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皇的养成计划-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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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厉,再次上表,到那时,局势亦会大变,望陛下三思。”
李治听我如此说,不觉脸色煞白,怔怔地问:“你说的有理,那,如今该如何是好?”
我见李治瞬间变了脸色,想来方才王皇后与萧淑妃催人泪下的可怜模样已被他丢之脑后,变得毫无意义,他如今担忧的恐怕只是他的王权是否牢固。长安城中,宫闱之内,从未有过真正的温情脉脉,所有的一切都只为留住那高高在上的地位。
我不着痕迹地观察他的神色,却再也无法寻得一丝软弱的情绪:“陛下英明,想来心中早已有数,臣妾便不妄语了。”我的微笑仍是无懈可击,“陛下累了,早些歇息吧。臣妾告退。”
我施礼后离去,李治也未做挽留,他静静地凭窗而立,目光萧索却又犀利。
我与李治相交近二十年,他性子懦弱,为人仁厚,这点从他仁孝长孙皇后与恭敬先帝便可看出。但他亦赐死自己的手足——李恪、高阳公主,下一刻他便要赐死毫无过错的发妻,如此冷血的诏书样样都是他亲手所下,手段又是何等残酷!他似内心厌恶纷繁的厮杀,手中却又握有绝命的利器。如此一个矛盾的男人,却是我要相守一世的夫君。
我冷眼旁观,只是利用了人性的贪婪与人心的阴暗,无需挑拨与离间,只要适时适地地让某些人知道某些事,所有的一切便能如我预想般顺利地进行下去。
暮色渐落,庭中薄雪满地,踏上却轻软无声。晚冬梅花,遥遥映着寒风飞雪,涟漪顿生。
我伸手折了一枝白梅,放在鼻下轻嗅,冷香沁了满怀,我缓步前行,蓦然回首,身后的天却倏地暗了下来。
我不禁了然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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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午后,我犹在睡梦中,便听林锦在榻旁轻唤。
“恩?”我半梦半醒,含糊地问了句,“何事?”
“陛下下诏了……”林锦有些吞吐,但其中的意思我瞬时便明白过来。
“哦……”我起身披衣,平静地颔首。我昨日只轻描淡写地与李治商议,却是注定了王皇后、萧淑妃的万劫不复,今日便颁下了处死王萧二人的敕书。在此事上,我不知该责李治薄情寡义,还是该赞他的果敢雷厉。
林锦为我梳发,神情甚是古怪:“还有一事,那感业寺的主持,今晨也死了……”
“她?”我略顿了下,双眉微皱,“细细说来。”
“昨日皇后娘娘封赏她,她自是欢喜异常,回到寺中,经过池塘,一个不慎,竟失足落入池中,”林锦嘴上说着,手上也未闲着,熟练地为我挽了个髻,“等来人将她捞上来,却已断了气。可惜啊,本是得了封赏,该享福了,却是命浅福薄,受用不得。”
我扯唇冷笑,即使我想饶她,天亦留不得她。冥冥之中,果有天定,恍如一梦。
“皇后娘娘,我还有一事禀报。”林锦一丝不苟地为我绾发,“皇后殿中人手不足,我便私自从内侍省那边又拨调了些人过来。”
“这等小事,你做主便是了,不必回我。”我并不在意,只对着铜镜细细地照着。
林锦收声敛容:“其中有一人,想请皇后娘娘一见。”
“带进来吧。”我见林锦神色凝重,便知此事非同小可,也不多问。
很快进来一个瘦小的宫女,她清瘦的脸上有几颗雀斑,生得并不美丽,看着却很伶俐,她恭敬地向我行礼:“奴婢香桂,参见皇后娘娘。”
“不必多礼,起来吧。”我收回目光,随意一摆手。
“皇后娘娘可曾记得梅苑?”香桂轻轻地问道。
“你知道些什么?”抚着发鬓的手一顿,我故作无意地问道。
“奴婢在先帝时,曾是梅苑的宫女。”香桂仍不紧不慢地说道,“当日梅苑大火,却将一切烧得一干二净。”
这次我不再多问,只是停了动作,侧首望着她。
香桂被我凌厉的目光望得微微一颤,但很快她便淡然说道:“奴婢知道那火是何人所为。”
“是长孙无忌对么?”我停了一停,缓缓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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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所有罪孽之事我都已犯下
香桂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皇后娘娘怎知……”
我半点眉头不皱,记忆如临河倒影,扑面而来。当日我原是发狠想放火烧了梅苑,断了母亲与先帝的种种,不料却有人抢在我前头动手。事后我仔细分析,母亲那时根本不在梅苑,此人的本意绝非要她的性命,而是要杀死我。谁都知道先帝爱母亲至深,谁若想加害母亲,结果绝不是身首异处这般简单,所以此人的目标是我。我若死了,母亲会哀伤,但先帝却会欢喜,此人此举,是要讨好先帝。排除其他,有能力做此事的人,除了长孙无忌,还能有谁?
