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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7章

浣花洗剑录-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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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不愁黯然,只有抚着她的头发,喃喃道:

“莫哭……莫要哭……”

除了这句话,他还能说什么?

他的确知道,他们的生命的确已不能再活多久。

水天姬也不知哭了多久,方自抽泣着道:

“你可知道,自从我生长后,就只有笑,就只有瞧别人哭,自己从未哭过,但今天,我……我竟哭了两次。”

胡不愁道:

“你……我……”

水天姬道:

“其实我不该哭的,我本该笑的……有你在旁边陪着我,我还有什么遗憾?我还要再求什么?”

她果然笑了,但这笑,却比哭更令人心碎。

胡不愁哑然道:

“想不到……想不到你会对我……”

水天姬道:

“我也想不到我会对你这样……这是缘,不是么?若不是这许许多多的灾难,我又怎会和你在一起?”

胡不愁道:

“灾难……许许多多的灾难……我该恨,还是该感激?”

水天姬道:

“我要感激的,若不是如此,我只怕永远也不知道我也有真实的情感……有了真情,死又算什么?”

死又算什么?

以死亡来证实的爱,岂非最真实的么?

阳光落下,星辰升起,星辰落下,阳光又升起。

日去夜来,两人已不知过了多少天,只知自己的精神已渐渐崩溃,嘴巴已干得再也说不出话来。

但此时此刻,两人已不用再说话了。

两人的心,已融化在一起。

两人已可静待死亡,而无遗憾,真的无憾么?只不过是虽有遗憾,也无可奈何而已。

又不知过了多久,水天姬睁开眼睛,凝注胡不愁,轻轻道:

“亲爱的……永别了!”

胡不愁道:

“你说什么?”

水天姬道:

“我己受不住了,要……要先去了。”

胡不愁嘶声道:

“你……你不能。”

水天姬凄然道:“再挣扎下去,也不过是多受苦而已,你……你还是让我早些走吧,你难道情愿让我多受苦么?”

胡不愁道:

“但你……我……”

他嘴里虽已说不出话来,但一双手却紧拉着她不放。

水天姬道:

“让我走吧,求求你,让我走吧!”

胡不愁一咬咬牙道:

“若是要走,咱们就一齐走。”

水天姬嘶声道:

“你不能,你不能……你还有机会。”

胡不愁凑然笑道:

“你走了,我还有什么机会,你难道还不知道,这许多年来,我是凭着什么支持下去的,能够和你在一起死,我已觉得心满意足,你……”

突然放声大呼道:

“啊,你不必死了,我也不必死了!你瞧,那是什么!”

白云下,碧海上,竟已出现一点帆影!

生命,毕竟是可爱的。

能够和真心相爱的人在一齐死,固然已十分幸福,但能够和相爱的人在一起生活,那总要比死好的多。

胡不愁、水天姬拼命划着那根木头,他们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气——船,果然渐渐近了。

胡不愁放声大呼道:

“船上的朋友,能不能把船驶过来,救我们一救。”

船上没有回应。

胡不愁大呼道:

“船上的朋友,可听见我的话么?”

那艘船却只是在海面上飘荡着,既不驶近,也不远去,船上虽接着帆,却瞧不见操作的水手。

水天姬失声道:

“船上像是没有人?”

胡不愁道:

“奇怪,的确有些奇怪。”

水天姬道:

“这艘船莫非已被海盗洗劫,船上的人已死光了?”

胡不愁道:

“无论如何,咱们先设法上船再说。”

上船,本是件容易的窜,但水天姬与胡不愁却不知费了多少力气,上得船后,两人已是气喘吁吁。

但毕竟他们已上了船,他们的生命,总算已有了可靠的依托,死亡,似乎已离他们远去。

只是两人还不能十分开心——

胡不愁道:

“船上果然没有人。”

第五十五章 盗亦有道

水天姬道:

“嗯,若是有人,早已出来瞧了。”

胡不愁道:

“这艘船若真是被海盗洗劫,但愿海盗手下留情。”

水天姬道:

“莫要将食水也劫去。”

胡不愁道:

“你坐着,我……”

水天姬搬:

“我也陪你进去瞧瞧。”

