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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竹外桃花三两枝-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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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兔起鹘落间陡生巨变,众人倒吸一口凉气,震惊不已。 
  骆长风脸色大变,飞身抄住聂小香后腰站定,见她面色如雪双目紧闭,嘴角几丝猩红分外怵目惊心,心知必定是被震伤了奇经八脉,一探聂小香手少阳三焦经脉,只觉空空荡荡一丝内力也无,不由大惊,忙就地坐下以内力护住她的心脉。 
  聂三眼里有着悔恨震惊之色,正欲过去查看,骆长风忽地睁眼喝道:“苏长老萧长老,拦下他。” 
  白衣翻飞,竹杖影动,苏星海与萧归鸿并肩拦在聂三面前,沈清风、柳出云领七星堂弟子愤怒地涌上石台,人墙也似阻隔了聂三的目光。 
  骆长风将内力源源不断输入聂小香体内,风雷指力纯正柔和,配合纯厚内家功力在聂小香奇经八脉行经一周天,她才逐渐有了微弱气息,睁了眼却先笑了,气若游丝道:“真痛,骆爷爷,我是不是已经死啦?” 
  聂三隔得虽远,却听见了,顿觉心仿佛也在被一刀刀凌迟,割得血肉模糊。 
  骆长风花白胡须根根竖起,又心疼又好笑道:“我一把年纪还没死,你死什么!” 
  聂小香一张脸褪尽血色,白得几近透明,心中渐渐记起聂三毫不迟疑迎上来的那一掌,不由又惊又怒又伤心,瞪着骆长风乱糟糟的花白胡须虚弱道:“原来在他心里我始终还是比不上聂连环,骨肉至亲,血浓于水,我拿什么比……” 
  骆长风与铸剑山庄数十年的交情,早将聂小香当成亲孙女一般,见她神情委顿伤心,心里一急,正要出声安慰,却又见她轻轻一笑:“算啦算啦,就当做个了断,小爷我最怕受人恩情……”说罢疲倦地闭了眼。 
  聂三僵立在七星堂弟子围成的人墙外,只觉手足冰凉、心神俱裂,初冬的严寒如同藤蔓,丝丝缕缕爬上他心间。 
  十一年相伴,昨夜信任尽毁,聂三亲手折断了他捧在掌心的这枝桃花。 
  。 
  一天一夜,聂小香时而昏迷时而清醒,昏迷的时候多醒的时候少,骆长风隔三个时辰以内力帮她疗伤一次,天明时她终于恢复了些血色。 
  柳出云送了七峰山弟子随身带的大力补天丸来喂她吃下,她竟有了力气和小柳开玩笑:“七峰山几位瞧着不大好惹,莫非是你使了美男计骗来的药丸子?” 
  沈清风在一旁坐着不言不语,柳出云却低了头道:“苏长老索来的。” 
  聂小香埋在柔软如云的棉被里,打个哈欠,耷拉着眼皮轻笑:“哈,果然是美男计。” 
  骆长风正好拄着竹杖进来,白胡子一翘,随口问道:“你这小丫头,梦里哇啦哇啦喊的师父是谁?” 
  屋里倏地一静,沈清风和柳出云知趣地退下,聂小香拖过被子遮住脸,含糊道:“骆爷爷你耳鸣,听错了。” 
  骆长风瞪她一眼,在床沿坐下道:“你喊了十七八遍,我能听错吗?” 
  聂小香一怔,下意识拭了拭脸,摸了一手的湿冷,背过身去胡诌道:“半年前跟了个师父学唱戏,戏没学完,师父人跑了,花了银子我惦记着,不爽快。” 
  骆长风又瞪她一眼,倒也不再逼问,轻叹一声道:“你那一身轻功路数,分明是祁连山聂家所有。”顿一顿,又道:“聂家轻功剑术都好,野心也是有的,我年纪大啦,也不知道能再为江南武林做些什么。” 
  聂小香在被子里瓮声拍马屁:“骆爷爷老当益壮,以一当百!” 
