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山万里 by叶子-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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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燕少彤！管清月没有这样无邪的目光，纯真的灵气。
曲非问顿感精神一松。迎上对面的笑容，展颜一笑。却忽地又觉一丝莫名的尴尬，于是笑容才现即敛，似笑非笑地僵在了脸上。
“曲大哥！”那少年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只是睁大了一双美目，紧紧地望定了他。“你那天为什么忽然不辞而别？我想你想得好苦……”
曲非问苦笑，说不出话来。
又怎么能够把那日之后的情形告诉于他？面前这个纯真的人儿！
“没关系。”燕少彤等不到他的回话，自己展颜一笑。“能见到曲大哥就好。唉！我就想曲大哥一定会来这里的，那时候你说过要来黄山参加武林大会的嘛！正好我父亲也出关了，听说你是紫虚道长的徒弟，也很想见见你。我就央父亲带着我来了。你不会不高兴见到我吧？”说到最后一句，他不禁就敛了笑，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曲非问的表情。
曲非问笑了笑。“不是，我很高兴。”
“真的吗？那就太好了！我就说你不可能不高兴见到我的吗，张伯还硬要说你是偷偷溜走了！真是，瞧我回头不依他。曲大哥，你是那天临时出了什么事情来不及告诉我吗？”
曲非问点了点头。
燕少彤便笑得越发愉悦了。
“曲大哥，你知道吗？你走后的这许多天来，我很想你哦！你是不是也一样想着我呢？”燕少彤高兴地问。
“是。我也……一样想你。”曲非问迟疑了一下，缓缓回答。
“嗯。”燕少彤靠过来，如同以往两人在燕家庄的时候一样。微微地喘口气，他叹道，“唉，我的身体越来越差啦！才站了这么一小会儿，就支持不住了。曲大哥，我还想和你一起去游玩很多地方呢，象华山、武夷、西湖……好多好多啊！不过，恐怕都去不了了呢……”
曲非问心头忽然一阵激动。“我会带你去的！”他冲口说道。
“我知道。”燕少彤嫣然一笑，双颊泛红。“我只是担心我的身体支持不住罢了。曲大哥，你不知道，我近来常常无缘无故地昏倒。”他的脸上浮起一抹黯然。“大夫也看不出什么名堂。只是这昏倒越发作越频繁了。曲大哥，我想我快要死啦！”
“别胡说。”有一种悲伤忽然弥漫在心中，曲非问伸手自然而然地搂住燕少彤的身子，轻轻道，“你不会死的。曲大哥还没有陪你一起去看华山、武夷、西湖呢，你怎么可能会死？”
“生死不由人啊……”燕少彤全身无力地斜倚在曲非问的身上，喃喃低语。“我也不想死的……死亡，是怎样的一回事呢？地狱黄泉，真的有那种东西吗？”
“没有。所以你不用害怕。”曲非问笨拙地劝。
笑了。燕少彤低声道：“我却宁可他有呢。那样，我就可以在地下也想着你了。”
一股寒颤不自觉地袭过曲非问全身。他再也忍不住，紧搂住燕少彤道：“少彤，你不要再胡思乱想了！你的身体只是虚弱而已，一定会没事的！绝对不会有事……”
燕少彤抬起头来，静静地注视了他半晌。然后展颜一笑。
“嗯。只要有曲大哥在我身边，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静默。两个人一时都是无话，只是互相紧紧地倚偎在一起，注视向身前圈子中的比试。
“这少年好厉害呢，居然和父亲打这么久。”半天，燕少彤忍不住说道。
“那是燕世伯手下留情，而且有意指点他的原因。”曲非问解释道，“不过虽然如此，他能坚持到现在，也算十分难得的了。不知道这少年是谁？”
燕少彤摇头。“我也不知道。他自称姓云，看父亲似乎知道他是谁的样子，可是他不说。”
“姓云？”
曲非问仔细寻＇HAPPY GARDEN＇思，想不出江湖上有哪位姓云的年轻高手，只好撇开不理。
天下大着呢！很多人武功虽高，却会因种种原因而不曾出名，比如说机遇不好，或是行事低调，刻意掩藏自己。自己就是其中之一。既然如此，这少年武功高却无名也没有什么奇怪的了。
