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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浣花洗剑录-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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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宝玉道:

“不错,我不但己猜出了你是谁,也猜出了你的心意,我早已知道你如此对我,为的是什么?”

火魔神道:

“为的是什么?你且说来听听。”

宝玉道:

“第一,你不愿泰山之会被我拦阻,只因你一心只想江湖中流血争杀,日夕不已,等到武林元气大伤,江湖好手伤亡殆尽,你便可在其间坐收渔利,以新生雷霆之势,横扫天下,君临武林。”火魔神道:“好1猜得好,还有呢?”方宝玉道:

“你千方百计地来打击我,使我在武林中无法立足——也是为了不愿我与那东海白衣人作决胜之一战,好教白衣人那王霸之剑,血洗武林,武林中元气越是伤损,你成功便越是容易。”火魔神微微一笑,道:“此点你却有些猜错了。”

方宝玉道:

“当然,你如此作法,还另有用意,我无法见容天下武林英雄,便只有投身五行魔宫之中……”

他顿住语声,但这次火魔神却末答话,似已默认。

宝玉接道:

“但你还是不知道我究竟有何能力,是以你便以各种方法,来考验我的武功、智慧与定力,我若经不起你的考验,死在你的手下,于你并无损失,只因我经不起你的考验,便根本没有被你利用之价值。”

火魔神笑道‘

“好,说得好。”

宝玉道:

“你的考验若是难不倒我,我的一切条件必定都已符合了你的要求,你必定会要我去做一件事。”

火魔神道:

“本宫会要你做什么事?”

方宝玉道;

“你要我做的那件事,必定十分艰险,十分困难,甚至除了我之外,别人都无法做到,是以你才肯化费如许心力对待于我。”

火魔神目光忽然自宝玉面上移开,投注到远处某一虚空之处,出了会儿神,方自缓缓道:

“不错,以此刻情况看来,这件事确实唯有你能做到。”

宝玉冷笑道:

“但你又怎知我会为你来做此事?”

火魔神目光闪电般收回,箭一般投注到宝玉脸上,道:

“你虽有超人的意志,但意志仅能控制你的神智,却无法控制你的肌肉,你此刻神智虽未崩溃,但四肢仍无法动弹,本宫仍可随时取你性命!”

宝玉微微一笑,道:

“你瞧找可是会屈服于你威胁之下的人?生死之事,在你我眼中本都算不得什么,你想必也该承认?”

火魔神默然半晌,忽然问道:

“你今年多大了?”

宝玉一时间还摸不透他忽然问这句不相干的话来,究竟有何用意,亦自默然了半晌,终于答道:二十左右。”火魔伸柔声道:“死亡在二十岁恶人眼中看来,的确是件容易的事,因为少年人还不能完全了解生之可贵,与死之痛苦,但你到了我这样的年纪,便会知道世上唯一最可留恋的,便是生命,生命中还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事,你都未曾享受,你此刻死了,你怎对得住你自已?”宝玉微微笑道:“你可是在引诱于我?”火魔神道:

“本宫并末引诱你,却要告诉你,只要你肯力本宫做了此事,本宫便可供给你世上绝大部份人所梦想不到的享受,名誉、地位、美人、财富……无论你要什么,你都可得到,你童年若是也有入漂渺虚幻的梦想,本宫也可使你这些梦境,全都变为真实。”

宝玉喃喃道:

“我要什么,便有什么?”

火魔神道:

“不错!”

宝玉缓缓道:

“在我平生所听过的话中,的确没有任何话再比你的话更富于诱惑,更能打动人心,但……”他突又笑了,接道:“但,我又岂是会迷惑于你的引诱之下的人?”

此时此刻,他这种淡淡的笑容,的确要比各种愤怒的言词都能表示他的决心。

火魔神又自默然,又过了半晌,方自说道:

“但你莫要忘记,你此刻什么都没有了,江湖中已没有一个人再看得起你,你已被天下人所唾弃,那么?你还有什么值得你自尊自重,拼命维护的?你为什么还不肯服从本宫的命令?”

