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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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掉,索性赖皮地抱住聂三胳膊嬉皮笑脸道:“这还不到十五哩,师父,过几天再考我罢。” 
  聂三抽回手,右手中柴枝闪电般斜刺向小香肩头,正是一招揭云式,小香下意识一沉肩膀,反身向后纵出几步,跺脚道:“师父你竟然偷袭我!” 
  “江湖险恶,偷袭乃是常事。”聂三眼波凌厉,不容她喘息,第二招拂柳分花迎面挟着劲风而来,迫得小香步步后退,手中竹棒毫无章法地只顾得上去挡聂三如疾风骤雨般刺来的柴枝。三十招下来,聂三只用了三分力道,小香却觉得紧握着竹棒的手不住在颤抖,虎口发麻手腕酸痛,心里却被激起了倔劲,咬紧牙关怎样也不松手。 
  “好,就到这里。”聂三忽地停手,将柴枝随手一抛:“下面比拳脚,前三十招我让你,你只管全力出手,能打到我身上就算你赢。” 
  小香一愣,心中暗暗喜道:师父你恁地小看我聂小香!当下把竹棒往大青石墙角一靠,揉捏揉捏手腕,嘿嘿笑着扑向聂三,她用上了十分力气,拳拳生风掌掌劈面,正是聂三上月初教她的聂家拳法。 
  聂三双手负在身后,只左右闪避退让,果真让她三十招,小香越打越气馁,只觉浑身力气几乎要用尽时,聂三在昏暗中数了三十,平静无波道:“三十招已到,你做好准备接掌。” 
  小香大惊,哎呀一声往后跳一步慌忙就逃,心里暗暗叫苦。论轻功,她的蝶穿花也还欠了火候,论拳脚功夫,她连聂三的衣角都沾不上,眼下唯有全力逃跑为上。在练武这方面,聂三从不心慈手软,说打就打,说要罚必定会罚,小香不敢奢望他是说笑,拼了命掉头就绕着院子满院逃窜。 
  但往左,聂三的掌风随之跟到左,向右,聂三的身影如影随至,小香急得哇哇直叫,情急之下施展轻功抱头逃窜;聂三紧跟而上,掌风每每到她身前三寸就收回,来来去去又三十招,风止人定,挥袖道:“到此为止。” 
  小香抱着大枣树气喘如牛,干笑着讨饶道:“师父,小香以后不敢偷懒了!” 
  同样一套聂家拳法,聂三使来行云流水,化拳为掌,威力与小香的花拳绣腿又不可同日而语。 
  聂三嗯一声点了点头,到墙根下取了竹棒来抛给她:“今天我再教你一套穿云剑法。”小香险些跳起来:“还学?”聂三捡起柴枝下了场中,并不回答她的话,只淡淡瞥了她一眼道:“若是今后师父不在你身边,多些本事防身也好。” 
  小香顿时大惊失色:“师父不要小香了?”说罢,顾不得满脸满额都是热汗,一把抱住聂三,眼圈倏地就红了。 
  聂三忽地严厉地低喝道:“小香,听话!” 
  窗下摇曳的灯火映在他冷淡的眼中,如同蒙上了一层朦胧的轻纱,一眼望不透那轻纱后掩着什么样的情绪。 
  小香从未见聂三神色这般严厉过,只以为是因自己懒惰懈怠,惹得聂三生气了,心里一慌,连忙放开聂三道:“好好,小香听话,师父不要走,小香学什么都好。” 
  聂三神色稍缓,将柴枝握在手中,以其代剑,将穿云剑法二十一招一一演给小香看,练罢吩咐小香道:“下场,学一遍。” 
  小香这一练就是两个时辰,二十一招反复练了十七八遍,聂三才道:“可以了,今天就到这里罢。” 
  “多谢师父。”小香筋疲力尽地靠着大枣树直喘气,小花狗这时候才敢靠近前来绕着她摇头摆尾呜呜叫唤。聂三没有多说,转身进了屋,小香拄着竹棒挪回里屋一头倒下,含含糊糊骂了几句臭师父坏师父,眼睛也睁不开,沉沉睡过去。 
  中间被聂三轻轻摇醒:“小香,锅里烧了热水,去洗一洗。”她哼哼几声,半眯着眼滚下床,胡乱洗了澡披了干净衣物,又滚回竹榻上,迷迷糊糊之间听见聂三进来,勉强掀了掀眼皮疲倦地唤了声师父,聂三垂眼淡淡道:“你睡罢,师父给你上点药。” 
  比剑时柴枝几次擦过小香脸颊,留下几道浅浅伤口,虎口也被震得裂开了些,疲倦大过痛觉,小香竟是丝毫没有察觉。 
  聂三取来紫玉膏小心翼翼在她双掌虎口处抹匀,又以指尖挑了些许薄薄晕开在她左颊两道擦伤处,坐在床沿怔怔看了她半晌,起身点了一支宁神香,掩了门出去。 
  。 
  不知睡了多久,忽起噩梦,梦里桃花漫天,猩红遍地,满耳厉声啼哭,满目残垣断壁,小香吓出一身冷汗,陡然惊醒。全身上下就如同被拆散了重又装在一起,动一动皮肉筋骨一阵酸痛,她干笑一声,转头望见小花直挺挺躺在桌下,像死尸一般,不由得吓了一跳,慌忙爬起来下床去看。但手足绵软无力,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倒地面,待望见窗台上未烧完的一寸香烟,小香心中大骂道:臭师父,坏师父,竟然点了宁神香迷我! 
