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 by叶子-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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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非问冷冷地斜睨。“既然敢做出来,就不要怕被别人知道啊!”
“我管清月什么时候怕别人知道来着?”少年冷笑。“是你自己糊涂才对!说过了,我是管清月!不要把我和那个该死的糊涂虫燕少彤当成一个人!他是他,我是我,就算容貌相同,我们也仍然是两个人!”
难道他们真的不是一个人?
曲非问不相信地再打量他。实在看不出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唯一不同的,大概就只有那表情、那神态了。少彤是纯善、无邪的,在他的身上,找不见一丝的邪恶。而眼前这少年则不然。少年是骄傲的,他仰着头,冷笑的样子,自然而然有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那是燕少彤所永远无法拥有的。少年也是无情的,他不动的眼神昭示了他自身的强大和冷酷。他们两个,是实实在在、截然不同的两个人。 ——想要说他们两个为一的话,除非是有人能够把自己原本的气势完完全全掩藏起来,把自己从意识深处变成另一个人!
怎么可能会有这种事情?
但是……或许也并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吧。
“管清月?”
曲非问叹了口气,然后微微地笑了。
“你是不是想说,你们是孪生兄弟之类的话?别告诉我说,这世间上真有人可以长得相似到如此田地。我不相信。”
管清月恼了。“你这样说,是仍然不相信我和他不是同一个人了?”
“是不是同一个人又有什么分别?”曲非问淡淡地道,“好罢,你说不是就不是好了。有什么关系?”他笑看着他又叫了一声,“少彤,不是,清月。那么清月你心里头到底在想什么呢?”
“你!”
管清月的眼神越发恼怒了。
“燕少彤……燕少彤!他有什么好?值得我来费心扮演他!还有你,对我说的话居然也不相信。哼哼,总有一天,我会杀了他的!”
他的神情倒不象是伪装的。难道他们两个真的不是同一个人吗?曲非问忽然之间,也开始有一些迷惑了。
但当然那也只是一些迷惑而已。
“好啊!那我就等着看你如何杀死燕少彤吧。”曲非问微笑着望着他。“不过也说不定,是你被少彤他杀死呢!你信不信有这个可能?”
若你们是同一个人的话,那么武功高低是全无意义的,所谓谁杀死谁,也只不过要看是哪一方面的想法占了上风而已。你作为管清月的想法,真的就胜得过作为燕少彤的想法么?
心念起伏,原只在一念之间。
“你这样说,还是不肯相信啊!”管清月冷冷地瞪着曲非问,对他顽固不化的脑子大是愤恨。“难道你就是看不出来我和他的区别?”
“我看不出来。”曲非问好整以暇地一笑。“就算有些小小的差异,那也是可以刻意为之的。想要我相信你不是他,除非你能拿出更有力的证明。”
“要证明吗……?”管清月垂眸,陷入深深的沉思中,不语。
“奇怪你干吗那么在意你是不是他的事情?”曲非问有些不解地摇摇头,“你是他又如何?这里只有我知道,而我又是你的阶下囚,不可能逃脱出去。你根本不用担心我知道你的事情啊!”
但他的疑问管清月没有回答。
“好吧好吧。”看着少年那苦思的样子,曲非问一时之间又觉得有些不忍起来。自己和他争辩这些做什么?说到底,自己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找出如何安全逃离这里的法子——虽然说目前看来这不太可能——但只要有一线希望就不能放弃。而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还激怒眼前这魔教的教主,实在是大大的不智。
“我相信你是管清月,不是燕少彤。好了吧?你也别这么为难地想什么证明啦!”
对面少年却似乎完全没有听见他的话似的,不言不动。
曲非问还待再说。这瞬间,那少年蓦然抬眼,双目炯炯,直视着他,发出一声冷笑!
“要证明?那还不容易!我这就证明给你看!!”
白皙修长的手掌猛地一把拉过曲非问混身是伤的身躯。一手反握过他的手臂,强有力地紧搂住他,另一手抱住他的脑袋,把他凑近自己的面颊!
他在干什么?
曲非问倒抽了一口气,还未敢猜出少年的意图。唇已相触。
湿热。温润。重而狠的压迫感紧紧包围住了他。牙齿猛地咬破肌肤的剧烈疼痛惊得他直抽气。唇与唇的相合处有什么东西湿湿的流了下来,咸咸的,是泪还是血?然而他终来不及感觉是什么。窒息的痛苦深深地困住了他。不能呼吸了!我要死了吗?他想,一时间竟止不住好笑。是不是我刚才没有被老鼠咬死,现在却要被亲吻给窒息而死?