“这少年要输了。”这时耳边又传来燕少彤的低语。
“是要输了。”曲非问注目场中，评道，“这少年力气早已耗尽，燕世伯想要借机点拨他的地方也都已点完。接下来，燕世伯必定会变招。只要轻轻一还手，这少年必败无疑。咦？”他忽然回眸注视着燕少彤，“但是你怎么看出来的？你又不会武功。”
“我一看就看出来了啊……有什么奇怪么？”燕少彤看曲非问的目光上下打量着自己，不觉也奇怪起来。
“……没什么。”曲非问摇了摇头。少彤是燕归来之子，虽然自己不能练武，但或许是日常看多了，自然而然眼力就高明了吧。
这时周围猛然传来一阵轰然叫好声。场中果然已如两人所说分出胜负。那少年手中的长剑被打落在地，空着手，呆呆地站着，紧咬的双唇上写满了不甘。
“你若不服气，等你练好了武功可以再来找我。”燕归来抛开手中用以代剑的枯树枝，淡淡地道。
“我一定会来的！”少年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盯了燕归来一眼，转身如飞而去。
比试结束，人群渐渐随之散去。
曲非问一拉燕少彤，便想上前拜见燕归来。却见燕归来遥望那少年去处，发出一声苦笑，低声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唉！仇恨真的有那么重要吗？”摇摇头，转身走了回去。
“少彤，我们也进去吧。我要拜见燕世伯，你来先为我引介一下。”曲非问拉了拉燕少彤，道。
没有回答。燕少彤的身躯顺着他一拉之势，软绵绵地倒进他的怀里。
曲非问一愣。急忙看时，却见燕少彤不知为何，竟是忽然昏倒了过去！一时想起适才燕少彤所说过的话，不觉大惊失色。
“少彤，少彤！”他急急地叫着，可是没有回应。
“彤儿他又昏了过去吗？”一个柔和的声音响起在耳畔。抬起头，原来是适才走开的燕归来听到他呼唤少彤的名字而走了回来。
点了点头，曲非问焦急地道：“燕世伯！少彤他……”
“我知道。”燕归来截住他的话。“老毛病了，彤儿他休息一阵就会恢复过来的。你就是紫虚道长的弟子曲非问吧？我听彤儿说起过你。”
“是。”曲非问恭恭敬敬地道，“弟子曲非问，见过燕世伯。”
“你师父近来可好？”
回到涤雪院中，两人坐下叙谈。燕归来问道。
“托福，家师很好。只是他老人家闲云野鹤，如今弟子也不知道他在哪里逍遥。”曲非问恭敬回答。
燕归来笑道：“不用如此拘束。听彤儿说，你上次受伤，在燕家庄住了一个多月。当时我正在闭关，没有见上你，出关后听说此事，十分惋惜。幸好今次在这里得见故人之徒。”
“弟子原本也十分遗憾。”曲非问点头道，“昔年拜别家师时，家师曾经说过，如果遇见世伯，一定要向世伯多多请益。上次得知世伯就近在咫尺，本来大喜过望，一心想要等到世伯出关，好请世伯多加指点。谁知临时发生变故，终于没能等到世伯出关。”
燕归来一笑道：“你师父太谦虚了。昔年我二人并称武林双绝，其实真论起实力，还是你师父最高。你是他的得意弟子，必然已经得了他的真传。我又有什么好指点你的？不过我向以剑术成名，你在这方面若有什么疑问的话，倒是可以来问我。”
曲非问大喜。剑神燕归来昔年那是何等威名？看适才他和那云姓少年比试指点，已可略知一二。自己一向也是使剑，如能得他指点，那是再好不过。
当下曲非问就几个剑法上的问题向燕归来请教。燕归来也不吝指点，详加点拨。曲非问一点就通，对剑法上的领悟又是大大长进了许多，不由得心下大喜若狂。
似这般一个问一个教，转眼之间，已是两个时辰过去。
曲非问默查时间，忍不住道：“少彤不知现在醒来了没有？我们要不要进去看看他？”
燕归来摇了摇头，淡然道：“只怕还没醒。非问有什么事情要对他说吗？”
曲非问一怔，摇了摇头。“没有。只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燕归来笑道，“彤儿的身体我明白，虽然最近是越来越虚弱，不过终究没什么大事的。”停了停，他又道，“彤儿只因自小体弱的关系，一向很少外出，也从来没有交到过什么要好的朋友。你是他成年后唯一交到的朋友，他很重视你的。希望你也要好好对他。”自两人相见以来，燕归来对少彤一直表现得冷冷淡淡的，这刻终于忍不住提到他，话语中也终究忍不住流露出了浓浓的父子情意。
