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莎行by柏林仪式-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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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对自我的惩罚。爱无对错,而同情义相悖。我一个人赎罪便够了。
——“我们都不愿一步海阔天空,与其这样尖锐着执着,倒不如……倒不如相忘天涯!
不可以!不可能!
如何还能相忘天涯?!惜朝!现在就是唤你的名字我都会心痛——难道真要“昨之故去唯今朝可惜”的时候,让明天的来临都成为可怖的吞噬?!
“顾惜朝。我……想……见你。”
戚少商迷蒙着闭上眼。微风依旧不知疲倦地在天空盘旋。
“……醒醒!……不能睡……”
“戚少商!你受伤了?”
朦胧中听着耳边时有时无的喊声,以为不过是幻觉。
“那伤……不是你亲手刺的么。”戚少商扬唇浅笑:“又裂开了……痛得……都无可相忘。”
'独发 青泉'踏莎行第19章 北冥有鱼 … powered by phpwind
19 故国门前急,天涯照里忙[中]
一片旷野里莎草花正开得热闹。
纯白延伸到无际的天,和天缘垂着的白云相汇接。
看着这片纯白的顾惜朝,眸底动澹着柔和的神色——这样的白色仿佛是生命中一些无法磨灭的事纪的色彩印象——譬如白凝尘。生命伊始所见的第一个女性,用她所有不多的温柔情绪抚育自己十二载,将这样不起眼的草花整个地带入到自己那温淳如一场熏风之梦的童年时代和少年之始。
又譬如戚少商。常穿白衣的时候整个人都润然在白色的特质里——纯粹,皎傲,正直。
还有特别的包容——人说皎皎者易污,而戚少商的白色印象,是同日光一样,眼中无色的光触及到万物便都润了色,不论深浅还是冷暖,天地间的色彩就因为这昼的白光而焕发丰腴;而有时,他又是月光的白,在皓色中包容下憩栖灵魂的所有不安和彷徨。
那日他信手摘了满怀的莎草花要送与自己,顾惜朝不曾想到是灵犀的牵引,而觉得这一切是那么自然而然,那些美好尔朴素的事物当时满怀地抱着,觉得心中陡然不安。
我们还有多少未来可以走?他真的放下了那些舍不得放又必须放的过往?那自己呢?一段被外力曲扭的追杀中输赢全是可笑的幌子,一己的私心让这段修罗道长时地延续——为了找到自己生的价值,为了证明自己的价值。
——'“我就为你奏一曲,以谢知音!”'
夜阑昼来,自己恢复了所谓“理智”——杀心决绝而下。可一路地杀戮最终被一根冥冥地线牵制住犹豫动摇再三的了结——蓦然发现徒然追杀已经越来越找不到支撑的理由,而当初一句知音时重时轻在敲击着左右维谷的神经。
真正的理智早被封存,和人生初见时早被寥寥音言举措所深深撼动的情绪,一起机械的封存。后面有的不过是因为之后流离失所在冷暖世间中发酵起来的阴暗和惶恐。
本来是两副画而已。然后命运再次交界,他陪着自己还是自己陪着他走了一程,他们都在尽头回首。一路的奔波如同独上高楼,两相徘徊、若即若离,忘断的天涯路看不到理所应当的出口。
错落错落。错过的寥落。得失得失,得到后的错失。
得失错落间彼此在离别的残酷中看到真正该握在手中的——然后又是下一次的重逢。重逢后的又一程路——走到今天,悬崖的尽头风景竟美不胜收,却缠着凄郁纠结的藤蔓。
该是粉身碎骨的时候了……?
他执著着抱负,便同他一起沙场间行走。
自己当年的抱负在这同样的世道中成了包袱。成了可笑的话柄,成了彼此心头凝血后的痂。
自己猛然惊恐——戚少商。若不是全然在乎你的得失,我绝不出手阻止。若不是深知世道的疲弊,我何必动弃世的念头。
那一曲《赤壁怀古》,你真的听懂了?!