母亲……回想往事,我眼中慢慢浮上了泪。窗门微开,寒风涌入,冷冽透骨,我微微一颤,猛地醒悟过来,这长孙无忌是绝留不得。我与他并非私怨,而是因为他是我权术之路上的拌脚石,定要除去。
“香桂,以后你便留在我身边,直接听从林锦的调配。”我暗暗握紧了拳,片刻后松开,若无其事地微笑道,“你先下去吧。”
“是。”香桂听后欢喜地谢恩去了。
这个女孩并不单纯,恐怕当年她亦是长孙无忌安插在母亲身边的眼线,而今她懂得出卖旧主人来讨好新主人,便知她心机之深。
但世无恒友,亦无恒敌,唯有恒利,我正需要这样的人,狡猾而有追求,并不是罪过。而善良若被利用,那便是愚蠢了。愚蠢之人人留在身边,才真正会拖累我。
这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止的命运,走向权利漩涡的中心,是让洪流吞噬,还是由我来掌控这颠沛的波澜,我亦不知未来。
所有罪孽之事我都已犯下,还能如何?
只能一错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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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露微滋,静而无风,草木如洗,一切方醒。初阳灿若流金,肆意洒下,映入窗来,似泼溅有声。
我披了件蓝底云纹的外袍,裙边上滚了一圈雪白的软毛,长发也未绾起,自肩头倾泻而下,宛如流泉。
弘儿偎着我,半伏着身子,他看着用锦裘包裹住的贤儿,不时用手指去拨弄着他,最终逗得两人一起咯咯笑了起来。
我唇角勾起笑意,抬眼向外望去,仿佛忽有蝴蝶自窗前掠过,蝶翼扇起了轻微的风丝,沉淀着一种闲散的安定。
“母后,为什么弟弟的眼睛是褐色的呢?”弘儿抬头看着我,好奇地问道,“和我的不一样呢……”
弘儿的问话毫不掩饰,我只觉心一沉,立即板下脸来:“听着,弘儿,贤儿是你的弟弟,和你没有任何不同,往后不可再如此说了!”
“母后……”弘儿见我忽然声色俱厉,立时骇得面色苍白,他颤了颤唇,才勉强将话说齐,“弘儿知错了……往后不会乱说了……母后不要气了……”而后他垂了脖颈,安静地站着。虽在哭泣,却倔强地咬着唇,除了隐隐抽动的肩膀,他是静默的,似不欲让人知晓他的软弱。
“我的傻弘儿……”我的心瞬时柔软起来,两臂一伸,将他搂在怀中,缓缓递出一方锦帕。
“母后,弘儿没哭……”弘儿他抬起头,清明带泪的眸子迎上我的目光,他脸颊上的泪珠格外清澈,似挂在碧绿草尖的朝露。
我温和一笑,手持锦帕轻轻拭去他的泪。
弘儿微红了脸,他低头喃喃道:“我,我才没哭呢……”
“是,你没哭。我的弘儿是世间最勇敢的孩子,是不会哭的。”我笑意微微,轻抚着他的发髻,声音轻柔如春日晚风。
“是啊,弘儿不哭的。”弘儿随即破涕为笑,他笑时露出左脸颊上的那个酒窝,愈发玉雪可爱,他挺起胸膛,颇为自豪地说道,“我不哭,以后也绝不会让母后哭。”
我呆望着弘儿,他笑得纤尘不染,脸颊上仍有未干的泪痕,是这般的稚气天真,却又是未经雕琢的明媚,那明亮清澈的笑容足以照亮每一寸晦暗的角落。
弘儿撒娇似的靠在我身上,我们离得很近,我能清楚地嗅到他衣上薰的辟麟香。我瞬目隐去迷蒙泪光,紧紧地抱住他,似害怕他会突然消失,心中的惶恐来得如此迅疾,只因我不忍他这份吹弹得破的纯真一眨眼便被尘世所败坏。
只是,世事,从来就不如人愿……
“媚娘。”李治的声音隐隐传来,我一惊,抬首看去,不知何时,他竟已走到我身前了。
我放开弘儿,随即起身施礼:“不知陛下驾到,臣妾疏忽,未曾迎接,请陛下恕罪。”
“呵……”李治并不怪罪,反是笑得开怀,“是朕来得唐突,并未命人通报。若不是如此,朕又如何能见到方才那一幕呢?”
