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百次的回眸-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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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起你的同情,乔墨笑!”语默昂起头,不想让我看到她的脆弱。真是令人心疼的女子,即使一无所有仍然不需要施舍。
我冲动地抬起手,将她的头发拨到肩膀后。还贷款、孝敬父母、养活自己,这副纤瘦的肩膀还要承受多少生活的重担?我的手停在她的肩膀上,我听到自己剧烈的心跳。
她的身上有Kenzo flower的香水味,那朵美丽的红罂粟,在我的灵魂深处蛊惑地开放。
我的手从她的脸颊滑过,柔嫩的皮肤如丝,掌心的触觉传到心脏,引起一阵震颤。墙上的女人目光忧伤,表情哀怨,仿佛在质问远走他乡的情人为何负心而去。我给不起语默她要的承诺,我先给了另一个女人。
One night stand,短暂的身体慰藉对于章语默,那是一种伤害。
我的手回到自己膝头,在心底叹息。我和她相遇的时间,晚了很多年。
“我走了。”站起身,我告辞离去。
我看得到她脸上的犹豫,若她开口要我留下,我没有把握能不能坚持拒绝。一个漂亮的女人是男人的考验,特别是她正需要安慰。
她没有说话,放我离去。我们都是理智的人,清楚自己的底线在哪里。
章语默恢复了每夜来咖啡店的习惯。我说过她的Black coffee免单,我也不再想尝试改变她的口味了。
人人都有自己的执著,比如我对你的等候,比如晓薇对子桓的难忘,比如语默的Black coffee。
她每天都来,不管外面的世界已经被“非典”的阴影牢牢笼罩。有时候虽然整晚只有她一位客人,却比宾客盈门更让我充实。原来古人说“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这种感觉是真的,知己良朋一个就足够。
语默担心我的营业额,常常劝我在“非典”期间还是歇业为妙。我笑笑,不置可否。关门的话,我又怎能天天都看到她?
漫长的黑夜,章语默的出现填补了我内心的空白。
我仍然坚持Black coffee请客,她见说服不了我便开始点其他咖啡,试图增加我的收益。她是个好女人,一直都是。
我关掉电灯,在黑暗中为她做咖啡。朗姆酒是用甘蔗为原料制成,和咖啡融合后,便成为一杯具有热带风味的咖啡了。
我往咖啡杯中舀了半勺砂糖。语默喜欢纯粹的咖啡味道,我为她做的各种花式咖啡尽量控制砂糖、奶泡等分量,以便适应她的口味。滚烫的咖啡倒入杯中,融化了砂糖。
我拿起旁边的酒杯,里面是我准备好的朗姆酒,轻轻倒在咖啡表面。
“我看到过你为别人做皇家咖啡,很美的火焰。”她轻声说道。空气中除了咖啡、朗姆酒的芬芳,还有她身上暖暖的香气。Kenzo flower给人的感觉异常温暖。
我用打火机点燃咖啡上的朗姆酒:“希望你喜欢。”
章语默的脸在微弱的火光中慢慢清晰。即使在黑暗中,即使我闭上眼睛,我也能看见她。
她说没见过比我更喜欢笑的男人。我听得出她的语气含有微妙的情愫。
在认识你之前,我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顾晓佳,因为你喜欢看到我的笑,所以我答应你一生都会让自己微笑着面对生活。
“一个女孩对我说,既然我的名字中有个笑,那一定是老天要让我多笑。”我放下咖啡杯,在黑暗中看着对面的语默。
“是画画的那个女孩?”她冰雪聪明,一猜即中。
晓佳,我不能再隐瞒你的存在了,我想回到你身边。
“是。”我坦然回答。
章语默放弃了追问。
时光慢慢流逝,医院里开辟了发烧门诊,对待高烧不退的病人各个都如临大敌。这场疾病来得突然且凶猛异常,折磨着我们本已脆弱的神经。
离开医院,我开车经过药店时买了一箱力度伸。报纸、电视、广播提醒市民,每天补充维生素C,能增加抵抗力预防感冒,对非典也能产生一定的预防作用。
不知真假,但增加抵抗力总不会有错。特别是语默,她每天上下班都要搭乘地铁,感染头痛脑热的机会太大了。
我关心她的健康,在不知不觉间她在我生活中的比重越来越大。
也许语默也有同样的感觉,当她从公文包里拿出盒装口罩时,我发现她脸颊微红。
其实我并不需要口罩。出行有车,咖啡店最近几乎无人光顾,而且我也不能戴着口罩做咖啡,更何况口罩会让我不由自主联想到医院。但我收下了,不忍辜负她的好意。
语默像是松了口气,她的手机铃声在她准备对我说什么时突然响起。我做着自己那杯绿茶咖啡,安静地听她回电话。
“相亲免谈。”她的语气异常决断,不像她平时说话的口吻。
我没问过她的年龄,你常常说“年龄和体重是女人最大的秘密”,同时我也没有探听的理由。不过以我的推测,她应该超过二十五岁了。
她挂断电话,转回我面前。“为什么不去?”我好奇问道,即便不喜欢相亲这种模式,也不至于用这么激烈的反对语气。
章语默拿着银制小调匙搅拌她的咖啡,身形看起来落寞感伤。“我跑掉的新郎就是相亲认识的,”她摇了摇头,“我有心理阴影。”
原来如此!那个男人就这么一走了之,他有没有想过爱他的女人会从此不快乐下去?我平白无故生起气来,为了不负责任的男同胞。“你想过理由吗?”我管不住内心的悸动,越过自己划下的界限。我曾把她拒于隐私的门外,今晚我却频频犯规。
她是个可爱的女子,想出的理由也具有戏剧性。我喝了一口加入了Black coffee的绿茶咖啡,微笑着问道:“你希望是哪一个?”