你究竟放不下的是什么,我竟是越来越不懂。……
“公子算计得果然精准。”粘罕握着酒樽的手微微颤抖着,尽力压抑着一场即来之战前的亢奋:“以康王为质逃金的理由逼勒宋出让太原三镇,宋朝新用事之人果然不肯割让。此番攻打太原便是无可争议。”
“各路散言金将攻太原的探兵消息如何。”顾惜朝背向望着帐里悬挂的虎皮,问。
“已然散布。”粘罕仰头喝了酒,呛得颊色潮红。
“今日拔寨。明日寅正时刻出兵分居南北两路直压平阳府!”
粘罕含糊地应着,起身踉跄着走过去,盯视着顾惜朝的背影,突然拔刀劈出,顾惜朝早有防备一般回身,小斧磕在刀刃,金石之响,刀刃斧口相接刹那森冷的蓝色火星迸然而出。
冷冷看着粘罕下压的刀,顾惜朝冷笑着运力一抵,粘罕被震开后退了几步。劈手夺下猝不及防的粘罕手里的刀,反架在这金人的脖颈上。
粘罕笑得古怪,扔下手中的酒杯。裂瓷的声响一刹而过,大帐外闯入一干持刀握矛的金兵。
“功高了果然引祸上身呐。呵呵,王爷这点雕虫小技,这般劳师动众不过是想除了在下而已。”顾惜朝洞然笑着,撤了刀扬手扔在地上。
说着将袖中参军猛安的符令掏出,随手扔在粘罕脚前。
“你不怕?”粘罕弯腰拾起那符令,直起身子问。
顾惜朝扬眉笑得飞扬:“自小不知道怕字怎么写。”
粘罕的神色微然显得不甘而懊恼。顾惜朝看在眼中,嗤笑出声。
将那铁符令一扳二段,粘罕道:“待攻下太原我们再做计较。我还是仰仗你的人才。而留或不留,再做分说!”
顾惜朝全不以为意地振了振衣襟,回身到桌前倒了杯茶缓缓喝下。复又注满一杯,从肩头上泼过:“攻下太原在下便告辞了。谁要是阻拦,休怪吾翻脸。”
平阳府关城坚固,非常雄踞。顾惜朝吩咐军中准备了云梯和火器。
城头弓弩隐现。顾惜朝扬手,火器先行却距离颇远,震击到城墙面轰然却不至塌城。粘罕皱眉:“火器射不及城,何用之有?”
顾惜朝淡笑:“若及城破,此城中士卒已然惶然多日,当下正为他一鼓而作之时,不闻兔子急了也会蹬鹰——这样反倒促长他们的士气。我且要消磨他的战心,恐吓他的士气,待到城头弓弩不及射程白白放空过后,再搭上云梯便能一举攻下!”
待火器之攻还不及尽,城头突然白旗挥动。粘罕大喜。顾惜朝遣使至城前喊话索要城书。平阳府尹率了亲兵出城低头向金人缴了城书和城印。城头的兵士垂泪而恸。
心口猝然绞痛。顾惜朝却只是闭上双眸,转缰而走。
“关险如此,而我军安然而度越。”粘罕冷笑:“宋朝可谓无人了。”
“无人如何?有人如何?”顾惜朝背对着粘罕淡淡抛过一句:“谁能坐拥江山亘古不改。”
金军二十万招摇越过关中,直奔威胜。威胜军知事李植闻金兵过关,竟派人前来投了降书。
长驱直入,通坦无阻。顾惜朝心中说不出的悲凉——少商。戚少商。
这就是承载你抱负的地方。这,就是你要守的大宋!……
“惜朝……惜朝……”
息红泪看着高烧不退的戚少商,听清他口中喃喃呓语,突然停了手中替他擦汗的动作,怔忪起来。
“红泪。”赫连春水面色沉怅轻轻入了帐,问:“戚少商仍不见好转?”