两人俱是聪明绝顶的人物,一句话根本不必说完,对方便可接着说下去。两人相视一笑,相拥而起。

他们互相依假着,想走入船舱,但还未定出几步,两人便不禁同时驻足,同时惊呼出声来。

死尸!他们竞赫然发观一具死尸

那具死尸就例在船舱口,身上的衣裳固是破烂不堪,须发也是又脏又乱,显然生前便已在海上飘泊许久。

死尸身上并无伤痕,但眉心……

眉心竞赫然有一道血口。

水天姬身子一颤,道:

“你瞧……你瞧这死尸致命的伤痕。”

胡不愁也已面色大变,失声道:

“白衣人。”

水天姬道:

“一……一定是他,除了白衣人外,我想不出还有谁的手法如此干净俐落,但死的这人又是谁?”

胡不愁道:

“值得白衣人下手的,必非泛泛之辈。”

水天姬道:

“我去擦干净他面上的血污,说不定就会认出他了。”

胡不愁目光凝注着一点,缓缓道:

“不必擦了,我已认出了他。”

水天姬随着他目光望去,舱门旁,闪动着晶亮的光芒的,乃是件奇异的兵刃——一柄奇异的刀。

水天姬失声道:

“天刀梅谦?!”

胡不愁沉声道:

“我虽未见过梅谦,也没见过这兵刃,但此人必是‘天刀’梅谦无疑。”

水天姬道,

“原来他们并没有死,原来这艘船就是万老夫人乘来的那艘,他们醒了后,将船偷偷驶走,却不想在海上遇着了白衣人。”

胡不愁道,

“梅谦既在此,公孙红想必也在。”

水天姬叹道:

“公孙红想必也难逃毒手。”

胡不愁沉吟道:

“但这其中还有奇怪之处。”

水天姬道:不错,是有些奇怪……他们纵然在海上遇着白衣人,但海面如此宽阔,白衣人又怎知他们在这船上,又怎会到这艘船上来取他们的性命?”

两人绕过死尸,再往里面走,果然又发觉一具死尸。

这具死尸面朝下,双手伸在面前,十指如钩,像是想抓穿那甲板,他在临死前,显然还在挣扎着向前爬。

胡不愁道:

“公孙红果然在这里。”

水天姬凄然道:

“他也算得是……”

一句话末说完,那死尸突然发出了声音。

水天姬、胡不愁可当真吃了一惊,情不自禁,倒退了两步,只听这声音模糊不清,呻吟着道:

“我…示非公孙红……”

水天姬抓紧胡不愁的手,颤声道:

“你是谁?”

那“死尸”却再也不能回答,只是不断呻吟着道:

“水……水……水……”

一提起、火”,胡不愁与水天姬立刻觉得嘴唇已都火烧般裂开,立刻也几乎说不出话来。

水天姬哑声道:

“水……水在哪里?”

那“死尸”的手指动了动,点了点舱板。

胡不愁与水天姬立刻扑了过去,“砰”的蹬在船板上,掀起了那块板子,下面果然有几个瓦制的水缸,还有紫铜水壶。

两只手一齐伸了下去,将水壶口送到水天姬的嘴边,水天姬要将壶口送给胡不愁。

但两人瞧了那“死尸”一眼,还是一齐将壶口送了过去。

水,当真是生命的泉源。

有水入口,那已奄奄一息,不能动弹的“死尸”,便突然有了活力,两只手紧抓着水壶,再也不肯放松。

水,也使得水天姬的脖子明亮起来,她就像是朵枯萎的鲜花,一得到水的滋润,便又恢复了娇艳。

那“死尸”已翻过了身,平躺在板上,满足地喘息着,眉心,也赫然正有一条血口,只是想必并不十分深。

否则他又怎会活到此刻。

胡不愁最后将那壶水喝得点滴不剩,也喘息着道:

“你究竟是谁?”

那“死尸”道:

“我?我才是‘天刀’梅谦。”

水天姬道:

“呀….死的那人是公孙红?”

梅谦道:

“嗯……你们是谁?”

胡不愁抢先道:

“在下胡不愁,乃是……”

他话未说完,梅谦已霍然睁开双目失声道:

“胡不愁?你可是方宝玉的师叔?”

