浣花洗剑录-第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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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这时,竞突然有一阵明朗笑声,自那栋参天大树上传了下来,群豪情不自禁,俱都吃了一惊。
七大弟子更是惊喜交集,脱口道:“师傅现身了!”齐地仰首望去,但见一条紫衣人影,自百丈高处飘飘落下。
树高百丈开外,若无绝顶之轻功,绝大之胆量,怎敢一跃而下?但这紫衣人影却似将这百丈高处,视做一级石防一般,身形毫末作姿作势,也无任何准备,挥手间便跃了下来,却在自然放任中显得出奇的灵奇、出奇的潇洒。那紫色的衣挟在风中飞舞,看来实有如天上金仙,御风飞降。
群豪瞧得又惊、又奇、又佩,竟都仿佛变得痴了。
只贝那紫衣人飘然落地,竟是个天庭开阔,眉目明朗,眼神亮如天星,嘴角常带笑容的弱冠少年。
他肌肤虽不十分白哲,但却有如宝玉象牙一般,带着种晶莹而悦目的光辉,他面目虽不十分英俊,但无论谁一见了他,却难免要生出喜爱亲近之意,只是他神情虽洒脱,笑容虽可亲,但却又带着种说不出的高贵清华之态,教人在亲近之中,仍不敢对他稍存轻视之心。
此刻他自百丈高处飞跃而下,看来仍显得那么轻松而安详,就仿佛方自跨下一级石阶似的。
此刻他在众人满含惊佩的目光注视下,神情仍是那样随和而目然,绝无半分自骄自矜之意。他先向万子良、莫不屈等人恭恭敬敬施了一礼,笑道:“等小侄先去与那四位见见面,再来叩见各位叔伯前辈。”
万子良等人又是惊讶,又是欢喜,惊喜于这天神般的少年竟对自己如此恭敬有礼,忍不住齐地躬身道:“不敢!”
紫衣少年飘飘走到那也已被惊得楞住了的跛足恶丐面前,道:“不想木郎君削去了你们的一耳一臂后,两位仍然不改当年脾气。”原来这两个恶丐正是那日在海边将木郎君当作木偶,妄生贪心,但珠宝末得,却将一耳一臂断送在木朗君之口,万老夫人之手的人。
此刻他往日隐私,突然被一个素昧平生的少年人说了出来,自是大吃一惊,失声惊呼道:“你……你怎会知道?”
紫衣少年笑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跛足恶丐目中凶光一闪,突然弯身,反手拍向身后的麻袋,群豪不觉齐吃一惊,哪知紫衣少年不知怎地出手一托,便隔在破足恶丐的手掌与麻袋间,手腕一反,那赃足恶丐便扑地跌了下去。
这一招出手与天下各门各派,任何一种武功中任何一种招式全不相同,仿佛只是随手挥出,但其出手部位之巧妙,时间拿捏之准确,莫不顾等七大门派中的七弟子,想尽了自己所学的武功,却也想不出一着比他更妙的招式。
群豪又惊又喜,那蒙面黑衣人目光中却不禁露出惊骇恐惧之色,惊哗喝采,赞叹低语声中,紫衣少年已飘飘走到那枯瘦恶弓的面前,含笑道:“你们两人同路而来,你也该陪他一齐留下才是。”
枯瘦恶丐腮旁肌肉颤动,突然一拳击出,接着飞起一足,一招三式,分击紫衣少年肩、胸、下腹。
这恶丐不但出手迅速,而且招式阴毒,一招三式,攻守皆妙,招式之间,似是全无破绽。
哪知道紫衣少年偏能自拳风足影中,瞧出他招式间唯一的空隙,身子一偏,手掌轻轻一曲一伸,便抓佐了他的腰带。
枯瘦恶丐一脚一拳,不知怎地,竞全部落空,身子却已被人离地提起,紫衣少年笑道:“莫大叔接着!”反手向后一抛。
这恶丐虽然枯瘦,但练武之人,毕竟筋骨强健,身子最少也有几十斤重,但在这紫衣少年手中,却似乎轻如无物,随手一抛,便抛在莫不屈面前,莫不屈反应是何等迅速,退后半步,双手接伎,他身旁的公孙不智立刻赶上半步,并指点了那恶写腰旁胁下四处穴道。
那两个蒙面黑衣人一个竞似已骇得呆了,另一个目光四下流动,显然在打量情势,准备溜之大吉。
紫衣少年对着他目光瞧了两眼,突然笑道:“王半侠,情况危急,你又想抛下同伴溜了么?”