她看着我,慢慢收起玩笑的神情。如我所料,她选了后一个理由。美丽宽容,聪慧敏锐,这样的女人,即使我中了一千万,我也舍不得放弃。那是在听到她的答案时,我脑海中闪过的最真实想法。
我拿了一颗吉百利怡口莲,轻轻翻过她的手,放在她的掌心。灯光下,她手掌的纹路清晰可辨,爱情线的前端有纠缠的枝节,以后则一帆风顺。
我的手指慢慢合拢,几乎就将握住了她的手。语默忽然问我为什么要买红色的车,记得很久之前她就说红色不适合我。
她提醒我现实,红色,那是顾晓佳你的颜色。我已没有资格,握住她的手。
我松开了自己的手,望着对面粉蓝色调的墙壁上你留给我的油画。好几年前我看你画画,你用最热烈的红色画秋天。你说:“这是热情的颜色,能让人想起生命中激动人心的瞬间。”第二天,我带着你去北京看香山的红叶。
刻下最深痕迹的人,仍然是你——顾晓佳。我伤感地笑了笑,“画画的女孩叫晓佳。”我告诉章语默,因为你热爱这种颜色,所以我买红色的Polo。
她的神情有一抹黯然,仿佛一个满心期待礼物的小孩结果发现什么都没得到。我看得到和她之间若有若无的暧昧,我们彼此吸引。
语默喝完咖啡,剥开了怡口莲的糖纸。“我走了,Joe。”她微微一笑,告辞而去。
我透过玻璃窗望着她的身影融入无边夜色。语默,我该怎么开口说?
我们没有未来。
16 I knew I love you
八点钟敲过之后我又一次打开门看外面空荡荡的马路,章语默仍然没有来。这段日子我习惯了她每天很早就来喝咖啡,也习惯了给她一杯力度伸补充维生素C,连着两天没看到她,不免失落。
她或许是有什么事吧?我在她专属的位子上坐下。每个夜晚,她就从这里看着我。
CD是顾晓薇送给我的礼物,欧美经典情歌合辑。想到许久未有晓薇的消息,我不禁担心。晓佳,我打电话探问过伯父、伯母,他们说晓薇去了外地。
SARS四处肆虐,希望她平安无事,否则我一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莽撞。
我翻开上星期的报纸,找到Joy的专栏。写信的男人说自己并非心爱女人的第一选择,是她寂寞时候的替补。
“失恋在城市中横行无忌,我已找不到半点同情。没想到居然见到了比失恋更悲惨的单恋。‘单’这个字眼意思简单明了,就是你不可能得到回应。”Joy在回信的开头这样写道。
她说单恋的人只是习惯了爱人这种感觉,然后被不计较回报的自己所感动。说穿了,单恋不过是一种病态的爱情审美。
我也曾单恋过,那时候你是别人的女友。每天清晨我对自己说“今天我必须停止爱顾晓佳”,到了晚上临睡前我发现这一天满脑子依旧是你。
当一个人的存在变得如呼吸那般自然,刻在心底的感情便永难泯灭了。
我收起报纸,下意识地再望望门口。章语默的存在,似乎越来越让我习惯。
我做了一杯你钟爱的拿铁,放在油画下方的桌上。飘散的咖啡香气,你能不能闻到?
