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宝袭音-第1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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足七斤的小儿郎,哭声嘹亮。程处弼喜(…提供下载)欢得抓耳挠腮,却敌不过阿爷更疼,抱在怀里谁也抢不走。小霆也是兴奋喜(…提供下载)欢,直拉着阿爷问:自己生下来也是这般么?为何一直闭着眼不睁开?怎么皮儿竟是红通通的?还有为什么手儿脚儿竟是这样的小?
小孩子说话只凭高兴的,哪里顾得上别的,程处亮让儿子问得张口结舌,却是一句也答不上来。连着半月晚间,耳边环响的都是温氏生产时,疼得抵制不住的尖叫哀嚎。待到程伯恩满月宴时,程处弼才发现二哥发角竟有霜色了。
“公主又生气了么?”
拉了二哥与无人处细谈。这几年二哥和公主看上去是极不错的,相敬如宾。二哥依旧明面上闲置,可似乎帮着公主在干一些事,听说圣上也是允许的。程处弼知道却从不敢多问一句。私事上二哥更是在三年前一次中秋晚宴后,住回了二嫂的正屋里。同榻而眠,再是具体便不好多问了。二嫂这些年也没见发过脾气,宝袭醒来后更是见面便乐呵呵的。容色轻快明亮,看之便知心情不错。可二哥却是越来越沉默寡言,如今竟有霜鬓,心苦至此么?二嫂又怎么了?
这次程处亮十分痛快的摇头:“不关她的事。是、是二哥自己过不了那关。”见三弟有些不明白,便是苦笑出来,有些凄意却更多的则是后悔莫及:“吾从未曾陪过她一日,有孕、难受、病弱、哪怕生产,通通不在身边。便是小霆如何,也一无所知。”
“可那不是公主不让见么?”一道红墙封在那里,二哥便是有心也是无力啊。
程处弼自觉给二哥找了一个自此事来最强力的理由,可是二哥笑了。笑得比悲泣还是难看,似乎有心想说什么,可遥望东窗,半句也不语了。
一丝疑惑渐自爬上心头。
二娘曾问过的话,洪道曾问过的话,真真的浮现在了耳旁。
三郎,汝真的知道国公和驸马在想些什么么?
曾想不明白,而程处弼对于想不明白却又不是很要紧的事,从来是抛之脑后的。可今天二哥这样……着实忍耐不住,便还是问了二娘。宝袭听后似在嘲笑,可如曾经旧样那般,还是说了:“能为什么?不过为了程家安稳尔。”
“那与二嫂何干?”程家起落,自系恩君。若有忠义,圣人又不是昏君。可迎上二娘忽尔冷寂的模样,再思圣人‘故’时的作派,不由也是冷了。竟是为了这个么?为了向圣人示弱,便故意弄得家里家外乱七八糟,显示程家有缺无能?
“为何要用一妇人作饵?”简直笑话,男子计俩与妇人何干?想不出良策便拿妇人作伐,这等行径最是可鄙了。
宝袭不想竟有一日能从唐人男子口中听得这样话,怔忡、而后喃喃:“阿伊姓李。”
“可二嫂亏待过程家么?”自阿娘事起,便是程家没事。往日只觉得是阿娘一个人之错,可事到后来,越扯越多,竟是数落不尽了。最后竟连二哥也搀了进去,洗不干净。思了一番,简直是场笑话。重重捶了一下床板:“二哥到底在想什么?”阿爷那样想那样做没什么,可二哥不是欢喜二嫂,无论二嫂怎样也愿意依从的么?怎么能做下这等荒唐事来?
“也许,在二哥想来,他愿意用自己所有的尊严和岁月去赔偿公主,便是极致了吧。”
不错!诚然,尊严和岁月是人生最宝贵的。可是:“难道二嫂嫁给二哥,便是为了羞辱折磨他一辈子?”程处弼表示对二娘的推测有是怀疑,但细想下,倒确实象是如此。
“那、便是二哥以为,只要熬过那几年就行。毕竟他是真心喜爱公主的,又是为了程家生死荣辱之事,阿伊会理解他的。”
二娘这次的猜测,象是有了那么点意思。可程处弼却觉得更加不适。要是没有那件事,要是二哥肯把忧虑和二嫂说了,两下里作戏忍耐几年,以二嫂对二哥的情义,大概是愿意的。可惜,开头便错了,而后便真正是一步错、步步错。哪怕二哥再喜(…提供下载)欢公主又如何?二嫂的心大概早就凉透了,一路支撑着不过因为她是公主,不过因为有了小霆。
而如今……
“二哥怕是真悔了。”
“可那、又如何嗯?”女子一生错付在一个男人身上的岁月太多,多到了无法弥补。妈妈如此,清河也是如此。二十一世纪的妈妈至少可以离婚,永远离开那个男人。可是清河嗯?她不可以。一生的情爱变成了一场大大的笑话,而到是末竟似乎人人都有苦衷。而她似乎也并不是挑不出毛病来。要是她狠辣些,崔氏安敢如此?要是她不喜(…提供下载)欢驸马,那样的事又岂能伤得了她?更要是她有些手段,忍了那口气,拿捏住驸马所有的愧疚深情又如何?