黑衣人身子一震,大惊道:“谁是王半侠?”口中虽在否认,但言语神情,却已无异承认了。
万子良等人惧不禁勃然变色,紫衣少年笑道:“王半侠,你纵然蒙任面目,但你那双奸猾的脖子,却逃不过我。”
这少年笑容但言语之明利、目光之敏锐、判断之准确,却有如积年老吏,临堂断案一般。
那黑衣人瞧了他两眼,目光中惊恐之色忽然更是加剧,连通声都颤抖起来,道:“你……你就是那……那……”
紫衣少年道:“不错,我就是你那克星!”
黑衣人暴喝一声,道:“我三番两次大计,都坏在你这小畜生手里,今日我与你挤了!”
双臂箕张,扑了上来。…
他果然是存心拼命的模样,紫衣少年却仍是面带微笑,神闲气定,万子良见这黑衣人目光狞恶,神情凶猛,身法亦是奇诡迅急无比,估量这一扑之势,必定十分惊人,忍不住脱口道:“小心了!”
哪知黑衣人身形扑到一半,双腿突然一缩,凌空一个大翻身,例掠出一文五尺开外,脚尖点地,腾空又起,三两个起落,便已扑上削壁,果然抛下同伴溜了,身法之轻灵巧快,竟是人所难及。万子良顿足道:“不好,此撩一逃,只怕又要……”
紫衣少年截口笑道:“无妨,他走不了的。”
语声未了,削壁上已现出一条人影,身形之高大,有如天兵神将,稳稳的拦住了黑衣人的去路。
那黑衣人行动如轻烟、如鬼魅,左窜右突,突又凌空飞掠,双掌双足,闪电般向那大汉接连击了过去。
那大汉仰天狂笑道:“臭小子,下去吧!”兜胸一拳攻出,虽是简简单单的一拳,却当真有开山裂右之势、惊天动地之威,拳风虎虎,连山下人都觉震耳,那黑衣人连变数种身法,还是招架不住,狂吼一声,滚了下来,公孙不智、西门不弱,双双展动身形,迎截过去。
另一黑衣蒙面人突然跪了下去,颤声道:“饶……饶命……”他竟会跪下来饶,例真教别人吃了一惊。
万子良道:“你是何来历?来此有何图谋?”
蒙面人也不说话,竟垂首哭了起来。
群豪方才见他身法之高明,并不在王半侠之下,只当他必定也是个凶恶厉害的人物,例未曾想到竟是这般软弱无用。那边公孙与西门已点了黑衣人穴道,撕下他面巾,显出一张焦黄瘦削的面孔,果然正是王半侠。
他自削壁一路滚落,衣衫早已破裂,满头俱是鲜血,神情虽然凶恶,但看来已是狼狈不堪。
万子良长叹道:“一代大侠,落到如此地步,王……唉!王兄,你难道不觉得有些后悔么?”
王半侠狂笑道:“成则为王,败则为寇,后悔什么?”
他瞧了那跪在地上的蒙面人一眼。突又厉声道:“我后悔的只是不该带这无用的畜生同来,丢人现眼。”
那蒙面人痛哭道:“我……我……”
王半侠怒道:“你那满身火器,本是天下无双,若是用将出来,至少也可与他们拼上一拼!你……你为何不用?”
蒙面人流泪道
“我一见流血拼命之事,不知怎地,手就软了,我……我本不该随你一同来的。”
王半侠仰天苦叹道:“一代枭雄,天火魔神,竞生出这样一个儿子,当真是令人哭笑不得。”
群豪耸然动容,万子良道:“此人竟是魔火宫少主人?”
王半侠狂笑道:“不错,这便是那虎父之犬子,此番我将他带出,只当他是我得力助手,哪知……”
蒙面人道:“若非爹爹要我出来随你历练,谁又愿意到江湖中来惹事?”说着说着,眼泪更如涌泉般流出。
他索性扯下面巾,来擦眼泪,只见他细皮自肉,面目娟好,倒像是养尊处优的千金小姐,哪像是男子。
群豪想到天火魔君之盖世声名,再看到他儿子如此模样,亦不知是该叹息,还是好笑。
万于良沉声道:“不想五年以来,王半侠竞与火魔宫扯上关系,此番想必是那火赡神也有意与自衣人一战,是以便令王半侠来寻找白老前辈,为的自是要从白老前辈的口中,问出白衣人武功的秘密。”
王半侠狞笑道:“不错,今日你等若是对我们稍有无礼,老魔神立即便会赶来,放把火将这林地烧得干干净净。”
金祖林大笑道:“我本嫌这树林麻烦,侥光了最好。”
公孙不智突然冷冷道:“以火魔神那般狂傲的人物,纵然有心与白衣人一战,也不屑来打探别人武功的秘密。”
紫衣少年徽微一笑道:“公孙二叔之言说得不错,此番想必只是王半侠想探出这秘密后,以此求利,只因江湖中想要知道这秘密的人委实不少……那火魔富的少主人,只不过是他用来做幌子的傀儡而已。”
公孙不智见这素昧平生的少年竟似对自己每一兄弟都熟悉之极,本已觉得十分惊奇,再见他年纪轻轻,却是料事如神,更不觉暗暗吃惊,只听紫衣少年接口道:“这四人便相烦金大叔将之拘禁,这秘密梗不致走漏出去。”
金祖林笑道:“这不成问题,咱们这树林里,莫说藏四个人,便是藏四百四千个,也绰绰有余。紫衣少年躬身笑道:“如此就多谢了。”
金祖林大声道:“但你怎会寻到这里?又怎会上得去白老前辈的居处?这却例真教我有些吃惊。”
突听一阵娇笑声自树上传了下来,道:“是被告诉他的。”一条绳索自树岭垂下,缘索而下的竟是“紫兰花”花清清。
金祖林果住了,别人也呆住了。
七大弟子更不禁暗暗称奇,付道:“师傅不准我等上去,却准这陌生少年上去,这是为了什么?”
