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明月在 by: 林寒烟卿-第3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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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香雪道:“梦秋,他绝见不得你与江清扬分个死活。”
沈梦秋喟叹一声,道:“在他心里,终是江清扬更重一些。”
白香雪何尝见过他这样黯然神色,道:“这个却不然,烟儿学来江清扬的表象,骨子里却是至情至性。
你若是有事,只怕他会更奋不顾身。”
沈梦秋苦笑一下,没有说话。
白香雪柔声道:“梦秋,不如把烟儿送回相思岛去”沈梦秋道:“我原是这样想的,烟儿也不会反对。”
顿了一顿,道:“现下却知行不通,只是躲避一时罢了。
他最怕的是我与江清扬有决战之日。
无论哪个败了,他都受不了。”
白香雪陪他叹息一声,沈梦秋道:“江清扬若死了,他会一生恨我。
我若死了,他那样的孩子脾气,不知要吃多少苦,我不舍得他以后一个人孤零零。”
白香雪心道林烟个性强硬武功卓绝,为人精明厉害,他不去为难别人已是好的了,又有谁能给他苦头吃。
沈梦秋情根深种,才觉得他脆弱可怜,像孩子般要人保护。
她自己也是有过情伤的人,是以红颜老大,仍旧待字闺中。
不禁为沈梦秋这番心意触动,一时默默无语。
两人各想心事。
直到楼中弟子来报,惟情庄的庄主来访。
白香雪道:“梦秋。”
沈梦秋道:“你是主人,请他进来吧。”
江清扬只带着一名随从。
三个人见礼后分别落座。
江清扬道:“我想看看林烟,不知阁主可否应允。”
白香雪原在想他会说些什么,没想到如此单刀直入,可却比说任何寒暄之语更显高明有效。
江清扬果断利落,事事过人。
实有让人心折的本领。
沈梦秋道:“庄主客气了,林烟就在里间。
怕人多吵了他,庄主自己去吧。”
江清扬谢了一声,进里间去了。
白香雪道:“不知他会留多久。”
沈梦秋道:“江清扬来看他,料也挣扎不小。
不会久留的。”
江清扬进屋时,林烟正蹙眉躺着。
听见他熟悉的脚步声,睁开眼睛。
江清扬坐在床边,把他散乱的头发拨到枕头边去。
轻抚他的额头。
柔声道:“小烟。”
林烟眼泪倏地涌了上来,自脸颊流了下去。
江清扬伸手给他擦了,道:“你受委屈了。”
林烟摇了摇头,微弱道:“他没有委屈过我。
庄主,我好疼,好难受。”
江清扬听他孩子气的说话,心中酸楚愈甚,极轻柔的拍他安慰他。
林烟抓着他的衣袖,脸上渐渐露出些安详的神气。
好象那些做了噩梦发现母亲还在身边的孩子。
江清扬哄得他睡了,咬牙走了。
白香雪看他出来,道:“江庄主用杯茶再走。”
江清扬点头应了。
三个人饮不知味。
江清扬道:“小烟从小不喜欢和人说话,有什么也闷在心里,难为阁主肯担待。”
沈梦秋道:“我就爱他这性子,还要多谢庄主教导有方。”
江清扬道:“他从小就喜欢撒娇胡闹,可若是待谁好,便是十二分的真心。”
这却是叫沈梦秋放心的话。
沈梦秋明白他怕自己为难林烟,没有出声。
江清扬道:“他父母死的早,有时发些无赖的脾气,并不让人真为难。”
沈梦秋诚心道:“庄主对他的养育之恩,梦秋感激之至。”
江清扬轻叹一声,没有接这句话。
道:“我明日就回雍京去了。
以后山水相逢,再与阁主相叙。”
沈梦秋道:“林烟痊愈后,我会派人去通知庄主。”
江清扬道:“多谢阁主厚意。”