  她伸手到狗鼻子下一探,小花只是也被香迷倒了,睡得太沉,当下心中稍安,勉强披了外衣扶着墙悄悄开了门出去,见外屋的竹门微敞,落了半地如水月华。 
  屋外有人说话,隅隅细声,在寂静的夜里却是分外清楚。 
  “沉璧,我寻了你十一年,为何你一直躲在这偏僻镇上不愿回祁连山去?”声若莺啼,婉转柔软,是个年轻女子的嗓音。小香心里头一跳,蹑手蹑脚蹲在门边朝外看,果然是白天遇见的那个白衣女子,她原先故意给错指了一条往安宁县走的路,就是想骗得白衣女子走远,谁知她竟又折了回来。 
  “师父爱住哪里要你管,凶婆娘!”小香忍不住扮了个鬼脸。 
  聂三没出声,安静立在清冷月华中,那姿态犹如一株孤傲的竹。 
  那女子轻轻叹口气,又央求道:“沉璧,你我十一年未见,你就这般冷淡,当真不愿与我一道回西北么?” 
  聂三终于出声:“婉儿,你回去罢,一别十余年,人事全非,我也不再是当年的聂沉璧……” 
  “聂沉璧!”那白衣女子忽地怒喝一声,白玉般的面颊上滚下泪珠,“这十一年来我千辛万苦大江南北奔波不停,从未放弃过寻你,如今你休想用一句话就打发我回去!” 
  小香在门内听着,心道:原来这大美人心心念念惦记着师父,真是情深意重。转念一想,暗叫不好:万一师父当真跟了她回去,肯定就丢下我一个人了。她越想越是着急,恨不得现下就跳出去大吼一声师父不要跟她走! 
  聂三终于开口:“婉儿,当年婚约之事只是两家父母随口一提,你何必当真?”   
  波澜   
  小香先是一惊,又是一喜,那白衣女子身子晃了晃,满脸血色倏然褪去,双唇哆嗦着厉声笑道:“好,好,原来你从未将我放在眼里,原来一直是我唐婉吟自作多情!” 
  聂三静默片刻,只冷冷道:“你回去罢。”说完转身朝向月色中的竹林远远眺望,竟再也不看她。 
  “沉璧,你难道一点也不想你娘亲么?”唐婉吟别过脸去,美丽的眼中泪珠晶莹,她缓下语气低声恳求道,“十一年前,聂婶婶在祁连山听到你死讯,一夜之间白了发,此次我南下寻你,聂婶婶千叮咛万嘱咐若是寻着了,让我定要带你回去,你忍心让她老人家抱恨终身么?” 
  小香听得心中震惊,蹲在门边动也不敢动,聂三也如一尊石像,冷然立在夜风中,许久才漠然道:“聂沉璧已经死了,十一年前就死了。” 
  清冷月华披满聂三全身,照亮他冰寒双目中淡淡的哀愁,小香悄悄看着,不知为何心里一痛,忍不住跳起来就扑向门外,大声叫道:“师父说不回去就不回去,你这婆娘怎么这么聒噪!” 
  毕竟吸了不少宁神香,又在门边蹲了很久,腿脚早没了知觉,小香刚跃过门槛就噗通一声五体投地摔下,却还是连滚带爬到了聂三身边,一把抱住聂三的胳膊笑嘻嘻地嚷嚷道:“师父师父,这婆娘长得虽然美,却凶狠得厉害,不要也罢,改天小香给你到镇上去瞧瞧,什么赵员外的千金李掌柜的闺女,全都给师父娶回来做老婆!” 
  唐婉吟就着月光看清小香的相貌,冷笑道:“果然是你这满口胡言乱语的小丫头!”小香哭哭啼啼假扮小叫花子,演戏虽演得像,脚下一双崭新绣花鞋却是出卖了她。 
  “大美人也不笨嘛!”小香朝她扮了个鬼脸,“可惜我师父喜欢的是娇滴滴软绵绵的小美人,不是你这样动不动就拔剑欺负老实人的凶婆子!” 