  一面可了劲溜须拍马,一面却觉得此刻心中分外平静安宁,若是能从此陪着老爷子云游四海,倒也自在逍遥。 
  骆长风却哼一声道:“你这小马屁精,就和你娘小时候一个样!”怕她难过,忙又咳一声道:“若是你能留在丐帮,聂沉璧与聂家也会对丐帮忌惮三分。” 
  见聂小香慢慢从棉被下露出苍白的脸来瞪他,骆长风眼底精明之色一闪而过,摸了摸乱蓬蓬的胡子笑道:“聂连环有野心,聂沉璧却未必有,有他护着你,总是好事。” 
  临走,三指扣脉探了探她的手少阳三焦经与太冲穴,若有所思道:“你这内息颇有些邪门,晚些再来问你。” 
  聂小香道声好,重又闭眼休息。 
  忽地回到桃花镇的竹林旁,风吹落满枝头的嫣红桃花,聂小香脚下像踩着云朵,轻飘飘踏不到实处,桃林依旧竹屋仍在,聂三正在屋前劈了竹片做一把小小的摇椅。 
  她在屋前站定,却见他站起身走来,她往后退一步,他便走一步,篾刀如同淬了寒冰,冷冷地闪着光芒;忽地满地藤蔓缠住她的脚跟,再也无法后退,只能看着那道逼人的锋芒迎面过来,噗一声,热血溅了她满头满脸。 
  篾刀深深扎进聂三胸腔,他淋漓一身的猩红,却越走越近,蓦地抓住她的手压倒伤口处,轻声道:“小香,我不是有意伤你,你若是不开心,便用这刀杀了我。” 
  刀扎在聂三心上,聂小香却也痛彻心扉,却见聂三脸上浮起一丝痛楚悲伤的笑容:“你心痛,我却也痛极,让我陪着你。” 
  篾刀重重扎进皮肉心房,猩红狰狞淋淋漓漓滴了聂小香满手,这粘稠血腥的感觉如此真实,惊得她尖叫一声,喘着粗气醒来。 
  心痛如同凌迟,一刀刀剜过,梦里伤心欲绝。 
  。 
  西山大岛湖岸边,聂连环在冷风里等了四个时辰,莫秋风弯腰低声道:“当家的,再不走,丐帮要来赶人了。” 
  聂连环素来镇定沉着的英俊面容上难得的慌乱:“秋风,我当真错了么?” 
  莫秋风微微一怔,老实道:“是,三爷说的对,当家的赢了,却也输了。” 
  赢的是聂沉璧的兄弟情义,输掉的却是失而复得的三哥,聂连环酿了一杯苦酒,自斟自饮,此时才尝到这苦涩的滋味。 
  一日一夜,聂三守在聂小香窗下,半步未动,聂连环曾道:“三哥若是担心,可以上楼探望。” 
  聂三沉默良久,却以一种极冷淡漠然的语气道:“连环,你赌赢了,却也输了。” 
  那时聂三的眼中安静清冷得如同祁连山上万年不化的冰川,聂连环心中一震,恍惚间才察觉似乎从此便要失去了他最敬重的兄长。 
  “当家的,三爷不会来了。”霍青抿唇低声道。 
  寒风迎面,远处枫红霜白间露出一角屋脊,那是风云客栈。 
  聂连环怔怔看了片刻,阖眼半晌,再睁开,依旧是往常的聂连环:“起程回江宁府。” 
  棋错一着,并未满盘皆输,没有聂沉璧,没有绣春刀,聂连环还有野心。 
  祁连山的冰峰雪山奇伟壮丽,但却远远比不上江南繁花似锦的诱惑。 
  三个月后,祁连聂家以风雷之势收服三帮九路的江湖门派,一并接管太湖七十二峰水寨,江南武林大半尽归聂家囊中,一时震惊中原武林。 
  。 
  丐帮大会第四天,骆长风召集丐帮弟子在缥缈峰下正襟危坐,一坐便是两个时辰。 
  聂小香气色尚未见好,斜靠着柔软被褥慢条斯理地嗑瓜子,斜了一眼窗下坐着的萧归鸿,问道:“这新帮主,骆爷爷属意何人?” 
  老酒鬼灌一口酒,抱着酒葫芦嘿嘿笑道:“苏星海。”    
  跌宕   
  三十年间江湖平静,少林武当不理世事,四大剑派销声匿迹,丐帮日渐坐实武林第一大帮的位子。 
  这一代丐帮帮主骆长风出身绿林,为人豪爽仗义不拘小节,做事大刀阔斧粗中有细,几十年来把丐帮上下打点妥帖,发扬光大,中原武林敬武当少林,各大门派却与丐帮更为交好。 
  骆长风外甥女秦清影嫁入铸剑山庄,郎才女貌花好月圆,成就一段江湖佳话。 
  武林却总不会一直平静。 
  天星陨落,精铁铸就宝刀绣春,铸剑山庄沦为祭品,祁连聂家血洒江南,从此江湖再无宁日。 
  一年前将军山上,灵智方丈以大金刚掌迫聂沉璧坠下断崖,武当云鸿道长临下山时曾断言,腥风血雨由聂家而生,也由聂家而止,骆长风付之一笑,半信半疑。 
  这些年来祁连聂家做的是正经生意,当家的是病弱末子聂连环,十余年不动刀兵不闻血腥,安分守己,骆长风失了警惕,待察觉时,幼虎獠牙利爪已长,一出手便是毫不留余地的果断坚忍。 
  聂连环的野心,将亲兄弟都算计在内,令人毛骨悚然,从心底陡生一股凉意。传功执法二老要拦下聂家人马,骆长风却道:“追风剑霍青,排云掌莫秋风,再多五百人也拦不住。” 
  一个是四大剑派后人,一个是江湖排名前十的高手,丐帮弟子断然不敌。 
  萧归鸿斜一眼邀来大祸患的苏星海,嗤地一声笑:“纵虎归山,后患无穷。” 
  苏星海不言不语,眼底光华一现,起身请求带领南派弟子追踪伏击聂连环。 
  骆长风沉默许久没有答复,却望着楼外赤红如血的枫林道:“若是我此次失手,丐帮就交给你罢,星海。” 
  。 
  苏星海是骆长风的师侄,年轻沉稳做事圆融,很得传功执法二位长老的赏识,用萧归鸿那老酒鬼的话说就是整日里一张脸笑得跟野菊花似的,屎壳郎滚过也得被迷住。 
  聂小香斜靠着床头漫不经心地剥薄皮山核桃,碎壳子随手当弹子四处弹,骆长风抖着花白胡子走进来,险些被打瞎双眼。 
  见核桃壳来势汹汹劲道不小,骆长风以为她起码该恢复五六成内力,一探手少阳三焦经,却是忽强忽弱内息凌乱,不由一怔道:“丫头,你练的什么功夫?” 