与白沈二人告辞走了。
他走之后,白香雪道:“这江清扬也不是真的无情。”
沈梦秋道:“惟情庄与相思阁的功夫来源于道教,可谁能真学到太上忘情。”
下人将熬好的药送来。
沈梦秋接了,去里间喂林烟,看他已睡了,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想着江清扬的话,真想把林烟拽起来问问,为什么不对我撒娇,为什么不在我面前胡闹,为什么不向我示弱乞怜。
林烟身上痛楚,睡的不实,有人进来便醒了。
沈梦秋在他身后垫了个枕头,将药喂给他。
林烟强喝下去。
沈梦秋道:“苦么。”
林烟轻摇了摇头。
沈梦秋道:“我尝过了,苦得很。”
林烟怔了一怔。
沈梦秋道:“你以为我生气了,我没有。
你若不去挡,便不是我的烟儿了。”
把林烟轻拥在怀里,道:“你叫痛也好,哭了也好,难道我会怪你笑话你。”
林烟道:“梦秋,你别和三皇子结盟,我心里害怕。”
沈梦秋一时无语。
察觉林烟在微微颤抖,道:“好,我答应你。”
第十六章 淇则有岸(一)
林烟仿如从地狱里回来一般,道:“谢谢你。”
沈梦秋扶他躺下,道:“你歇歇吧。”
给他盖好被子,道:“今天不能吃东西,你忍一忍。”
林烟想要说些什么,沈梦秋已转身出去了。
白香雪看沈梦秋脸色奇怪,道:“怎么。”
沈梦秋道:“烟儿希望我放弃三皇子,我答应了他。”
白香雪知他久做阁主,一时不惯为人影响。
道:“太子毕竟是正统,若再得你我相助,得天下不过是早晚之事。
我们损伤也可降至最低。”
沈梦秋道:“原来香雪也这样打算。”
白香雪到:“今日之变已可见三皇子急功近利,难忍小失,确非做大事之人。”
沈梦秋点了点头。
道:“太子与我有笔帐,先缓他些时候。”
沈梦秋陪林烟在青云楼又留了十天,林烟已可做些轻微活动了。
沈梦秋心里想着江清扬那天的话,有时故意去不理他,看他会不会向自己撒娇示弱,林烟只是默然。
沈梦秋怕这样下去,林烟以为自己存心为难他,也就算了。
何况他对付林烟,又有什么手段,不过是把茶杯放得远些,被子盖得低些。
林烟初时尚用不解的眼神望他,后来只垂下头。
倒让他好一阵歉疚。
沈梦秋等林烟又恢复一些,承受的起旅途劳顿。
辞别了白香雪,起程去相思阁在中原修建的根基之地赢州。
赢州是南方中心,风物繁华。
相思阁自十年前便在此地部署,今年始正式建成门户。
林烟一个人坐在马车里,沈梦秋只在晚上才与他在一起,没说几句话便睡了。
一日休息时,林烟道:“梦秋,我不想坐车。”
沈梦秋道:“为什么。”
沈梦秋自然明白这是林烟的邀请,却盼他直说出来。
林烟眼里的神采暗了一暗,道:“没什么,我想看看蓝天,在车里坐得闷。”
沈梦秋真是爱极他的性子也恨极他的性子,沉声道:“我知道了。”
林烟没有再说一句话,沈梦秋一掌将林烟马车的顶棚震了下去。
使他躺在车里,就能看见顶上天空。
他一面是生林烟的气,一面是担心他受不了马背颠簸。
走了一个多时辰,林烟安静的没有一点声息,连动都没动一下。
沈梦秋悄悄看他,极为担心,又不肯就此妥协。
向天空打了一声哨,破浪直冲下来。
沈梦秋做了个手势,指了指林烟的马车。
破浪盘旋两圈,落了进去。
林烟长的是七窍玲珑心,早已察觉沈梦秋的冷落与故意为难。
他不知该怎样讨好沈梦秋,想了许久才说出那么句话,被不露声色的回绝了。
一个人躺在马车里,正胡思乱想间,破浪落在他身边。
林烟极是意外,伸手去摸摸它的背。
破浪扇了扇翅膀。
林烟怕他飞走,不敢再摸。
过了一会,看破浪没有飞走的意思。
抬起一只手,破浪竟举起爪子放在他手上。