胡不愁展颜笑道:

“不想宝儿的名声己如此响亮。”

却见梅谦又闭起眼睛,喃喃道:

“天幸……天幸……要我死前还能见你……”

胡不愁讶然道:

“你难道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梅谦道:

“有……有许多……”

胡不愁道:

“你慢漫说吧,不忙,反正时间还多得很。”

梅谦嘶声道:

“时间已不多了,我一喝下水,就活不长了,最多也不过……”

胡不愁跌足道:

“呀!我竟忘了,伤重之人,最忌喝生冷之水,但你既明知如此,怎地也……也要……喝?”

梅谦掺笑道:

“能喝到水,死又何妨。”

水天姬凄然道:

“我也知道这种滋昧,也知道你的心情,有时一口水的确比生命还要可贵,你……你就快说吧!”梅谦道:“白三空你认得?”

他忽然提到“白三空”这名字,胡不愁又不禁吃了一惊,强笑道:

“自然认得,弟子怎会不认得师傅。”

梅谦道:

“好!好……你师傅实未死……”

胡不愁道:

“我知道。”

梅谦道:

“当今江湖中人,虽知他末死,都以为他隐居在金氏园林之中,不见外客,却不知他不但早已化身而出,而且也已在江湖中做了不少事,那日泰山之会,揭穿火魔神火药藏处的,也就是他老人家。”

胡不愁又惊又喜,却又忍不住问道:

“什么泰山之会?什么火药?”

梅谦道:

“这些事,你回到中土,就会知道的。”

胡不愁道:

“你莫非见着了他老人家?”

梅谦惨笑道:

“我若末见着他,也不会身在此处了。”

胡不愁笑道:

“为什么?”

梅谦道:

“我壮年才至东瀛学武,未到东瀛前,与他本是儿时旧友,是以此处重逢时,他才会对我说出了件秘密。”

胡不愁更奇怪,急急追问道:

“什么秘密?”

梅谦道:

“白衣人的秘密。”

胡不愁耸然动容,失声道:

“他老人家说了些什么?”

梅谦道:

“他自白衣人剑下重生后,便苦苦研究自衣人的武功路数,皇天不负苦心人,这许多年来,他终于研究出白衣人武功的破法,只是他心感白衣人剑下留情之恩,是以从不肯将此破法说出。”

胡不愁道:

“但……但他老人家又怎会告诉了你?”

掘谦道:

“只因我见着他时,他正要以身赴险,此去生死存亡,实不可扑,为了他唯一的孙子方宝玉,他才将这秘密向我说出。”

胡不愁道:

“为了宝儿?”

梅谦道:

“只因方宝玉已被当今天下武林公认为白衣人的对手。”

胡不愁道:

“既然如此,他老人家为何却向你……前辈说……”

梅谦截口叹道:

“他若将此秘密说与方宝玉,岂非有负白衣人之恩情,但我……唉,我与白衣人也是好友,他向我说出这秘密,只是要我速至东瀛,劝阻白衣人……白衣人若知道中原武林已有人能破解他的武功,只怕便会打消重来中原,以血洗剑之意,那么不但宝玉得救,江湖也可免遭此劫。”

胡不愁动容道:

“但……但前辈你……”

梅谦道:

“我受他重托之后,立刻兼程东来,谁知在船上便被人误解,我苦于不能解释,便只有……只有……”胡不愁缀然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前辈当真是英雄。”

梅谦惨笑道:

“英雄?英雄又如何?一场惨杀之后,接着又是一场风暴,然后,又遇着个豺狼野兽般的怪人。”

胡不愁苦笑道:

“那,那是伽星大师。”

梅谦失声道:

“哦!原来是他。”

默然半晌,终于又道:

“我虽被他一掌震昏,其实却未负伤,醒来后立刻与公孙红乘涨潮时将船驶走,驶向东瀛。”

胡不愁道

“那公孙红……”

梅谦叹道:

“我为了要避免他再加阻挠,只有将这秘密隐约透露一些给他,他果然立刻以全力助我,却不想我等还未到东瀛,便已在海上遇着了白衣人。”

胡不愁忍不住道:

“但前辈又怎知那船上是白衣人?”

梅谦道:

“敢以孤舟横渡怒海的,除了他还有谁?”

胡不愁长叹一声,俯首道:

“不错!”

梅谦道:

“我唤他上船,婉转向他说出,中原已有他武功之破法,劝他打消再至中原之意,原船重返东瀛。”

胡不愁道:

“他……他怎么说?”

梅谦长叹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向我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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