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藕香残g-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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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隐约传来马蹄和车轮的声音,还有清亮的铃声。
雨涟警惕地起身。
到这样偏僻的山谷来,会是什麽人?……
进到内室,那人也已醒了,呆坐在床边,脸上是凝滞的神情。显然,他也听到了。
雨涟刚要开口,却发觉那人的神情并不是防备,而是迷茫和紧张──
还有一丝期待。
“是他们?”
雨涟骤然明白了。
“是阿璃的铃声。”
握著被褥的手不自觉地捏紧。
久违的紧张感占据了心胸。
第六章
收回搭在对方腕上的手指,雨涟面色凝重。
“果然是麽……”
看他的神色,知道自己所料属实,心头反倒是一阵轻松。
“你如今的状况,不必我说,自己也该很清楚吧。”
“啊,是啊。”
相比对方的郑重,他却似乎事不关己。平静地应答,那一脸的冷淡却竟似不是在谈论他的身体。
雨涟却也只有轻叹而已。
“脉弦细促无力,不是养胎的征兆。”
“我知道。”
“紫音当年身体完好无损,却还是在那之後卧病多年,终究抵不过无常去──”
“我也知道。”
“那想来,你也知道我的建议了。”
望著门外滋滋作响的药炉,眼波冥暗处满是倦怠之色。
疲惫地一笑,眼中却竟依稀是死灰般的沈寂。
“我到这里来,您也该知道我的心意。”
意料中的回答,却是让人叹息。
“你若执意如此,我自然也劝不了你。”
同那人一般无二的固执,是早便熟知的。
“只是,云出怕不会让你冒这个险。”
“他不通医理,要瞒他也不是难事。况且,也不一定会有事。”
便知道他会如此说,雨涟缓缓摇了摇头。
“你的心悸只怕承受不了。这几年虽然一直没有发作,但若然有个万一,却让云出如何自处?当日以为你葬身湖底,他那副样子……任是谁也不愿再看一次的。”
他的尾音低弱下来,因为聆秋眼中的光亮变得有些刺眼起来。
“若在以前,我也不会做这选择。”
但不想承认却又不能不承认。
“……可如您所见,现在的沈聆秋,早已不是从前的那一个了。”
雨涟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我已经没有力气再让他依靠了。可云出却仍需要那样一个人,疲惫的时候,或者悲伤的时候,能让他扑入怀中放声痛哭的人。”
深幽的眸子里映出桌案上跳动的烛火,空灵的声音在静夜中显得越发纯净。
“那个人,已经不再是我。”
雨涟的眉心微微蹙敛了起来。
“你到底还是介意他和存嘉的罢?”
看著那双一向淡定的眸子因这句话产生了波动,他不禁再一次叹息。
“既然如此,又何苦要来呢。若没你的谅解,云出便是心中再怎样眷恋,也绝不会来见他的──这你该知道。”
便是因为知道,才只能接受。
那整日面对自己的笑容里藏著多少失落,却竟以为他看不出麽……
“……是啊,他便是那样的人,太多情,太温柔了。”
温柔的,让人禁不住怨怼……
“其实从一开始便是我在强求他。贪恋他的温柔呵护,便固执地要他接受我的付出。云出对我……原本是无心的。他只是喜欢照顾人罢了,不管是谁都好……只是太温柔了……”
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他从不知聆秋竟会这样考虑。
“若你真的这麽想,那否定的便不单是自己,还有云出对你的感情──就那麽没有信心麽?到了需要用孩子来牵绊他的地步麽?”
一抹异色从那沈潭样的眼眸中掠过,细致的容颜凝滞了起来。
雨涟用著一双清濯的眼睛望著对方,毫不转瞬。
但聆秋却只是沈默。除了刚才自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颜色之外,便再没有其他。
良久。
久到雨涟以为那人又像从前那样把心扉扣紧拒绝打开的时候,微弱的声音却又再响起。
“……也许罢……”
仿佛不胜寒冷似的抱起双臂,低喃的声音里也带著无法克制的颤音。
雨涟顿时僵滞在当地。
眼前这会让人怜惜的人仿佛不再是他所熟悉的那个──往日,这样的景象是无论如何同他联系不起来的。
瞬时,他似乎有些明白了对方刚才的话。
理性上可以清醒地认识到自身的转变,却已无力去阻止,便就只能眼睁睁地看著。仿佛一个人被分成了两半,一半在水中拼命地挣扎,却仍是慢慢在下沈,另一半,在岸上看著这一切,却救助无从。
撕裂的痛,无助的痛,绝望的痛。
每一种都足以让人窒息。
压抑的沈寂里,蝉鸣声显得响亮而刺耳。
“我去告诉云出。”
“明日罢。”
合上眼,仿佛是累极了。
“那麽久不见,想必他们有许多话要说。”
第七章
白衣如雪,明眸如星。眉眼间冷冽分明的气韵,三分高傲,三分凌厉,三分是任性。
隐在眉梢唇角的那份高贵,便是布衣麻履也掩不住。然而骄傲的身影在浮动的淡黄烛光里却又似乎孤寂。
望著对方的背影,云出静静地坐著。以往,似乎从来也没仔细地这样看过他,竟不知那肩背原来也显瘦削。
“千里迢迢的来,便是为了要同我无言以对?”