林烟笑了一下,坐起身来。
车行两天,已快到赢州了。
破浪偶尔在天上盘旋,大多时候都陪着林烟。
林烟已与它熟了,有时把手放在它背上,破浪也大方的任他搁着。
林烟羡慕它自由自在,没有忧愁,比自己不知胜出多少。
这天中午,破浪忽然飞了出去。
一阵声响,破浪与另一只鹰并排飞了过来。
在空中追逐盘旋。
相思阁的车队一阵波动。
有马匹驰骋而来,林烟听见一个清脆悦耳的声音惊喜的道:“师兄。”
沈梦秋道:“思远,怎么迎出这么远。”
先前那个声音道:“要不是师兄有命走不开,真恨不得插上翅膀来见师兄。”
沈梦秋道:“你还是老样子,要命。”
林烟听他话里全是宠溺,来人与他实有远胜于师兄弟之谊的亲密。
那个思远的笑声阵阵传来,道:“乘风远远看见师兄的车队,领我绕了近路过来。”
林烟看破浪身边那只猎鹰,乘风破浪,原本是在一起的。
沈梦秋与赵思远并骑而行。
赵思远是他的师弟;也是他亲命的中原分舵舵主。
沈梦秋与他一路谈当前形势,闲聊着并骑而行。
相思阁的中原地址坐落在赢州边上,同是依山而建。
沈梦秋让赵思远先去安置自己带来的人手。
亲去接林烟进来。
林烟常在北方,惟情庄的建筑高大开阔,布局对称。
现在看见这种依地形而起房屋院落,颇觉秀美。
雕梁画栋,又不失大气。
曲折的回廊自假山间绵延而往,沈梦秋看他欣赏的眼光,心中高兴。
带他去主院歇息。
林烟进了屋子,更觉布置不凡。
一桌一椅,讲究且和谐,是一种极含蓄舒服的奢华。
卧室放着两张软榻,边上侧立着一张屏风,绘的是夏夜之景,林烟酒醉散发卧在温泉边,孩子的稚气与惊人的媚同时自眉梢眼角流露出来。
自是沈梦秋的手笔了,天下除了他还有谁见过林烟这幅模样。
沈梦秋看林烟望着那屏风,道:“晴月先过来收拾的,没有别人看过。”
林烟还未说话,已有下人来报准备好了沐浴之物请阁主与林公子过去。
沈梦秋与林烟梳洗了,劳顿消解不少。
两个人换了衣服,去院里赏花。
林烟这些天从没与他独处这样久。
亲给他倒杯茶,送到沈梦秋手里。
沈梦秋心里偷笑,面无表情的接了。
道:“我累的很,茶杯也举不起来。”
林烟眨了眨眼睛,把茶杯递在他的唇边。
沈梦秋道:“也不知道这杯子怎么这样硬。”
林烟修长的眉蹙了蹙,面上渐渐红了。
拿回那杯子饮了一口,贴近沈梦秋。
沈梦秋长笑一声,把林烟抱在怀里。
自他口中饮了那茶。
林烟抱紧了他,听见有声音往这边来,忙松开了他。
来人直进到院子里来,穿着一件天青的儒衫,眉目极是俊秀。
见了他们也不行礼,道:“师兄,林公子,你们一路劳顿,我亲自弄了些东西给你们尝尝。”
沈梦秋对林烟道:“这是我的小师弟,赵思远。”
林烟站起来做了一个揖。
赵思远回了一礼道:“林公子,你千万不要对我客气。”
沈梦秋笑道:“思远是南方人,却擅长西北游牧人的烤肉。
我已等的着急了。”
赵思远拉住他道:“师兄,大家等你也都等得急了。”
沈梦秋笑着领林烟跟他去了。
在座的有不少林烟的熟人,如云兰燕伊伊等。
林烟受伤时她们都知道,只是怕打扰他没有去看他,又被先派了回来。
此刻纷纷与他打招呼。
还有几位也都是相思阁沈梦秋的近人。
沈梦秋为林烟介绍后,众人全都落座。
桌上多是南方菜色,在林烟的附近摆着些北方名菜。
沈梦秋看了,暗赞赵思远心细如发。
赵思远叫人拿上他亲制的烤肉,众人欢呼一声,可见的确不凡。
林烟吃了几口,肉熟烂又多汁,香腻非常。
赵思远道:“今天为阁主接风,大家不醉不归,谁灌得醉阁主,记功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