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在天下by白萱(强攻强受he)-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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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人,曾经躺在他的身体下面激烈颤抖喘息,清瘦的男性身体并没有什么柔媚可人之处,甚至瘦得骨骼突出,有些硌人。就是这样一具身体,却令他痴迷入骨。他喜欢看那人带着竭力忍耐的神情,喜欢听那人情动时候不小心漏出的破碎呻吟,喜欢那人无法掩饰的身体反应和难得一见的激情。
床底之间,聂熙有时候动情得难以自己,便低声央求林原:“快说,你爱我。”
林原只是恶作剧似的笑:“是啊,你爱我。”
聂熙恼得牙痒痒,甚么谦谦伪君子的风度那是半点也没有了,索性咬他一口,下死力折腾,直到林原发出不能自己的叹息,难耐地转头,现出一点渴切的样子。
那个人,什么都是假的,只有在他身下的时候,会有一点微薄得可怜的真实。只有那时候,聂熙会觉得,自己不是全然落到下风。
一想到这些,聂熙就觉得恨毒钻心,竟有人可以那么虚假,连甜言蜜语都不肯,只用一个温熙调侃的眼神,就让他发疯发狂,而他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傻头傻脑就栽了下去。
直到身败名裂,直到万劫不复。
林原,他的林原,那么美,那么假。
真是恨极了,可林原居然要死了,还真痛快。他怎么能让林原这么痛快就过去呢?
聂熙咬着牙,忽然觉得嘴角湿漉漉地,有点刺痛,大概刚才不小心咬破了唇角。他自觉可笑,冷冷抽动嘴角,总觉得灵魂随时可以抽离,俯视伤痕累累,横尸就地的自己。
第 3 章
不知不觉夜色降临,满湖搜索的人自然一无所获,水鬼们也折腾得累了,纷纷上岸。众人都害怕走了吴王受朝廷痛责,喧哗着不住争论下一步的追拿办法,聂熙本待等众人离开再走,这时候听得乱成一团,知道有机可乘,便悄悄溜下横梁。一个士兵劈面正好遇到他,来不及惊呼。聂熙听到风声激响,知道不对,狠狠一拳打在脑门,那士兵顿时晕倒。聂熙手下毫不留情,喀嚓一声,捏断了他的脖子,把士兵的尸体扔在树林里藏着。他虽是个瞎子,对岛上地形却熟悉无比,借助树木遮蔽,迅速潜到水岸边,无声无息贴在一艘竹筏之下。聂熙事先准备了一根长长的芦苇,这时躲在水中,一时也不愁换气。
他的选择是对的,竹筏很快返回对岸。聂熙悄悄露出小半个头,倾听动静。
却听岸上两人正在争论什么,一人是郑卫,另一人声音严厉,却是负责守护白梅书院的李刚。
李刚道:“皇上已经知道这事了,说吴王双目已盲,走不远的,多半用的是疑兵之计,装出逃走的样子,其实还躲在岛上,等我们戒备一松,他才好潜水离开。”
聂熙闻言心下一惊,暗自苦笑。皇兄聂暻自幼和他一起长大,兄弟两都是百万军中磨练出来的人,两人知根知底,对彼此的用计套路都了然于心。聂暻这一猜果然神准,要不是自己抓一个机会抢先出来,此时正中聂暻下怀了。
却听郑卫迟疑道:“不会吧?我明明看到他带血的脚印一路通向水边……”
李刚冷笑道:“那是他刻意做作罢?你也太老实,看一眼就中计。”就在这时,对岸发现树林中那士兵的尸体,都喧闹起来,李刚听了,又冷笑一声:“果然不错!吴王还在岛上!他也真能耐,武功内力都没了,还能干掉朝廷精选的一等侍卫。弟兄们可要小心啦。”
郑卫擦一把冷汗,叫道:“兄弟们,加紧搜拿!”却被李刚一挥手阻止,反而说:“兄弟们,放一把火,烧了洗梅台。然后大伙儿赶紧撤上竹筏返回。”
郑卫大惊道:“头儿你……你要烧死当朝亲王?”