变了,便是变了。
“吾不会那样待二娘的。”
暖暖的手意执过来,抓住宝袭,坚定声白:“若是贬了,便带二娘走;若是罚撤了,粗茶淡饭也养得起汝。”
“那要是杀头嗯?”
“二娘愿意陪吾一起走么?”
两声疑问,换成了一对目的了然。伏在了千年前的膝头,宝袭灿笑,也许上天并没有亏欠她。就算大唐真的坑爹又如何?总有那么一个人,是最好最好的。
第166章 卢国公身后事
宝袭醒来时已经是永徽七年了!
可皇后依然姓王,武媚娘也只是昭仪,萧淑妃依旧盛宠。她所了解的那个历史与眼前的一切不再相同。蝴蝶的翅膀是何时扇动的,她不知道。是故,当永徽九年春,卢国公在回济州一趟便大势病倒后,眼前全是茫然。她所了解的卢国公程知节活了七十八,可现在不过才六十出头。为什么便会如太医院一溜太医们说的那样:“病如山倒,怕是不支了。”
不只宝袭一个人大受触动,程家上下,连清河都讶住了。过来探视了两次,果见病得厉害。咳个没完没了,痰中丝丝带血,全是乌黑的。可罗太医竟然讲:“这还是开头,若是血色鲜润,便要准备后事了。”最后的诊断,竟是肺痈。而病势,从开始到果真见痰中带了新血,也不过才三个月的时间。
然后六月初的一天,卢国公便把全家上下都叫到跟前来了,一溜儿孙全跪在地上,独清河一个在旁散坐。齐氏李氏掩面低泣,她们身后跪的是三男一女四个庶出的孩子,最大的不过十岁,最小的才是五岁。没有和嫡出的子嗣并在一起,另跪在一边地方。
“今天叫尔等来,便是要安排一下后事。”
程处默虽对阿爷后来行径有些怨怼,可自小来的崇敬不是假的,况那事是阿娘有错在先,怎么也怪不得阿爷头上。好端端的不过祭祖一趟,归来便病成这般田地,如今竟要说这些起来了。赶紧爬过来哭道:“阿爷切莫要说这些话,儿子们还指望着再侍侯您百年嗯。”
卢国公叹了一口气,摸摸长子头,一转眼长子已是知天命的年纪了:“今后这府里便是大郎的了,宗族振兴,血脉传嗣,尔务必尽心。”
程处默哭得不成能言,唯有应诺。之后又将郑氏唤到了跟前,旁边管家怀仁递过去了一个盒子,没有别的言语嘱咐,只是告诫:“大郎有些贪玩,虽贤惠却也要顾着他的身体,不可放纵了。”程处默听之哭得更厉害。
之后轮到的是程处亮,看一眼最心爱的儿子鬓上的霜色,和那边端坐居位的公主。卢国公叹了一口气,竟似无言了。闭目一会子后,便冲怀仁点了一下头。而后角屋里两个仆妇押着一老妇出来,身上捆着绳子,发丝竟已银白,面上皱折重叠,老朽得便连其亲生三子都讶了半天才认了出来。两个仆妇身强力壮,押着扭动不止的崔氏直到床边。卢国公虽是久病,虎威仍在。眼中精厉瞪视过去,崔氏先时是软了,可后头却又犟了起来,扭动着欲要说话。可口却被布条封着,不能成言。
程家三兄弟见之颇有不忍,可公主在这里,阿娘又那样,这情都不知如何求,又该不该求。便是求下来了,应诺了,阿娘的性子放在哪家,不搅得天翻地覆,甚至闯出更大的祸来?卢国公转圈看了一眼,把三子表情尽数收下眼底,而后怀仁便是取了一蜡丸出来,捏碎了银皮,放在盏里,奉到了国公面前。屋里人这次尽数抽气了,清河冷笑看着,缓缓摇着绸扇,就做不知。当然,眼风里是瞟过一眼程处亮的,难得见的,这人竟一眼也没往过看。
“崔氏疯蛮无理,久病日累,已是不治了。为父在时自有约束,可为父走容易,却不能拖累你们个不孝的名头。今日大家都在,便做个见证。是为父诛了她,与尔等无关。”说着捻起药丸,两个仆妇把崔氏往前一送,一个抽布带一个捏颔,动作极其熟练。可崔氏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还是扭脱叫嚷了出来:“程知节,汝害吾一生,便是死了,也不会放过你。她死了、阿婉死了,她死了也不姓程……唔……”再是凄厉还是躲不开挣扎,一丸塞入,两个仆妇手段利落,封口抬颔,咕喽一声,药下肚了。