  聂小香对骆长风毫不隐瞒,有气没力道:“星罗流转功,师……聂沉璧教的。” 
  十二年来师父叫得十分顺口,聂沉璧三字勉强从舌尖滚出,说不出的凝滞苦涩。 
  骆长风却又是一怔,神情颇为复杂地盯着满地的核桃壳沉吟半晌,不由暗觉脑中某处越发清明透亮,这念头鼓噪澎湃呼之欲出,忍不住问道:“聂沉璧原先便会这门功夫?” 
  聂小香也是心里一动,摇头道:“从未见他使过。” 
  忽地想起一年前在将军山断崖山洞里相依相偎的旧事,恍惚就如同三伏天里灌下一壶冰水,心也凉了大半截。 
  却听得骆长风轻叹一声道:“原来绣春刀的传说也并非都是杜撰。” 
  聂小香天生聪明,骆长风话一出口她就隐约猜到了话中含义,不由咬着个核桃愣住,半晌才随口笑笑道:“骆爷爷,江湖传闻不可当真。” 
  骆长风见她眉宇间仍有抑郁之色,知她师徒二人之间的事绝非三言两语就能说清,便没有再问下去,只随意道:“星罗流转功,相传是百年前剑王传下的奇特内功,虽不够纯正,却威猛霸道无比,防御兼修攻守并举。” 
  话到此处忽然语调一变,古怪道:“星罗流转之力与聂家这独门内功并不相冲,为何你体内内息这般混乱?” 
  加之那日巨石台上聂三明明只是接下一招力劈华山,聂小香却猛然重伤奇经八脉,傻子都看得出事有蹊跷,骆长风所练内功路数和聂小香不是一路,狐疑困惑之际,暂时也想不明白这事由出在哪里。 
  聂小香毫不在意地摇摇头,毕剥毕剥吃了个核桃,又丢了几粒给骆长风,笑嘻嘻道:“我现在是半个残废,就不回七星堂去了,今后得麻烦骆爷爷啦。” 
  骆长风半生漂泊,到了花甲年岁得到这么个古灵精怪的小孙女,心里自是欢喜欣慰,不由抖了抖花白胡子爽朗笑道:“你骆爷爷我穷得很,你要不嫌弃,伤好了些就跟我回北方罢。” 
  。 
  傍晚时晚霞如火,烧红了西天。 
  送饭菜的只有柳出云一人,聂小香慢慢吃了几口,忽然笑着问:“一天没见沈师兄啦,他怎么也不来瞧瞧我?” 
  柳出云面色有些难看,闷声道:“做了苏星海跟班,不知道心里多欢喜。” 
  聂小香微微一笑,心里倒也不觉得难过伤心,沈清风原就是苏星海手下的人,屈就七星堂做个管事不过是卖苏星海一个面子,聂小香从此不是七星堂堂主,自然不再值得沈清风弯腰低头毕恭毕敬言听计从。 
  见柳出云十分憋闷不快,放了筷子笑嘻嘻道:“等我好些了,我就跟着骆帮主去北方走走,待会我就同他说说,七星堂就给了你罢。” 
  聂小香笑得出奇的温柔,映着窗口的霞光,隐隐透出疲倦。 
  柳出云却脱口道:“不,小香,我和你一起去北方。” 
  昔日一同玩耍嬉戏的少年已长成英姿勃勃的俊朗青年,聂小香感激他的担忧,却在心里暗暗骂了声蠢蛋,斜了他一眼嘿嘿冷笑道:“你舍得你的苗姑娘?” 
  顿时戳中柳出云罩门死穴,他张了张嘴,没声儿了。 
  聂小香握了握他的手,轻声笑道:“小柳,你好好的,我会再回来。” 
  柳出云看着她如同薄雪上落了月光一般清冷透明的脸,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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