青瓷样的嗓音响起,先打破了沈默。然出口却还是那一贯的高高在上。眉梢略挑,眼角稍吊,一双朗目斜睨过去,那份傲视天下的模样便清清楚楚。
耐著性子忍他的一声不响,却是一柱香的时分过去,仍只是安静地一塌糊涂。
到底还是他先沈不住气。
想到这里,存嘉不禁有些懊悔自己先开口。
“不是。”
云出的回答却老实,让人不知是该笑还是该生气。
他便是有这样的本事,让人欲恨不能,欲爱不休。
转过身,黑白分明的一双眼中蕴著恚怒。
“有话便说。”
云出抬起头,又垂下眼,复又抬头看向对方。
“你坐下来。”
说著,他伸出手,示意存嘉坐在他身前的凳上。
但那人却是生来便不爱听命於人的,偏是要逆他的意。
离得远远地在床榻上坐下,冷寒著一张脸,背对著他。是连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地在赌气。
停了片刻,却又问。
“你们怎麽会来?”
这却是明知故问了。
若不是为了他,大可不比跑这一遭。要见雨涟,著人来请也未尝不可。
“原本,是陪聆秋回乡散心。走到这附近,他说要来,於是便来了。”
虽然是不出所料,但亲耳听到却又另当别论。
明知道眼前这男人早被那人吃的死死的,却还奢望他会为自己放纵一次。如今失望,却也是自找罢。
唇角的勾动令人不易觉察。
自嘲,还是自怨,自己也不知道。
说来也好笑。从前,是为那人吃眼前人的干醋,如今却又调转了过来,为了这个又吃那人的味。
沈吟片刻,还是他又再开口询问。
“……我走之後,聆秋说些什麽。”
听他问起这个,云出却是不免无声一叹。
垂下头,清澈的眸光也黯淡下来。
“没说什麽。你知道他的性子的。”
的确是彼此都知道,便是因他什麽也不说,才更让人担心。
猜不透他想什麽,也不知道他要做什麽。
当日,撞见两人接吻的情形後,竟也能当作什麽都没看见,一如平日。却在第二天的餐桌上那麽突如其来地说了一句“我看到了”。骇得人张惶失措,他却像是什麽也没说过,仍旧用餐,优雅如常。只剩下两个目瞪口呆的人石化当场,从此食不下咽。
想到这里,云出便又是一声叹息。
他似乎越来越不懂那人了。
从前那样的心意相通不知何时起竟不复存在。
所剩的,似乎只有重重纱帐将两人分隔开来,摸得到,却又触不著。
看他不能聚焦的目光便知,那神思自是又飘远去了那人身上。
从一见面便是沈默,直到现在也没有对他只言片语的主动,竟像是不情愿来,也不情愿见他。
咬牙忍他到此时,却是一片寒意笼上心头。
其实,早知会是如此。
“你若是没话要对我说,夜也深了,就请客房安歇去罢。”
本是笃定他会有所反应,才说出这句话,但话刚出口,却又懊悔起来。若他真的安歇去了,那又该怎麽办?好容易才等到他来,怎能就这麽不清不楚地让他离开?
可他还在胡思乱想的时候,那一人却真的站起了身。
之後,便没了声响。
想回头去看,却又犹豫。怕他是有意地作弄。
但不回头,却又按捺不住心底的慌张。
半晌,终於是要转身,却在这时被一双手臂从身後紧抱。
对方只是轻轻地靠在他的肩上,但拥在胸前的双手却紧得令人无法呼吸。
那人独有的青木香味扑入鼻中,让存嘉有些神思恍惚。
被他抱著很温暖,让人不想离开。
只是……
一种似有若无的幽香夹在清新的青木味道间隐约传来,令人无法忽略它的存在。
猛地挣脱身後的人,冲出房门。
扶在井栏上大口大口地呼吸,却依然觉得透不过气,胸口闷得连头也跟著痛了起来。
身後,透过半掩的窗子,那张他曾经也爱过恋过的容颜沈静如昨。但看在存嘉眼中,此时,却是令人心乱如麻的根源。
第八章
“聆秋呢?”