李刚压低声音道:“你别管!是皇上的意思!吴王既然要逃走,那就留不得了。”郑卫打了个寒战,说不出话来。
聂熙浸泡在冰冷的湖水中,听得微微打了个哆嗦,只觉寒彻心肺。
李刚再是胆大包天,断不敢谎传圣旨,这无疑是皇兄聂暻的意思。终于,皇兄容不下自己这个彻底的叛徒了。其实他本该在四年前就杀了自己的,能忍下这么久,已经是大违帝王之道。可惜这种仁慈无法持久的,否则聂暻也做不了皇帝。
四年前,聂暻原谅了他,但这一次的叛逃,终于不能再原谅了罢?不管是什么理由,他选择离开白梅书院的时候,似乎就决定了自己孤绝凶险的前路。
聂熙静静想着,忽然觉得脸上冷冰冰的,他想那不会是泪水,但秋夜的冷风一过,他还是觉得有些寒意。记得有人说过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他不知道此刻的伤心比起当初知道林原背叛的时候,到底哪一种更刺心入骨。但不管怎么说,他不需要这种无聊的情绪。
恨了四年的情人即将死去,唯一的亲人却已决定用一场大火了断血缘,他所在意的一切,都在这个秋夜随着一枚墨玉扳指断裂了,聂熙忽然觉得很可笑。
久已失明的眼睛看不到洗梅台那边的冲天大火,只能听到树木被烧灼得哔哔剥剥的呻吟声。聂熙忽然想起,二十年前,父皇把稚龄的他第一次带到洗梅台,和柔弱多情的母后最后一次观赏落梅;十多年前,他和兄长聂暻一起在此读书;五年前,他在此第一次遇到林原。而现在,洗梅台没有了,那些纠缠他的种种感情,也能随之烧为灰烬吗?
过去了,都过去了。
只要再见林原最后一次,死也要再见他最后一次……
聂熙无神的双目对着大火熊熊的洗梅台,眼中照映出血与火的颜色,脸上露出一个安静得可怕的笑容。
第 4 章
聂熙用一截树枝探路,跌跌撞撞在黑漆漆的夜色中摸索着向前走。连他自己都觉得运气好得奇怪,瞎了眼睛,竟然能靠记忆逃出铁桶一般的白梅书院。
他不怕死,却不想在见到林原之前死去,不管是爱是恨,那种固执的纠缠早已深入骨髓和灵魂了。幸好囚禁地是这个聂氏兄弟两人都烂熟于心的白梅书院,换个地方,大概他跑不出去了。
其实,白梅书院原名修齐书院,因两位小皇子幼年时候在这里读书,一日聂熙见聂暻一身素罗长袍,在雪地里手持梅花独步沉吟,容止摄人,风骨清华,一时逸兴大发,脱口道:“梅花不如聂大郎”。老皇帝闻言大笑,说:“暻儿,还不谢过熙儿的好诗?这可夸你得很了,梅花之精神,那是铁骨君子之风。这里就改名白梅书院罢。”
白梅书院记录着兄弟两人快乐无猜的童年时光。聂熙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他对大哥有了戒心,也许,是聂暻先开始防范他罢。
不管谁先谁后,生在帝王家,一个是明君,一个是权臣,纵然竭力处置好君臣分际,总有很多戒备。聂熙选择了隐忍退让,但他可以感觉到聂暻不断的试探。可以想象,一心要大治天下的聂暻面对这位武略倾国的弟弟,着实寝食不安。他们就像命运面前无能为力的两只猛兽,逐步滑向决裂的深渊。
不过,要不是林原的介入,兄弟两纵然越来越不合,还不至于最后绝决罢?
第一次看到林原,聂熙就觉得中了毒,入了迷,可令他痛苦的是,聂暻竟然也对这位文武双全的新科状元表现出明显的兴趣,一次又一次召他入宫议论朝政。那意味着什么,出身宫禁的聂熙再明白不过了。
因为林原,英明刚毅的帝君变成了断袖之风的嗜好者,毫无顾忌地在满朝文武面前宣示他对林原的占有。
这令聂熙痛苦难当。
每当得知林原奉旨入宫,他只能静静看着沉黑的宫禁方向,握紧了拳头,连指甲刺破皮肤,手心留下鲜血,他也浑然不觉。不敢想,一想到聂暻正在对林原做的事情,聂熙不免心痛如绞,他怕自己嚎叫出声,只能用刀一下又一下割着胳膊,用手臂的刺痛分散心神。
那样的折磨,令他一回忆起来就灵魂颤抖。
最后的造反,实在是挣扎到了极点的选择。一路势如破竹,如果足够狠心,他甚至可以做皇帝。
可惜聂熙毕竟不忍,他还记得童年那个白梅书院。梅花不如的聂大郎,那是他向来亲密的兄长,聂熙虽狡猾狠心,一直看重亲情,怎么能杀兄自立?