“这个自然。”
曲非问不假思索地回答。抬头望见燕归来原本恬淡宁和的脸上此刻微现关切，想起那是为燕少彤所发，心下不由得微微一动，不及细思，冲口便道：“燕世伯。非问有一个问题不太明白，不知当问不当问？”
“什么问题？”
“就是关于少彤的病。”曲非问道，“少彤有一次在闲谈中曾提到他的体弱其实是因为体内的三阴绝脉所造成的。但据弟子所知，三阴绝脉其实并非完全的绝症，如果有人在他年幼时以绝顶的内力灌注入他的体内，还是有可能打通绝脉的。不知燕世伯那时候为什么没有这么做？”
燕归来微微一愣，皱了皱眉，望着他道：“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曲非问直视着他。
“只是一个问题。”既然问题已问了出来，他索性款款而谈了起来。“弟子初听少彤提到时，便已经很奇怪了，但那时候百思不得其解。等到后来听到一个消息，才在心里面恍然大悟，自以为已经明白了燕世伯为什么不出手的真相。可是今日得见燕世伯如此风范，弟子不由大为心折，料定以前的猜想必定全都错了。所以弟子这才忍不住请问燕世伯。”
“你听到了什么消息，自以为明白了？”燕归来问。
曲非问犹豫了一下。
燕归来双目炯炯，直视着他。眼眸里有一种了悟，似乎心里已经明白，问他，也只是想确认一下罢了。
“是……弟子听说，少彤并不是世伯您的骨肉。”曲非问还是只敢说了一半。“所以弟子因而心存误会。弟子小视了世伯为人，实在惭愧。”
燕归来依然静静地望着他，半晌，忽然微微一笑。“只怕你所听说的，还不止此吧？”
曲非问一愣，不知该如何作答。一时心下颇悔自己一时冲动，问了这个问题。
“你猜的没错。但也猜错了。”燕归来站起身来，负手望着墙上的字画。
曲非问等着他的进一步解释。
沉默。良久，燕归来缓缓道：“彤儿确实不是我的孩子，他是昔年魔教教主管方夜之子。十五年前丹霞山一战，魔教全数覆灭，我收养了他。那一年，他刚满六岁。”
“您是因为他那时候已经有了记忆，恐怕若为他打通了绝脉，让他学会了武功，日后万一记起父母之仇，会想要报仇吧？”曲非问猜。
燕归来淡淡地笑了一声。“所以我说你猜的没错，但也猜错了。”
“猜对的是，我对彤儿确实存有防备之心，不希望他长大以后陷入仇恨之中。错的是，彤儿他并不是天生绝脉。”负手仰望壁上字画，画中烟波浩淼。燕归来悠悠道，“他的脉络，是我当年亲手点断的。”
当年的往事悠悠流上心头。那一天，那个熟悉的容颜在他的面前，用尽一生的凄婉对着他和泪回眸一笑，短剑自刺入心怀。而他却几乎无能保护下她拼却性命不要也要保护的小小婴孩。“除非点断他的脉络，令他终身不能练武。”同伴们说。于是他亲手，点断了那个用仇恨的目光冷冷地盯着他的小男孩的脉络。
后来就退出了江湖，归隐起来。悠悠岁月十五年。他老了，那个昔日的小男孩也长大了。而长大的小男孩，忘记了儿时的记忆。
“世伯您……您这样……”曲非问吃惊得说不出话来。
“你是不是想骂我狠毒？”燕归来淡淡地道。
曲非问不敢说出口，不过心里确实如此想。
“狠毒……唉！我也不知道我这样做究竟是太狠毒了呢，还是太心软？”燕归来却忽然长叹息了一声。
这还叫心软？曲非问不敢反驳。
“世事如棋，天道循环。”燕归来喃喃自语。“和你说这些，不知是对是错。不过既然说了，那就再多说几句吧。彤儿那孩子个性偏激，非问，盼你对他多担待一些。”
“这个不消世伯吩咐。”
“若他心性大变，你还能如此对他吗？”燕归来忽然转身，双目炯炯，如利剑般直视着他。“若他其实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善良无邪的少年，你还能如此对他吗？”
曲非问被他的目光刺得心头猛然大震。连发呆也不及，他脱口便道：“当然能！”然后他才发现自己说出这话的时候，心头想起的不是燕少彤，而是管清月。
就算你是魔教的教主，就算你是如此狠毒无情的人儿，我也仍然忘不了你。
燕归来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又负手转了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