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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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低微,终不至一会娘子睡着了。
梦魇之人最怕反复,是故如瑟没有再到外面困觉,而是点着一盏小灯在床边脚踏上坐下。天色微亮时,悄悄起身,将昨天用过的水端了出去。原本是要倒在屋后空地上的,可行过左角窗下时,却发现,窗角台边上竟有一块干净得不见半点雨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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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宫卫所,午食将至前,程处亮已经约好了贺兰共进。食馆便在永昌坊,都不需骑马,步行片刻便在。
邻街的隔间内,地方并不丰阔,四人平桌两条胡凳罢了。
五生盘、逡巡酱、金粟平还有一大盘的巨胜奴。
贺兰楚石看得失笑:“这是做何?”竟都是自己喜食之物。
程处亮捉侠挤眉:“今日不同,有人花诞。”
桌对面贺兰呵呵笑笑,没有多言。只提起壶来,与程二自己斟上美酒。对饮三杯,相对无言。程处亮试探问道:“真死心了?”
“已立重誓!”说完见程二不解,便把上元节晚上在永兴坊遇到温二娘之事说了。开头也就罢了,待听到温二娘居然软逼着贺兰立下那般重誓时,程处亮手劲抖得洒了半盏酒出来。贺兰见后长吁一叹:“这样也好,本已对不住她,再行拖累是如何也不能够的。”
竟是完全死心认命了?
程处亮嘴角抽得半天没说出话来,直到盘面净了一半,才总算是想出话来:“那楚石今后如何?”侯氏自陈国公被诛后,便病倒。一转几年,几近掏空。尤其前年听闻温湘娘归来长安后,更是沉疴。上月竟昏厥了三次,太医早放下话来,让准备后事了。最长不过三个月去了。侯氏一去,府内中馈空置……“说句不中听的,老夫人那里怕是有心思吧?”
案后男子没有成言,只是大口抿上了酒浆。程处亮眼中闪过一丝了然:“既是如此,就更不能无所打算了。”这两年里老夫人不能动,是因为侯氏还活着,家里产业大半记在侯氏名下,动是好动,动完可就不好收拾了。可一旦侯氏病故,各人阿娘如何,贺兰心里最是清楚。
“那汝说如何?”
“马上相看一个!”程处亮说得一本正经,换作往常楚石定会笑骂过来。可今日却似乎听进去了?“汝不会真要另娶吧?”
“不然如何?”贺兰很清楚阿娘性情,只要侯氏一故,定会借机寻上门去。介时非旦誓言将毁,就算湘娘那里,又如何解释?只是思来想去,实无半个相宜的。若门弟不配,阿娘那里是第一个不应的。
“老夫人不知温家家规?”程处亮起话怪异,楚石却未觉,只唇齿轻冷:“温氏如何?别人如何会放在心上?”
真真是句大实话了!
程处亮无语,夹箸进食。那厢贺兰想了半天也没有个合宜的人选法子,抬头欲问程二,却忽的停住了。语气艰涩,十分愧疚:“别只说吾,汝嗯?”外头人都道公主驸马和好了,府上灯笼又是连歇不断了。这事处亮不曾提及,却瞒不过贺兰。“公主那边还无动静?”日子拖了好几日了,可就是没动静。
这家三勒浆甚有名,香、烈、醇,灌入口中一股热辣而下,端是爽快。
“吾已托了温二娘帮忙。”
贺兰讶异:“她肯?”那小娘子年纪不大,牙口却甚尖利。客客气气的说话,就挤兑得人没处钻。且上次事故,温二娘那意思可不象瞧驸马顺眼的。贺兰与那小娘子虽只三面之缘,却觉得温二娘不是甚以德抱怨之辈。
程处亮看向杯中酒,笑容诡异:“吾自是无那面子的。”
“那是?”贺兰心头似乎有些活络了。程处亮看之大笑,拍了一肩掌过去:“就这模样还想骗吾?”
贺兰甚不自在,扭过脸去看窗外行道:“吾与妆不同。温氏家训,又有前怨,着实是不大可能的。”
“别只管那些,汝只说,想与不想?”
苦笑回头:“怎会不想?”