看到推门入内的人,云出收敛思绪,站起身。
对方的神色令他有些不安。
“他睡了。”
“他的身体不碍罢?”
“暂时不碍。”
听到这回答,云出不禁一呆。
却竟不敢开口询问。
若有所思地望了一眼眼前人。雨涟有些踌躇该如何开口。毕竟,对於毫无准备的人来说,那是十分令人震惊的消息。
“关於聆秋的父亲,你知道多少?”
云出不解地望向对方,不明白缘何突然提起他。
“你是说……沈侯麽?”
雨涟点了点头。
仍是有些难以启齿。
但云出却似乎想到些什麽,脸色顿时变得凝重。
“──是聆秋的心悸有变故麽?”
一愣,知他是误会了。
“不,不是。我的意思是……清音,他不是聆秋的父亲,你知道麽?”
“什麽?”
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中,满是受到冲击後的动荡不安。
看对方那一脸惊诧,显是他对此一无所知,也自然不会有什麽心理准备了。
雨涟沈默下来,等待云出接受他刚才的话。
“……他从来也没提过。”
顿时被莫名的挫折感填满。
这样重要的事情,对方却只字不提。
是还不够亲近?还是不够信任?
“……那……他的身世是……”
“……他的父亲是谁,不提也罢……”
若此时说出来,只有更增对方的震惊而已。一时之间,却也不忙告诉他。
但总归要说到重点。
“聆秋他……便是清音所生。”
这句话却让云出更加迷惘。
又说他不是聆秋的父亲,又说是他所生──是他所生……
“你看过《幻生录》吧。”
“……”
惊愕地望著对方,已是忘记了回答。
“月祗人,体带异香,瞳仁近紫色……无分男女,皆可生育。”
“……你是说……”
“清音便是月祗人的後裔。”
说到这里,雨涟住了口。以对方的聪敏,何需再多言。
愣愣地站在,云出那双原本清澈的眸子里此时却是混沌一片。
“……你是说……聆秋他……”
雨涟望著对方的眼睛,却没有看到应有的喜悦颜色。
他不禁蹙起眉头。
不该是这样啊……
“多久了……”
“你该比我清楚吧。”
听他这样说,云出不自禁地脸红。
这一年来,因碍於聆秋身体柔弱,两人间情事甚淡。而自从聆秋觉察他和存嘉的事情之後,存嘉离开,更是除了那次借酒装疯强要了他之外,便再没敢碰过他。偶尔几次按捺不住,也都被他拒绝。
这样说来……
胎儿竟是在他毫无知觉下,便已有两月了。
一时间,云出心中竟不知是喜是忧。
“他的身体……”
“虽然虚弱,但从现在开始调理,倒也来得及。”
他都已经这样讲了,但对方的神色却依然紧张。雨涟有些不解。
“信不过我麽?”
“不,不是……只是……他已经为我付出太多了……”
多得,几乎令人无法承受。
“觉得有愧?”
“我……”
“可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吧?……”
“……”
“事已至此,不若敞开心怀去面对,不是更好麽?你若无法做到,那又将存嘉置於何地?”
面对质问,云出无法回答。
终究是他的错麽……
但却就是无法自制的同时爱上了两个人,那该怎麽办呢……
第九章
站在门外,听著屋内两人的温存细语,便觉自己是多余。
但犹豫也只是片刻而已。
存嘉抬手轻扣门扉。
“我有话要问你。”
盯著榻上半卧的人,无视一旁端著汤药的男人,存嘉直白地说。
言外之意,自然是现杂人等离开现场。
紧抿的唇透著他独特的冷厉。
对方抬起头看向他,眼中是一样的沈静,只不似他的咄咄逼人。
那一脸的云淡风清,让存嘉顿时莫名地一阵气馁。好像从头至尾会心慌意乱的人就只有他。
云出不会,这人,自是更加不会。
“把药搁著吧,我晚些喝。”
低声说著,聆秋支著身子,稍坐起些。
云出便忙去搀扶。
那一幅柔情蜜意任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