  驼王唐问天横行西北,唐婉吟是驼王爱女,出了玉门关谁不对她恭敬有加,今天被个小丫头三番四次刁难刻薄,唐婉吟气得脸色发白,袖中剑出手,折身将竹屋前桃林边最大一株桃树砍下碗口粗一截枝桠,寒声道:“你再出言不逊,下场就如此树。” 
  这株桃树是聂三多年前所种,每年仲夏时蜜桃满枝头,是小香最爱惜的一株桃树;见桃枝被砍,小香也生气了,跳起来骂道:“你这婆娘好不讲道理!”竟也不顾手脚无力,撸起袖子冲上去就要和唐婉吟理论。 
  聂三喝住她,对唐婉吟冷冷道:“婉儿,你回去罢,我不会跟你回祁连。” 
  唐婉吟身子一震,怔怔地看了聂三半晌,忽地掩面奔下竹屋前的石阶,一身雪白衣衫在月夜里就如同一只白羽的鸟儿,轻盈翩然,倏忽间就已消失在桃林前。 
  这天夜里,小香一宿没能睡着,下床偷偷摸了两支宁神香点上,熏得满屋子烟雾缭绕,几只苍蝇蚊子倒是倒霉地蹬腿去了,她却是一点睡意也没有。 
  到天亮时,外屋一阵轻响,聂三照例去桃花溪边钓鱼,小香翻下床出去,将昨夜被唐婉吟砍下的桃枝扛回屋前,小心翼翼地将桃花一枝枝折下,用后院晒着的几个葫芦盛了水养着,一面收拾一面数着花骨朵的数目,一朵两朵三朵,越数越是气愤,忍不住将唐婉吟祖上十八代都大声问候了一遍。 
  一朵桃花,一枚果子,聂三曾经这样教过她,也是她小时候顽皮,见着桃花嫣红美丽,常去林子里攀折花枝,聂三便冷冷道:“多采一朵桃花,你便少吃一枚果子。”从此她便再也不去折花。谁料昨夜唐家悍妇一剑砍下这许多花来,她看着心都要痛死了。 
  聂三从外头回来,见小香专心致志在桌后折花插花,淡淡瞥了一眼,径自去煮了粥。 
  早饭照旧是一人一碟拌豆腐一碗稀粥,小香闷头稀里呼噜喝粥,聂三也不吭声,两人绝口不提昨晚之事。收拾了碗筷,小香伏在桌上对着一葫芦嫣红桃花出神,聂三临走淡淡问道:“小香,你有什么想问的么?” 
  小香支着脑袋摇头笑笑:“师父早些去,早些回来。” 
  聂三走了,唐婉吟来了。 
  小香懒洋洋躺在竹屋前的摇椅上,一脚踩地一脚跷着,虽然水蓝布衣裙替换了那身破烂的乞丐装,满头乌黑的发也好好地挽了双髻服帖在头上,总归还是掩不去那股随意惯了的懒散。 
  “大美人,你不是走了?” 
  唐婉吟见不到聂三,冷冷淡淡瞟小香一眼,在桃林边铺了锦帕席地坐下闭目养神,睬也不睬她。 
  小香看着她心里就有气,霍地从摇椅上跳起来,拿了竹棒在手,几步到了树下,将身一轻上了树,大红缎面绣翠绿蜻蜓的小鞋慢慢踏在桃枝上晃一晃,满树的桃花扑簌簌直往下坠,落了唐婉吟满满一脖子凉凉的花瓣,更有暮春时已长得肥嫩的毛虫一道跟着花雨落下,重重钻进那柔软雪白的衣领中。 
  大半女人都是怕虫的,唐婉吟也不例外,尖叫一声掠出三丈远,吓得直抖衣裳,果然骨碌碌滚落三四条手指长的蠕动肉虫,当下起了满身鸡皮疙瘩,寒毛倒竖起娇声喝叱道:“有本事你下来和我光明正大地较量!” 
  小香扮了个鬼脸,嗤地一声笑:“我才不笨,有本事你上来!” 
  桃树上毛虫最多,小香脚尖一踢,一条便落下地去,再一脚,又是条大的,不一会地上已有了十来条毛虫爬来爬去,唐婉吟吓得面色如雪,丝毫不敢靠近。小香玩心大起,将竹棒往胳膊下一夹,捉了满手的毛虫大摇大摆飘然跃下地去,笑嘻嘻道:“大美人,唐姐姐,一起玩么?” 
  唐婉吟花容失色,眼中露出嫌恶惊恐,竟往后退了几步,小香鞋尖往地下一挑,脚上用上了聂三教的功夫,将一条正往回爬的毛虫勾起,闪电般射向唐婉吟,只听得一声尖叫,毛虫准确打中她握住袖中剑的手背,小香乐得在原地叉腰直笑,左一条右一条,都被拿来当暗器使了。 
  “大美人,你说好玩……”小香正嬉皮笑脸,忽见唐婉吟吓得面色发青,一双好看的眼睛里满是泪水,竟然是被毛虫吓哭了。小香刚才踢出的毛虫都挂在唐婉吟雪白的衣裙上,慢慢向上攀爬蠕动,而唐婉吟僵立在原地动也不敢动,青一阵白一阵的脸上尽是恐惧惊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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