离地三丈,花清清便飘然落下,长索便又缩回,七大弟子仰首上望,但见那绿屋中衣袖一闪,却还是见不到他们师傅的人影。
花清清眼波流转,笑道:“你们可是在奇怪,我怎会平白带这少年去见自老前辈,但……但你们可知他是谁么?”
万子良,七大弟子,目光不禁一齐凝注到这少中身上,紫衣少年却突然拜倒在地,道:“叔父们连小侄都不认得了?”
众人见他突行大札,俱是纷纷谦让,唯有杨不怒本已疼得满是冷汗的面上,此刻突然露出狂喜之色,大喝道:“你……你是宝儿……”
紫衣少年道:“小侄正是宝儿。”
他仰起头来,面上虽仍带笑,目中却己热泪盈眶。
原来杨不怒年龄最小,胡不愁人最和气,宝儿在家时,只与这两人最是熟悉,其余的六大弟子,终年在外院习武,而那练武场宝儿却是从来不去的,再加事隔多年,宝儿已由可爱的孩子,长成英俊的少年,又练成这一身惊世骇俗的武功,莫不屈等人纵觉他与宝儿相似,却也不敢相认。
哪知眼前这天矫如游龙,灿烂如明星,光芒令人不可逼视的少年,竟真的就是昔年那终日手执书卷的“小书呆子”宝儿,短短六年的时间,竟在他身上造成了如此神奇的变化,莫不屈等人心中之惊喜,又岂是世上任何言语,任何文字能形容?一时车间,七个人都呆住了。
平日最最冷静的公孙不智,此刻亦是满眶泪痕。
平日惜语如金的石不为,此刻口中竟不住喃喃低语:“宝儿……感谢苍天……这竞真的是宝儿……”
宝儿忍泪强笑道一
“好教叔父们得知,小侄此刻已叫方宝玉了,宝儿是孩子时的名字,小侄却已长大了。”
花清清悄悄拭去了面上泪痕,娇笑道:“方宝玉,好名字,果然是人中宝玉,果然是名符其实。”
杨不怒突然大喝一声,扑了上来,紧紧抱着宝儿,嘶声道:“不管你改了什么名字,我总是要叫你宝儿,不管你长得多大,你在我心目中还是孩子……好孩子……七叔可想死你了。”
方宝玉道:“七叔……你……你手上的伤……”
杨不怒道:“管他什么伤不伤,七叔见到你,伤早已好了,不信你瞧……”猛然一挥手,却疼得晕了过去。
众人又是一阵惊乱,公孙不智俯身检视他的伤势,双眉紧皱,黯然道:“好毒的火,七弟这条手臂只怕……”
“只怕”下面的话,他不敢也不忍再说下去,众人欢喜的眼泪,不禁化做悲痛,方宝玉惨然道:“都是小侄晚来一步,害得七叔……”突似想起什么,大喜呼道:“七叔无妨了……”身形一转,已到了那火魔神之子的面前,王半侠立刻大呼道:“万万莫要给他伤药,死了也莫要给他。”
他若不呼叫,那火神之子本还不知方宝玉要的什么,他此刻这一叫,反将这懦弱少年的伤药叫出来了。
方宝玉还未开口,他已将伤药乖乖拿了出来,王半侠怒喝道:“没用的……”石不为双眉微皱,随手点了他的哑穴。
魔火宫之魔火虽毒,但伤药确也极具灵效,乳白色的伤药一敷上杨不怒的手臂,杨不忽使悠悠醒了过来。
他目光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