真是荒唐……可笑啊……
然而天崩地裂。无论是什么也好。荒唐也罢,痴情也罢。心底深处的情意不可抑制地一波波翻了上来。无可控制的爱意顺着对方的唇齿接触如蛇一般钻入脑海深处,带着不可拒绝的强横与霸道!恍恍惚惚间,身躯也被推倒在石阶上。好痛啊!这是哪里的痛?无法忍受呵!却在痛楚里如此地感受着你。逃不开你吗?你是如此霸道地进占了我的心。而我的过去,我的未来,所有的一切的一切,都在这一瞬间,天翻地覆。
“他会对你这样做吗……他会如此对你吗……”
耳边依稀仿佛,传来少年低语。曲非问不答。他什么都听不清,什么都……不能思考。意识迷离。所有的扑朔迷离中,却蓦然有一个念头,直冲脑海深处。
……他真的,不是少彤。
这是曲非问在昏迷过去前的最后一瞬间,脑中唯一所想。
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深夜。
身下不再是硬冷的石阶地或者湿臭的牢狱水,而是软软的被褥。身上似乎也盖着锦被,软绵绵的,还带着淡淡的薰香。胸前一片清凉,是上好金疮药所独有的凉感,舒服的感觉直沁入四肢百骸。一双纤柔的手在轻涂着金疮药,清凉的面积逐渐扩大。
挣开眼来,对上意料中的一双目光。
“这是干什么?”曲非问勉强笑了笑,微微扭过头去,看身上盖的锦被。“我是你们的对头。怎么不继续将我关在水牢里?”
管清月柔声道:“你的伤太重啦!再呆在水牢里,你会没命的。”
“可我是你们的敌人。”
“是不是敌人,由得你怎么说。怎么招待敌人,可得我这个教主说了算。”管清月的声音带了点笑声。“再说,我可没有拿你当客人对待。”他的视线扫向曲非问的左手。“如你这般人物,我可是要十分小心谨慎地对待的。”
曲非问的目光跟随着转过去。
这才发现左腕上套着个细细的精钢手铐。手铐上带着长长的细铁链。铁链拖曳在地,一端系在床头的铁柱上。手腕微微一动,铁链就发出清脆悦耳的“叮叮当当”声。顺势一带,那铁链竟长有丈余,瞧来足可以在这个室内安然活动了。
但是这么细的手铐锁链?
仿佛看出他的疑惑,管清月浅浅笑道:“这是北海寒铁精炼而成……就算你伤势痊愈,没有钥匙开锁,你也逃不走。”
“……果然高明。”曲非问半天才苦笑道。由始至终,他都不肯瞧管清月一眼。
管清月笑了笑,伸手将曲非问已经敷好药的胸前伤口慢条斯理地包扎了起来,一边道:“我这也是不得已的啊。为了留下你嘛!……你始终不望向我这边,是仍然不愿意看见我么?”
曲非问不答。
管清月的眼眸不易察觉地暗了暗。
“你不愿意看见的是我呢,还是燕少彤?”
“当然是你。”
管清月蓦然脆声轻笑起来。“你这样说,是终于承认了我和燕少彤不是同一个人了吧?”他微笑道,“早明白了多好呢,真是死脑筋……不过呀,我现在倒是很高兴你的死脑筋了呢。”
曲非问冷哼一声,不语。过了半晌,才又道:“你们真的是孪生兄弟?那你们到底是姓管呢,还是姓燕?”
这句话问的其实是:管清月和燕少彤究竟是不是燕归来的儿子?
管清月叹了口气,道:“我们姓管。”
顿了顿,他又道:“你知道十五年前魔教覆灭之事么?”
曲非问点头。十五年前魔教覆灭一事,是当时武林中最大的一件事,也是近数十年来武林中所发生的最大的一件事,举凡'HAPPY GARDEN'武林中人,无不知晓。而那个十五年前覆灭的魔教,正是今日管清月所统率的魔教之前身。
“那么你知道昔年覆灭的魔教教主是谁么?”
曲非问摇头。“江湖上都知道他的绰号是‘追魂剑魔’,至于名字,倒是从来不曾听说过。”
管清月笑了一笑。“他姓管。”
姓管?