我心中又是一惊,也不知李治来了多久,看见多少。
林锦在此时端了一盘枣泥糕走了进来,弘儿一见,立即展颜扑上前去:“母后这里的糕点最好吃了!”
林锦慌忙将糕点递给他,他嘴里塞得满满的,手上却还紧抓着两块不放,我看着他迫不及待的吃相,忍不住笑道:“慢点吃,没人和你抢,别噎着了。”
李治先是在旁笑着,而后他看了看弘儿与林锦,眸中微有闪烁。
我见他如此神态,便知他定是有话要单独与我说,便对林锦说道:“你带弘儿去庭中走走,记得给他加件斗篷,小心别让他着凉了。”
“是。”林锦领着弘儿便去了。
李治坐在长椅上,半晌不语,我亦不开口。
殿内空寂,香炉内焚着合鸣香,淡白软烟袅袅升起,与虚浮之阳相映,光影离合,妖娆多姿,魅惑迷人,明知繁华不可长久,却在这一刻恣情纵意地焚烧着,没有丝毫隐藏。
李治先打破沉寂:“太子今日上表请辞……”
“太子上表请辞?”我一挑眉,这太子李忠原是后宫一个地位很低的宫人所生,后因是王皇后养子而被册立,眼见得王皇后被处死,亲戚并流岭外,他虽才十四岁,却是个聪明的孩子,主动上表要求辞去太子位,以保周全。
“是,朕今日本想准他的请辞了,但觉得回来与你商量一下再做决定,会比较稳妥。”李治沉吟了片刻。
“此时还不可准他的请辞。”我眸光一动,只淡淡说道,“须有朝臣多番上表,方是水到渠成,才能准了此事。稍后我便宣许敬宗进宫,授意他上书奏请。”
李治望着我,犹豫片刻,终还是问道:“那若准了废太子一事,忠儿又该如何处置?”
“便降他为梁王,出为梁州刺史吧。”我起身,为贤儿掖好被角,唏嘘道,“说来忠儿这孩子也怪可怜的,什么好事都没经历过,但愿他这一路上别再有什么磨难。”
“如此也好……”李治立于我身后,伸指逗弄着贤儿,面上犹带笑意,“贤儿双眉微挑,睛若琉璃,似乎生得更像你一些。”
“是啊……”我悚然一惊,一时辨不清他笑意里的意味,只得含糊地应道。
李治敛了笑意,神色静穆:“今日早朝之时,李义府说他的奏书递了三日了,还未有答复,怎么他的奏书你没看么?”
我微微一笑:“陛下,臣妾近来都在照料贤儿,教导弘儿,朝中之事,已不过问了。”
“这些朝臣每日都不知在做些什么,鸡毛蒜皮之事都要朕来决断,那朝廷养他们是做什么的?”这时有两个内侍抬着一箱奏书入殿来,李治伸手一指,“你看,如此多的奏书,朕只有一人,如何能看得过来?!”
你每日流连后宫,缠绵悱恻,自然没有时间来处理这些奏书了……心中虽是如此想,面上自然不能如此说,我又好气又好笑地白了李治一眼:“陛下是在怪罪朝臣,还是在埋怨臣妾?”
“朕,朕怎会埋怨你,朕只是……”李治的神色有些尴尬,语调愈发高了,“你不知,今日在朝堂之上,大臣们都在问前几日的奏疏批阅如何了,朕险些被问得哑口无言!”
“陛下,您是一国之君,理当为国事操劳。而臣妾只是一个女子,打理后宫,照料子女,才是我应当做的事。”我强忍笑意,正色说道。
李治听我如此一说,语气瞬时软下来,似带了一丝撒娇的意味:“无论如何,媚娘,你得帮我……”
“奏书我可代你批阅,但朝堂之上,陛下亦只能自己应对了。”我微微仰首,直视他的眼睛。
“但……”李治烦躁得扯了扯衣襟,在殿中来回踱着步子,他忽地似透了灵窍,双目发亮,紧紧地抓住我的手,“不如这样吧,往后早朝之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