“可想又如何?吾没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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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入值,傍时归家。程处亮等了三弟一同往居德坊去,并辔二骑,马速轻快。路上多是行人,有相熟者或点头,可停下打歇两句。过辅兴坊时,恰遇上了巴陵公主车驾。自然又是一番寒暄。
这阵子程家之事,已经传得长安无人不知。巴陵公主知清河有孕后,几番想过门去探看,皆被驸马报阻。理由说得清楚,清河那人最是孤傲,驸马家出了那等事,此时上去岂不是找她难看?巴陵只好忍下,又恰逢这些日子阿家身上不爽,便也忙忘了。这日碰上程处亮,自是有话要说:“清河那性子,汝也不能一昧由着她。尤其这几日,更是紧要。若是东宫无甚大事,在家歇几日也是无妨的。”
程处亮自是一揖:“敢不从命。有谢公主关怀,回去定予公主相讲。”
巴陵听了好笑:“罢了吧,清河那性子……吾原也不是为她来的。”顿顿,眼风扫向了旁侧程家三郎,想起一事来:“三郎可有相者了?”
“还不曾。公主有意?”眼见这位妹夫眼里放出光亮,巴陵公主喜悦:“只是觉得相配,待过了这两月,再说不迟。”
“既是如此,还有劳公主费心了。”又是一番客套后,各自道别。
程处弼马头离二哥本不远,巴陵又故意放高了些声量,自是没有听不到的。不过相较于那事,程处弼更着急的则是:“二嫂今日看来是还无动静。”不然隔着一墙,那边一动,这府里肯定会有人来送信的。心中有事,面上不免忧急,话声才出口,就被二哥利光一扫。收紧面仪,待回得府中,钻入二哥院中后,才接着说话:“要不劝劝公主,试试催生之法?”不然这么拖下去,若闷坏了孩儿,岂不可惜伤悲?
这回,二哥没有说话,闭目靠在榻上,剑眉拧成重结。程处弼是知晓二哥处境的,这些日子天天晚上过那头去,可却是歇在前院。二嫂管束家奴极是厉害,不管前头后院个个忠心为主,待二哥想来也不会恭敬体贴。可就这般,二哥每日上值去,还要做出一脸和睦喜乐出来。其中辛苦,程处弼甚不是滋味。
“要不,吾去与温二娘说说?”别人传不进话去,那个小娘子却是越见得二嫂喜爱了。
想起那个温二娘,程处亮总算是有了些笑意,睁眼看三弟:“汝倒是不记恨那丫头。”
“与一小姑,有甚计较?”程处弼可不是爱和妇人打交道的主。程处亮点头:“那三弟可知温二娘为何也肯帮忙?她与汝不是很和睦吧?”很正经的话,可程处弼却觉得二哥的眼光有些怪怪的。不由拧眉:“二哥勿想歪,阿爷说了,不行。”
“什么不行?”程处亮再问,这次程处弼总算有些尴尬了。转过半个脸去,看着墙上字画:“阿爷让吾自己寻相意小姑。”
“三郎中意温氏?”二哥的话声似有兴然。
程处弼哀叫:“二哥说哪里去了?是阿爷提起。可后来,阿爷又说算了。”程处亮听不懂,细细相问,程处弼和二哥还有甚相瞒的。便把上元夜的事说了。说完见二哥脸上怪怪,心中也甚不是滋味:“那小娘子性子甚不好。吾想,还是寻一温驯小姑来的好。”不然,一个二嫂已经折腾得家里够呛,再来一个,日子还过与不过了?
其中意味,不必言明。程处亮看了一眼自家三郎,心中苦叹:阿爷交务,着实不轻。
第60章 交易毕
原本定下的便是予姑母过完花诞便转回清河公主府的,可不想四月十三一大早,旱了一春起的长安便下起了瓢泼大雨。又是炸雷,又是闪电,黑压压的天空如同墨夜一般,哗哗下个没完。不多时树上才开的花,半结的蕾全部扫在了地上,一路污水泡过便是残败不堪。
“姑母,如弦的病,好了吗?”
予姑母请安是不能免的,可是外头的雨势着实大,便一路留在了佐然院。温湘娘每日皆有佛经要录,宝袭不爱那些,便立在窗下看外头雨势。忽想起如弦曾说的武家大夫人的喜好,便开了口。
温湘娘没说话,继续默经,虔诚无比。外头涵娘在打发走一个管事仆妇后,转了回来。笑着奉了一盏扶桑饮给二娘,半笑探问:“二娘怎么想起她来了?”宝袭接过,闻了一口,着实是不喜(…提供下载)欢。半皱着眉头回道:“也没什么大错,人各有命,哪有许多为了主子不顾自己性命的?况且是吓傻了,还是吓得不能动了?皆是可能。何苦连累她?”
“二娘倒是慈心!”书案后,姑母的声调有些怪异。
宝袭并没有回头去看,只是强撑着吃了一口,面容揪作一团。说实话,这五香饮没一样待见的。“非是慈心,只是将心比心。”说完这一句,才抬头去看姑母:“别人如何,二娘不知。若二娘是仆,对一未曾予已特别好的主子,是断舍不得去做那义举的。”
“可如瑟便做了!”温湘娘的脸色不佳,阴得一张美颜变了味道。涵娘看之想劝,却不想二娘竟然笑了:“姑母执着了!天下人何其多?若以一求百,规矩天下,便是神佛也无力。”温湘娘让堵得塞住一口气,噎了半晌才又道:“给汝弄回来,汝当如何?”