宝玉一字字缓缓道:

“我纵已一无所有,但我却还有死亡的权利!这便是值得我自尊自重,值得我拼命维护的。”

火魔神道:

“你可知道,引刀一死,并非勇者的行径,而是懦夫所为,只因弓J刀一死,要远比挣扎求生容易得多,你若真是男子汉大文夫,便该不顾一切,奋斗求生,否则你便只不过是匹夫之勇,只不过披着勇气虚荣羽毛的懦夫。”

宝玉又笑了,道:

“好高明的激将之计,只可惜我也不是会被任何激将之计激得热血冲动,完全失去理智的人。”

火魔神静静凝注着他,足足有盏茶工夫之久,似乎很不得要将自已目光化为利剑,直刺人宝玉的心底。

然后,他沉声道:

“本宫要如何才能打动你的心?”

宝玉微笑道:

“无论任何人要我为他做事,只有求我。”

火魔神目中火焰更觉炽热,而语声仍是温柔冷静。

他缓缓道:

“求你?本宫又岂是会求人的?”

宝玉道:

“你本不会求人,但此刻我已从你目光中瞧出了你的惶恐与急切,我已猜到只要我肯为你做这件事,你便不借一切牺牲,甚至不借做出你平生未曾做过的事,甚至不惜求我……是么?”

火魔神默然端坐,久久不语。

方才两人的言语,俱是优美、动人而锋利的,正如装饰着七色彩羽,雕刻着十锦浮图的毒箭一般,虽美丽却可制人死命!

两人都在考验着自己的决心,也在探测着对方的意志——这不但是一场言语的战争,也同样是一场意志与智慧的战争——这样的战争,显然又比刀枪的血战更为狠苫,更能激动人心。

只因两人中无论是谁,若要战胜,不但得要有动人的词藻,坚强的决心,还得要能自对方心底深处,探测出他的弱点,加以击破,这正如两人动手时,都在找寻着对方招式间的破隙空门一般,只不过平时动手时,用的是锋利的刀剑,而此战中用的却是锋利的言语,而人们对自己心底的弱点,防守得总比武功上的空门严密的多。

在这一场战争中,火魔神竞又落了下风。

他目中已现出矛盾痛苦之色,锋利的言语也已无法出口,方才唇枪舌剑的战场,如今竞寂如坟墓。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长身而起,一言不发,飘然而去,红袍飘飘,仿佛火焰闪动,转瞬间,便失去踪迹,

他走得甚是突然,似

但宝玉却毫不担心,只因他深信自己已抓住了火魔神的弱点,他深信火魔神要他去做的事,不但与火魔神有关,而且与所有五行魔宫中人也都有着极大的关系,火魔神迟早终是要向他请求的。

他手中已掌握了胜负的关键,从此刻起,他已完全居于主动的地位——他自然已一无所惧。

邻室卧塌上,倒卧着一个老人。

他身覆重被,面向墙壁,既瞧不见他的身子,更瞧不见他的容貌,所能瞧见的,只不过是他一头乱草般的灰白头发而已。

小公主垂首坐在卧榻边,身子星未动弹,但眼波流转,面上的表情更是变化万千,使她全身充满了一种不可捉摸的机变而灵巧的气质——她虽然坐着不动,但看来却又有如云中飞翔起舞似的,若论五行魔宫真能控制她的身心,那真是件令人难以相信的事。

火魔神飘然而入,重重地坐到床头矮几上,长叹道:

“不想世上竞真有心如钢铁之人,那方……”

卧榻上的老人截口道:

“你不必说了,你两人在隔壁所说的话,我全已听得清清楚楚,而且觉得有趣得很。”

他语声虽缓慢而嘶哑,却有种奇异的力量,这种抽之不绝,砍之不断的力量,正是长久以来。终日在痛苦折磨下挣扎着的人所独有的。

火魔神道:

“有趣?那方宝玉装傻时如呆子,奸滑时如毒蛇,打又打不倒,抓也抓不住,你我有这样的对手,还有趣么?”老人道:“若非这样的人,又怎能办那件事?”

火魔神道:

“话虽不错,但……但我等所有手段,已无所不用其极,他仍不肯就范……杀了他虽容易,要他听话却委实难如登天,可恨的是,我等偏偏又不能杀他,这难道真要本宫去求他不成?”

他语声已渐渐激动,但老人仍未回头,只是缓缓道:

“谁要你去求他?”

火魔神目光闪动,道:

“不去求他‘还有何法子?”

老人缓缓道:

“放了他!”

火魔神怔了—怔,失声道:

“你说放了他?”