曲非问一惊,拿眼看着管清月。
管清月点点头,淡淡地道:“他是我的父亲。”
十五年往事悠悠……
“先父在日,和先母夫妻情笃,一向隐居在丹霞山隐翠园中,从来不出江湖。虽然统领魔教,其实从未为恶。只是世人不知,都是你这般的不分青红皂白之辈。十五年前丹霞山无相寺一战,魔教全教覆灭。那一年,我方满六岁……”
管清月婉婉细述,曲非问静静旁听。
“……那时候啊,满殿都是鲜血尸体。母亲和姊姊带着我躲在神像后面,可还是被你们这些所谓的正派人士给找了出来。他们狞笑着逼近母亲和姊姊,然后……然后……”
他叙述的话声忽然中断了下来,大口大口地喘气。
曲非问奇怪地瞧着他。
又过了半晌管清月才平静下来。长出了一口气,他幽幽地道:“后来他们就杀了母亲和姊姊,当着我的面前。我当时就昏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再后来等我醒过来的时候,那已经是过了很久很久之后的事情啦!而那时候,魔教覆灭的事情早已过去了,杀害母亲和姊姊的那几个人也早已被人杀死了。杀了他们,并葬了我的母亲和姊姊的那个人,就是燕归来。”
“所以少彤才会被他收养,并改姓燕?”曲非问道。
管清月点点头,语气已恢复了平静。他道:“他身体弱。”
果然如此!一定是管清月念念不忘父母之仇,所以不肯留在燕家庄,一个人吃了很多苦,最终才重建了这个魔教。而燕少彤由于体弱多病的缘故,多半也早已不记得父母之仇了,所以可以快快乐乐地留在燕家庄。想到此曲非问不觉有点后悔,自己那天杀的太狠了。那一战,怕是毁掉了管清月多少年的心血吧?
——然而那是魔教。
说不清是悔还是不悔的心情,曲非问怔怔地看向管清月。半天,才道:“你一定吃了很多苦。”
为什么我的心里,在说出这话的时候,竟然会有一丝丝的心痛?
管清月淡然一笑。“习惯了。”他忽然又注视着曲非问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告诉你这些么?”这一瞬间,他的眼神蓦然间又变得十分锐利。
锋锐的目光逼视着曲非问。曲非问回视过去。
“请说。”
锐利的目光乍然一收,管清月清冷冷地笑了起来。“你杀了我那么多属下,难道就那么算了不成?……不过,我这个人一向爱才,再说,那群无能的废物死都死了,就算杀了你来祭他们,可也没什么意义。象这样的蠢事,我是不干的!我留你一条性命,曲非问,你听好了!”他正视着曲非问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我要你来做我的属下!”
曲非问哈哈地笑了起来。“你以为我会答应你么?”
“为什么不?”管清月傲然道,“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可以选择。生,或者死!聪明人都会选择正确的一条。再说,”他忽然微微一笑,“你不后悔么?你不觉得对不起我们魔教,对不起我们管家么?十五年前我们无辜被灭,十五年后我那些无辜的属下们又被你杀死!还有我……你毁了我多少年的心血啊!你怎么可以不偿还我?”
“我凭什么偿还你?”曲非问冷笑,“十五年前的事与我无关。再说,那时候你们魔教真的就没有做过一件坏事么?至于现在这件事,我杀了你的属下们,最多也拿我一条性命来偿还!想要我为你卖命,决不可能!”
管清月绝色的容颜一下子阴沉下来。
“你早晚会答应我的!”半天,他冷哼一声,转身而去。
此后的十余日里,两人僵持不下。
管清月每夜前来,坚持要曲非问答应做自己的手下。而曲非问立场坚定,始终不肯吐口。双方性子刚硬,谁也不肯让步。管清月恼将上来,不免就变着法儿凌虐曲非问,曲非问偏偏也是倔强,越是折磨越是骄傲。双方如同针尖对上麦芒,又如水火不能并存。场面是越来越僵。
“你到底为什么不肯答应我?”
又一次习惯性的对抗过后,管清月忽然叹了口气,颓丧地坐倒在床沿,无力地说,“我在你心里,真的连这点地位都没有吗?”
曲非问同样颓丧地看着对面的少年,乍听这句话,心却蓦然一跳。
折磨。这于我是如此,于你,是否也是如此?我们天生不能并立,除非你退出魔教,或者我放弃一切。然而无奈的是,人生于世,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