声,「刚刚她明明就叫我闭上嘴,现在又要我陪大哥聊天了,真是善变!」女人心,海底针。
「谁叫你不懂得察言观色,吃的亏当然比较多。」慕曜茗伸伸懒腰,觉得天气很适合午睡。
「明明就是她鸭霸欺负人好不好!」慕汐诏寻求援助,「大哥,你说对不……呃,睡着了。」他的音量倏地变小。
慕弈之斜靠在半伸起的床头,露出美丽的颈项,长长的睫毛掩去了清澈的眼瞳,脸上有着明显的疲累,柔顺的发散至一旁,沈静地有如一幅画。
「咦?」慕汐诏发现他脖子上有个红色的印记,「那是什……」
「嘘!」站在他身后的慕曜茗也看到了,他拉着弟弟,「别吵到大哥,先出去再说。」真是尴尬,那分明就是一个人为留下的……痕,哎。
「你干嘛莫名其妙脸红?……啊!干嘛啦!」好痛!
「少啰唆,叫你出去再说。」
「那也不必打我吧?」呜呜,他多灾多难的头。
「谁叫你欠打。」他可以体会大姊的行为了、
两人叽叽喳喳、蹑手蹑脚地出了病房。
把安静的空气留给半睡半梦的人。
好静。
彷佛时间停止了流动,凝聚在这个房间里,轻轻地、慢慢地,令人心安的静谧。
似乎,他也曾在什么时候感受过这种完全放下心的感觉,什么时候?
好象就在不久以前,在同样的房间里,当一双炙热的黑眸凝视着他时,那种专注的神情,让他安心,让他平静。
他记得黑眸的主人坐在他身旁很久很久,什么也没有做,只是一直看着他。
他好希望时间永远停止在那一刹那。
但是黑眸的主人终究是起身了,他以为他要离开,但是他没有。
他走进他的病床,手指抚上他的面颊,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要以为他是用指尖在亲吻他。
他心跳的很快,整个意识里都是那只手的温暖。
彷佛终于摸够似的,黑眸的主人停下手,缓缓地弯下身,就在他的耳旁,低喃了一句话。
是什么?好象是……很重要的一句话。几乎让他湿了眼眶。
语毕,黑眸睇视他良久,然后他的唇熨贴上他的颈项,轻柔却又固执的,伴随着那句低喃洒下咒语,他整个人因而发烫。
他想要伸出手,想要张开眼睛,想要给予他响应,但他身体重的不能如愿,只能感觉那双黑眸静悄悄地,一如来时般地离去。
是梦吗?
那样的温柔,虚幻却又真实。
是梦吧。
因为他几乎能确定,那个人就是管晔。
「喀擦」。
病房门被悄悄地打了开来,有人走进了病房。
是谁?谊庭还是曜茗?
脚步声沉稳地踱了过来,最后,停站在他的病床旁。
熟悉的气息刹时扩散纠缠,一如以往的每一次靠近。
是……谁?
「你还不醒来,要我像童话故事般吻你吗?」
低沉磁性的悦耳嗓音震动了欲睡欲醒的慕弈之,他几乎是在下一秒就迅速睁开双眼。
修长的身影有着最优雅的傲气,俊美的五官勾勒出无暇的面容,熟悉的脸庞却有陌生的表情,他是管晔,有一点不一样的……管晔。
「你……」慕弈之瞠大了眼,有点不敢相信眼前的人是真正站立在他面前。
「我回来了,从巴黎。」一下飞机就没有停留地直奔医院。
慕弈之愣住,「你……你为什么要回来?」他记得他说过,他会去很久很久。
「为了约定。」管晔伸出手,触碰慕弈之颈后间的红痕,带来一阵灼烫。「我说过要你等我,所以我现在回来了。」
从后颈传来的温度让慕弈之晃神,「什……什么意思?」
管晔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