身子渐是软下,两个仆妇退到了一边,见崔氏歪在地上,手脚不能再动,眼神却仍恨恨地盯在国公身上。“她死了!是我害的她,你要怎样?”语气低落,非近前不可听闻。妾氏庶子们跪得远些,大概听不到。可近前几个却是皆听明白了。连程伯霆都听明白怎么回事了,讶异的去看阿祖,却见阿祖眼中根本没有她。只是直直盯着阿娘,眼中满是祈意。
清河看都懒得再往这头看一眼,根本不理卢国公眸中言语。
祈意终是渐渐落下,转回这头,崔氏却仍是愤愤,只是语声越来越低,皆是怨恨:“吾哪里不如阿婉,一个贱婢所生的孽种,国公做何要一直念着她?……怀婉院,汝若恨吾,为何要娶吾?……吾之真心便那般不堪么?”药劲上来,眼神渐是迷糊,可话语却仍是喃喃不歇:“一个贱婢尔,庶出的本便是贱种……吾杀了她,谁会知道?爹娘都不怪罪……”余下话语已是唏微,再听不清了。只见其唇皮初时还微拌动,随着时移,渐是停下,终至僵在地上,一动也不动了。
程处弼头一个扑嗵跪在地上,而后稀稀落落跪了下来。屋内一时无语,独留卢国公又是起意的咳嗽不歇。直到汤药奉上来,缓息片刻后,才又有吩咐:“今日便发丧帖,而后存灵,让崔氏先走。待为父归期后,再另走路。下葬事宜已经安排族老,尔等听从便是。”
诸子有些疑惑,这下葬事宜为何不告子孙,却让族老办理?只是却不敢问。
而后卢国公又把齐氏李氏等唤在了跟前,崔氏尸首已让仆妇抬了起来。可刚才那诛杀动作,却是看得真真的。吓得二滕脸色俱是刷白,尤其齐氏抖得糠筛一般。“汝二人因何入府,自己应该明白。如今吾要归去了,给汝等两条路:一留在长安,乖顺听言,子女嫁娶皆听大郎安排;二,自动请命奉吾归于济州,在那里自有族中照应。凡举嫁娶皆可由汝等作主。自己选一项吧。”没有提财色,更不曾提庶子前程。齐李二氏虽素不对付,可如今唯有对目相看。她们是在宫里呆久了的,自然知道凡事看人脸色的下场。况世子不喜她们已久,又不是个宽厚的,日后还不知要如何?可若归于济州,便不一样了。别的不说,至少自己院子里是说话算数的。便叩头齐选后者!
程处默不意阿爷竟还有这样安排,为子之前种种,更是伤心了。
再下便轮三郎了。
三郎是老来子,自小宠爱,却难得本性淳厚,不曾正经纵了。后头因温氏之故,竟出落得有些人才。无心插柳之成就,看得分外让人唏嘘:“三郎身在千牛卫,天子近臣,前程如何阿爷是顾不得了,唯有一句给三郎:不可过盛。”盛便亏,亏则大辱,再难起复。程处弼哽咽应语。而后卢国公又看了一眼三媳,宝袭跪得近了些,却并没有等到盒子什么的。只是隔了许久,才有一句话:“夫妻一体,荣辱与共。汝是个伶俐的!”
“儿媳明白,自当谨记。”
之后各个孙儿上前,都有备好的盒子,便连伯恩摇摇晃晃的也抱了个小盒子玩。
而后三月里,程家便上下都是丧事了。开始是崔氏丧仪,报了其一个久病不治,无人多管。三兄弟才是把阿娘灵棺送还济州,回来不到半月,卢国公便正经撒手而去了。高宗亲赐了挽联,还应了父皇遗旨,使卢国公陪葬昭陵。这可是上上荣宠!程处默这才明白过来,阿爷先头用意。陪葬之事简单不得,一家老少尽是要去的,路上折腾,去了昭陵更是要处处小心。好不易,在天转九月时,一切终是安排妥当了。
再至回得居德坊时,物是人非。
而管家怀仁,却又是拿出了一个盒子来。程处默打开,里面竟是分家事宜?
“阿爷何故如此?”程处默有些伤心了。程家如今情形,哪里用得着分家?二弟在公主府住着,三弟夫妇两个在府里从来是万事不管的。好好的一家兄弟住着,并无矛盾,何故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