息红泪回神,看着赫连默默点头。
追命抬头望着京师的方向——那可望不可及的地方——铁手在自己被派出追捕戚少商时将顾惜朝留下的免罪金牌擅自取给自己。握着金牌,冰冷的触感仿佛平日二师兄手上所戴的铁甲手护。隔着表面的冷,追名感到的是暖意。
新帝登基一月有余才在太原得到消息。中都和河东、西二路来往的驿道都全然封闭。
不知六扇门近况如何。是否得以光复?还是……
——'“有它在该是能保你一路不被为难。路上小心。”'
仿佛自己从不曾出过远门,二师兄交待得极为仔细。
嬉笑着答他:知道,三爷我所向披靡,无人能阻!
心头却是不舍和心酸。分明是佞人与六扇门为难,分明是被小人欺侮。师傅却说:能走一个是一个。大树下面永远只能生小草,把追命赶出去倒成了条龙。去吧,走得越远越好。
那日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天上盘旋着顾惜朝的微风。心下大喜,却在看到昏死过去的戚少商时,再也喜不出来。
九现神龙狼狈而憔损得比千里追杀时更甚。
追命觉得那时的戚少商即使遍体鳞伤,却看到他体内仍不甘屈就的元神在支撑着精神,凌然凛然。
而眼前就这般孤零零幕天席地昏死过去的戚少商,显得不堪一击的惨淡。是怎样的失意和无助的双重打击,让他沦落到这般地步?
“有人看到粘罕军中有一极似顾惜朝的人。”赫连春水对息红泪道:“我起初不肯相信。后来接连有人目睹。”
息红泪垂着长睫忖了一刻,道:“他缘何要到金人那边?若说他是功利之心未泯,那岂不是太蠢——他不会是两次同上一条贼船的人。吃堑长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飞鸟尽良弓藏,金人难道还会重用他不成。到时首一个除掉的就是他。”
赫连道:“我们想到一起了。而他确实在金人那边,定真一战时我们与金人交手他便也出来了。若是巧合那无可自圆其说。”
顿了一刻,赫连春水转言道:“金人已经过了威胜军,前方只有关卡仅剩隆德府便到太原。我意同李公,该提前出兵至隆德府挡下金人。”
息红泪略一思付,道:“若金人佯攻隆德,你太原府兵力大空,如何能抵御?岂不是因小失大!”
“信安有捷报说种师道率河东二路军死守,将斡离不大军挡回黄河之北,现在两军僵持不下,李公和小爷我只需死守太原便可。”赫连春水又道:“可留我在此守营,李公前往隆德助攻。”
息红泪颔首道:“若要使金人久拒不犯太原,留下隆德军确不失为上策。”
“太原和信安间杂地势繁复多变。”顾惜朝看着手中的行军图。
“信安有种师道,太原有赫连春水和李纲。三人之力你一举要破,岂可?”粘罕立马一旁问。
“不到攻克了的那刻,在下断不愿夸口。可今天来定是要与那三人照面的。”顾惜朝卷起地图悠然道。
“信安也好,太原、隆德也罢。金宋两方势均力敌,两持不下。要看来也只能硬攻。”粘罕略微挑衅般道。
“王爷此言差矣。打仗不能来硬的,特别是势均力敌的时候。要用脑子——出其不意。”
青衫在风中微微飘扬,凤眸中却不似回语的淡定。
戚少商。不要怪我……倘若最终你竟以为是我做了汉奸,我也只有和你刀剑计较了。
我右手无法持剑,左手与你战。就算死在你逆水寒剑下,也罢。
只怕待你明白的那日我的魂魄才可安宁。……
20 故国门前急,天涯照里忙'下'
稀薄的晨光淡淡透过帐窗的缝隙散入到一片静谧得仅余呼吸声的帐内。
戚少商高热不退。
息红泪看着案上半碗冷透了的汤药,轻轻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