这倒是个问题了!
放回屋里,怕是别人不服,就连宝袭自己也觉得无甚投资价值。可若降等,那丫头不是个甘心的。虽说放而养之是宝袭的驭下策略初级,可到底心烦。可若干脆发配别处……宝袭叹了一口气,那如瑟不是个安分守常的,凡有机会必是争取。进不好进,退也难退,这个好心却是难做。
温湘娘看之冷哼一声,瞟眼却瞧见涵娘直往过送眼色,深吸几口压下心气:“做事前后思量,方不至自乱阵脚,反客为主。二娘也多看看兵书杂记才是。”宝袭乖觉应之,涵娘极有眼色的从架上抽了一本兵法递过。可这边才接到手里,院外便传来了一阵急步声。然后廊下便有仆妇说话:“外头公主府的车来接二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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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何时胎动的?”
一路急步往外行,虽有伞侍,可上得车来时,才发现裙摆竟湿了大半。可宝袭已然顾不上这些,直问车中侍女伞儿。
“娘子不必急,才有的动静。奴出门时,驸马已经派了车去接太医。府里一切都是齐妥的,公主叫娘子不必忧心。”伞儿说的慢条斯理的。宝袭略微松了一口气,才胎动,便是还有时候了。
一路快行到公主府后门,伞儿先支伞出去,宝袭紧接出去。才落地面,眼前便是一阵衣闪。抬头,见程处弼怀里又抱着一堆东西,立在后门处。“温娘子,这是阿爷派人求来的百纳衣。”
宝袭看之好笑,点头接了过来。而后便是一路进府去了,半句话都没有多言。
虽是大雨,可府中奴婢们皆是立在位上,尤其正院内,廊下直排排的立着侍儿,一人手中拈着一柱清香,口中个个念念有词。耳风扫上一句,竟象是在念经?
屋里人头倒是不多,外头有事先找好的两个乳母两个医婆及四个侍婢,小贵人用的一干物件全部齐妥妥有的撂着。内侧寝室中,红绸已经拉下,两个隐婆正钻在里面。屋里安静得几乎没有声响,连声闷哼也无吗?宝袭立在寝室边上,怔于这一室的安寂。眼帘垂下,苦涩笑笑后,遂扬起了一脸灿烂,行到床榻边,看着出汗如浆的清河公主,笑道:“这娃子倒是乖,还知道等吾一等。”
清河适才刚熬过一阵苦痛,身几无力,可听到这话,还是扯动了嘴角。慢自睁开凤眼,瞧着床边简衣素服的温二娘,笑了:“别只是嘴上说得痛快,可有备下重礼?”阿辉跪坐在床上,予公主擦汗,适才急忧得几乎落泪。公主倔强,一声不吭,身侧只有侍儿陪伴,太是可怜了。所幸,温娘子到底不顾忌这些,真的来了。且一来,便逗得公主发了笑。压下难过,存心逗趣:“公主且别问温娘子,万一不曾带着,岂不要先让公主垫付?”
清河听得身上颤笑,回瞪了阿辉一眼后,又瞧床下。却见温二娘正在解裙子,仔细一仆,才发现裙子竟大半湿了,连衣衫袖摆上都多有雨渍。竖耳听得窗外又是隆隆作响,眉间不由暗郁:“怎么是个这样的天气?”伞儿是个有眼色的,已经派人取了新衣来。宝袭躲进屏风后,一边换衣一边接话:“这样的天气有何不好?雷霆万均,雨露生恩。公主,吾甚欢喜来着。”
阿辉听之噗的一声笑了出来。清河嘴角也自抽抽,才想说两句,不想阵痛又来。裂骨揪肠,痛如生杀。真的很痛很痛,却只能握着手下锦被。然后……一只温冷的柔荑探进了红绸之下,抚住了手掌。睁眼,见宝袭竟然上得床来了?皱眉斥骂:“胡闹什么?此是血床。”
宝袭天真的做了个鬼脸:“血床又如何?吾虽还未曾来潮,却知女子无一不曾睡过血床的。要如公主这般,天天换床天屋,那也太过败家了。”清河听得头痛:“你这个泼猴,这会子还与吾斗嘴。”
“非也非也!不是斗嘴,实是实话。公主觉得宝袭哪句说得不对?”认真严肃,摇头晃脑的女夫子模样,象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