只是,他毕竟错了,不管是爱情还是亲情,他看错了很多,而这个错误,足够令他身败名裂,失去一切。
夜寒如水,聂熙疾行中默默回忆着往事,只觉全身冰冷,心口的烈火却烧灼得他的灵魂焦裂剧痛。
心神微分,探路略有疏失,他忽然被一块石头绊到。身子一歪,踉跄着倒下,直滑了出去。
聂熙本道一定摔得很惨,默默闭上眼睛,准备忍耐肉身之苦,不料一只坚硬有力的手忽然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聂熙站定,心下一寒。他武功虽失,盲目后听力变得锐利异常,想不到一路走了这么久,却没发现一直有人默默跟在身边。
怪不得能平安无事逃出白梅书院,是一直有人帮忙吗?
他深深吸了口气,沉声道:“是阁下助我逃出么?聂某足感高情,若有机缘,定有报答。”
那人淡淡“嗯”了一声,却不肯再说更多。
聂熙不知此人来历,心下焦虑,脸上却还是从容自若,淡淡笑道:“聂某此时有要事在身,阁下愿意一起也成。如果没有其他事情,请阁下放开我的手,我还得赶路。”
那人嘶哑着嗓子道:“去哪里?我护送你罢。”
聂熙一愣,眼看赶不走这个怪人,无奈道:“悉听尊便。我去杨柳原。”他双目失明,要靠自己赶到杨柳原也是个苦事,只恐误了和林原的临终一会,有人肯一路相随,聂熙索性病急乱投医,一口答应了再说。
那人不动声色,缓缓拉起聂熙手上树枝的另一头,低声道:“走罢。”
聂熙性情沉稳,变乱之中越发不想开口,那人更是沉默寡言,两人靠一根树枝牵引,在黑沉沉的夜色中默然并肩而行。那人脚步轻若无声,人也安静得近乎虚无,聂熙不免有幽明动荡之感,一时不知这引路的是人是鬼。
只是,这荡摇人世如此苦楚,一切都是幻灭,一切都是虚空,纵然与异类同行,又有何苦呢?
静夜中树枝上不时有露水缓缓滴落,冰冷的水珠,也不知流在行人的衣襟,还是心头。
第 5 章
夜越来越深,聂熙身上水气没有干,被夜露一侵,风过处越发寒冷。他没了内力御寒,不禁打了两个哆嗦。忽然手上一沉,却是多了一件厚实沉重的披风,材质粗糙,是用寻常粗麻布所制,想是那人也不是甚么有钱之辈,所用器物并不华贵,抵挡秋风却足够管用了。
“你……你……”聂熙愕然道:“多谢阁下好意,只是,如此秋夜,阁下也会冷的,还请收回吧。”说着双手捧起披风,递向那人的方向。他自幼温雅稳重,虽然处境难堪之极,礼数却决计不少。
那人道:“给你的。我武功好,用不着。”声音还是那么嘶哑粗糙,犹如锈刀刮在铁器上,十分难听。但聂熙听着,却一阵说不出的滋味。如此落魄时节,得到这陌生汉子相送一件粗糙披风,那是胜过平日里无数逢迎巴结的甜言蜜语了。
他静静披上披风,一时也不会说甚么感激言语,想了想道:“素昧平生,阁下如此相助,聂熙感激无地。现在说甚么都没用,但愿我尚有得志之时……”只是他武功废了不说,双目都瞎了,自古以来哪里有瞎眼的君上呢?这得志之时恐怕无从说起了。何况林原生死不明,日后如何,委实一片迷茫。一思及此,聂熙一阵苦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