“无论哪种味道,当你很久不接触,慢慢就会忘记。”这是某一个夜晚,章语默走在我身边时说过的话。
关于她的一切我都保留着鲜明的记忆,包括Black coffee。如果有一天我和她告别,我需要多长的时间,用来忘掉这种味道?
咖啡冷了,我拿到吧台倒入水槽。在章语默出现之前,我常常会为你做一杯咖啡,仿佛你就坐在角落静静地陪着我度过寂寞苦闷的夜晚。
门被推开,她走了进来。看到熟悉的纤细身影,我情不自禁微笑了。
语默径直走向我,柔和的光线打在她姣好的面庞上,看起来如上好的瓷器。我甚至有一股冲动,想亲手感觉温润如玉的触感。
“老板,Last order。”她在我面前坐下。
今夜的章语默和平日稍稍不同,恍如混沌中找到了方向。我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让她有了如此的改变,连她的Last order都换成了摩卡。
她喝完杯中的摩卡咖啡,心满意足地放下杯子。“谢谢你,Joe。”
我耸了耸肩表示不解。一杯咖啡,何必言谢?而且摩卡还不在免单之列。
语默的笑容益发温柔,摘下眼镜后的她褪去书卷气和严肃感,显得柔媚亲切。“因为,这是我一个人的摩卡。”
章语默的摩卡!是啊,在我们彼此尚未看清之前,她已经特别到成为我一个人的顾客。不知还有谁,会依她的口味用心调制与众不同的咖啡?
我把Notebook借给语默用。她离开咖啡店的时间通常很晚,回家还要写电视剧本的对白稿,睡眠不足会影响到抵抗力。我出借笔记本电脑的意思很明确,让她喝咖啡的同时不耽误写作。
我们之间感觉微妙,在暧昧的边缘走钢丝。出于朋友间的关心,我大可以请她早点回家。可我说不出口,或许更恰当的说法是我不想开口。
感情的天平渐渐倾斜,看不到章语默的时候我会想起你,然后陷入深深的自责,我明白自己正在背叛你。然而当她走向我,一切拒绝的词汇都从我的脑海中不翼而飞,我舍不得和她说再见。
我是个差劲的男人,在坚持与放弃两者间苦苦挣扎。晓佳,我放不开和你十年的感情,我同样清醒地知道自己为章语默动了心。
昨晚,她坐在角落里写剧本。我把咖啡端过去给她,好奇地看她写了什么内容。这是一个都市爱情题材的电视剧,我已经听她翻来覆去构思了好几个夜晚。
我看到了她写的人物小传,男女主角都戴眼镜。她解释道因为有一家眼镜公司提供赞助。我忽然想起你画过的漫画:一对男女热吻,两副眼镜也激烈地碰撞出“火花”。那次你还特意戴了一副眼镜拉我做试验。
“接吻的时候,会不会很不方便?”现在的电视剧,断断少不了亲热的镜头。从拍摄角度考虑,重新设定会比较好。
她端起咖啡杯,像往常那样摘下眼镜喝了一口。她说:“只要有一个人拿掉眼镜就可以了,顺便还能拍一个特写。”
我和她并肩而坐,只要微微侧过头就能吻住她的嘴唇。她摘下了眼镜,我能够“方便”地吻她。
《Right here waiting》让店堂内的气氛变得浪漫唯美,若是热恋的情侣,此刻一定会亲密地拥吻。我站起身,往吧台走去。
这首钢琴曲,是你最爱听的音乐之一。
在我起身离开后,我听到语默柔软的声音“或者去配隐形眼镜”。这一句解释,听起来更像“此地无银三百两”。
经过美式眼镜城,我走了进去,没给自己犹豫的时间直接开口说明意图:我想配隐形眼镜。
售货小姐极为热情周到,知道我从未佩戴过隐形眼镜,不厌其烦一遍遍教我怎样让薄薄的镜片服帖在眼球上。
鼻梁卸下了框架眼镜的负担,感觉前所未有的轻松惬意,眼前的世界却一样清晰。隐形眼镜,应该能入选改变人类生活的一项重大发明吧?
我开车回到咖啡店,等待章语默的时间显得特别漫长。终于,她推开门走了进来。当我和她的眼睛第一次毫无阻碍地彼此直视,我们同时看清楚藏在心底的一缕情丝。
只要走出吧台,我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