老人道:

“不错,唯有放了他,才是上上之计。”

火魔神道:

“但我等费了如此多心力,才将他置于如此地位,若是放了他,岂非纵虎归山,别人岂非要将我等当作疯子?”

老人道:

“与那样的人物交战,正是要疯子才能制胜,只因唯有疯子的行事,才不致被他料中,才会出乎他意料之外,你我若是依照常规行事,事事都要被他料中的,他一着占了先机,抢得主动,我等便无还手之力了。”

火魔神道:“但……但放了他又当如何?”老人沉声道:

“此事正如许多条长线一般,他此刻手中已抓住了许多线索头绪,正是躇踌满志,咱们将长线抓得越紧,他寻起线路来便越是容易,但我等若是突然将他放了,他手中抓的,便全都成空,那时他满腹疑云,满头雾水,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他必定还是要回来找我们的。”小公主突然笑道:

“这就叫欲擒故纵之计,他连我对他是真是假都不知道,他此刻只怕还以为昨夜诱他上当的,是另一个人改扮我的容貌……你们都说他如何了不起,在我看来,他也不过是个呆子。”

老人笑道:

“男人若已对女子用情,自然就变得呆了,就凭这一点,他无论如何,也是会回来的。”

火魔神沉吟道:

“但他纵然回来,也未必肯……”

老人截口道:

“只要他再次回来,主动之势,便已落入我们手中,何况,他对我等要他做的那件事,又未尝没有好奇之心,你不去求他,他反倒会来求你说出那究竟是什么事的,那时,你再诱他人彀,总比此刻要容易得多了。”

火魔神展颜道:

“不错,与其此刻隶他,倒不如等他来求我,对于人心的弱点,你委实知道的比我透澈得多。”

老人默然半晌缓缓道:

“吕云、鱼传甲等人,都已被我诱来,江湖中已再无为他辩自之人,他去路已全被我们封死,到最后你还怕他不乖乖的回到你我掌握里!四面楚歌,霸王刨颈,方宝玉虽勇,难道还能更勇于项羽?”

这时,恰巧有一阵朗吟之声,自邻室隐约传来。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苦其心志……”清越的朗吟声,正是方宝玉发出来的。火魔神霍然站起,飘向邻室掠去。

这时,江湖中成名的英雄,大多已接到一封怪信:

“等待之苦,世人皆知,人心之猜疑惶恐,亦每多于等待时生出,至于事因等待而枝节丛生,而另出变放者,更不一而足,留笔难书。今泰山争雄之会,既已势在必行,又何苦令天下豪杰多受等待之苦?我等有志一同,将战期提前至本月月圆之夕,浴月光而挥白刃,映朝日而观战果,不亦快乎!凡我豪杰之士,盍兴乎来!”

精雅的书笺,挺秀的宇迹,流利的文笔,怪就怪在,信末既无具名,也都未瞧见投书人。

书信虽然有些怪异,但却正合乎那些热血奔腾的少年英侠们之心意,大家竞谁也没有追究这封书信的来历,反而不约而同,接受了信中的建议,四方英豪,立刻束装就道,齐奔东岳。

泰山道上,鞭丝侠影,马蹄匆忙,谁都想提早赶到山巅,先瞧瞧那战阵之地,也好在动手时,争取有利地形。

黄昏将至,西山日薄,那夕阳将沙土都映得闪闪发金光的大道上,突然出现一行奇异的行列。

这行列婉蜒数十丈,共有约摸三十辆大车。

每辆车身,惧是用白杨木板钉成,钉得粗率而简陋,三十多个赶车的,却是一色白帽麻衣,似是正为刊‘么人披麻戴孝一般。

最令人触目惊心的是,每辆大车上,竞都并排放着两口崭新的黑漆棺木——夕阳晚霞明暮氤氲,大地本就显得有些凄清萧索,再加上白马素车,黑漆棺木,披麻戴孝的赶车人,更显得说不出的幽秘。

道上的武林豪杰,虽然俱是久闯江湖,见的怪事不少,但此刻一个个仍不禁俱都为之侧目而视,议论纷纷。

“济城”潘济城,正也与三五友好,并骑道上,此刻忍不住纵马向前,拉住了个赶车的,问道:“请问这些车马是往哪里去的?”赶车的面容木然,冷冷道

“泰山。”

潘济城更是奇怪,追问道:

“将这许多棺木,运往泰山,为的是什么?难道山上突然间死了这许多人不成?”

赶车的冷冷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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