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缘 下 by 烟雨江南-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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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公子,明日扬州花会,我看你就歇一天逛逛也好。”见傅云蔚不答话,春兰毫不气馁,又热心提了个建议。
“啊,不了,再歇的话房租更要交不上啦。”傅云蔚赶忙拒绝,若去了,便要费心遮掩,否则不用看花,自己就先成了被看的对象,这些年百般遮掩丑化的功夫恐怕也要白费了,当下坚辞不去,春兰见说不动他也只得怏怏作罢。
第二天,春兰便打扮得花枝招展招呼女伴逛花会,留下小女明珠看铺子。明珠噘了小嘴,老大不愿意,摔摔打打到了她家在前街的小杂货铺,坐在小凳上犹自嘟着嘴闷头生气,就在这时,有两人掀帘而入。
“小姑娘,这个人你可见过?”
“啊!傅叔叔!”明珠一抬头,眼前便是一幅临摹的画像,笔触虽是粗糙,但那如花美貌和透出来的神韵,一看便知是傅云蔚,画得好象啊,小女孩大叫着惊讶不已,早忘了生气。
“既然如此,告诉我他住在那里好吗?我是他的亲戚,找了他好久了。”
“他就在我家住。”
与此同时,小福子拿了傅云蔚刚画好的几幅画放在廊下晾着,今日花会,他正好在家歇一天,至于正在屋内挥毫挥汗的主子就暂且不用管了。躺在摇椅上悠悠地看着天际白云,真不敢相信,离开南京已经八年了,这些年就蜷在这贫街陋巷,两千多个简单清苦的日子一晃就过,这大概就是佛祖所说的弹指一挥间吧,小福子为自己总算体悟了一些佛理而兴奋不已,在椅上一跃而起,便要准备找那个曾经做过几年和尚的主子谈谈体会,然而院外传来的越来越近的嘈杂声硬是把他的脚步扯了回来,有人在不客气地拍门,大怒之下冲过去一把拉开门,然后便张大着嘴,变成了木雕泥塑。
院外是成群的衙役兵丁,几乘官轿两顶小轿,肥肥的扬州府尹带头立在门前,满眼的梦幻泡泡。
“傅公子,请您今晚好好歇息,明日我便亲自带人送您入京。”扬州府尹许球笑眯眯退出了房间,又一路轻飘飘飞出了府衙,眼前就要官升三级了,哈哈。
“福子,怎么办?你说,他会不会一怒之下把我投进监牢,狠狠折磨,最后再咔嚓一下,然后就……。”
傅云蔚缩在被里,越想越觉得前景不妙,没想到朱高炽这般执着,若是因为对自己不能忘情才如此这般倒还好说,只怕他不是为爱,而是为了报自己如此轻视、侮慢他的一箭之仇,而且这后者更有可能。想他一国太子,就算大度非常恐怕也不能容忍自己不告而别、甩了他一径在外逍遥吧,唉,这个人也真够心胸狭窄,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想着抓他回去报复呢。
“然后你就被草革裹尸,弃在荒郊野外,野狗成群,苍蝇成堆,不几天你就连白骨也不剩。”小福子犹自怀念他的春兰妹妹,见问便顺着傅云蔚的话一路为他设想下去,很是恶毒。
“徐玉福,我那样的话你也跑不了,哼,我们是一根绳上两条虫,到死我也要拖着你。”傅云蔚扑过去掐住他脖子摇来摇去,死小子,居然落井下石。
“哎呀呀……云少爷你说错了,是两蚂蚱……而且我说的也没错啊,你那样就跑了,他肯定气得发疯,抓你回去,哪会轻饶你,啊——要死了——。”小福子一面扑腾,一面不怕死地继续陈述事实。
“哇啊啊,我好命苦啊。”傅云蔚放开他重又扑到床上滚来滚去,太可怕了,朱高炽会怎样待他,想想就发抖。
“又来了。”小福子翻翻白眼,不过玩笑开过了也该安慰安慰可怜的主子了,遂过去拍拍傅云蔚道:“云少爷,刚才我是跟你说笑,我想应该不会怎样,就看新皇上没有把你当通辑犯一样抓你回去,而是偷偷令人找你,就说明还有余地嘛。”
“是吗?”傅云蔚眨眼:“也许他就是想这么折磨我呢,心始终悬着,总在猜测他到底打什么鬼主意,一刻也不得安宁。”
“我的少爷,亏你以前还总说什么及时行乐的话哩,如今已经这么样了,与其猜他到底打什么主意不如先享受你仅剩的自由,而且当初你既有胆量逃,还说什么真痛快呀之类的话,今天就没胆量回去面对新皇上了?再说,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到时凭你的聪明,一定会想出办法的。”小福子一面说得头头是道,一面心里暗叹,别人都是越长越成熟,越长越老,是正向成长,而他主子是逆向回缩,越长越往回去,不但脸面长不大,心思也亦发单纯了,难道是这些年隐在这里更少与人接触,生活简单他也跟着简单了?
被披头盖脑训了一顿,傅云蔚趴在那里又开始猛眨眼,可爱的样子活象一只小狗,徐玉福这小子真是相处十几年当刮目相看,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成熟,这么能说会辨了?
“云少爷,我都二十七了,求你别再把我当成十几岁的小孩了行不行?”小福实在忍不住一声复杂万端的长叹。真受不了,已经三十岁的人了,怎么还会象他初见他时那样美丽可爱,犹记得当时端王爷象捧着最珍贵的宝贝一样抱了傅美人回来,而他受命进房去服侍这新来的美人时,看到的就是云少爷趴在那里睡得极甜极香的可爱模样,那时他真的被那样的美骇住了,于是就一直屏息静气地傻站在门口,生怕自己呼出来的气息会吹醒睡美人。那时震惊一点战战兢兢一点还情有可原,可现在都看了十几年了,怎么还会为了他的魅和媚脸红心跳呐。唉,云少爷可能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些年他由惊艳到痴迷再到现在的平静如水,经历了怎样一个漫长痛苦的过程,有这样一个主子,真不知是幸还是不幸。
“嘿嘿,是吗?我怎么现在看你还是一个小孩啊。”傅云蔚翻了个身闭上眼,现在自己就象是个被猫捉到的老鼠,不知道猫儿在吃它之前会怎样折磨它,惊慌恐惧,惶惶不可终日,而猫儿想看的就是这个吧。
只是,猫儿真的能如愿吗?
“傅公子,您看,我们走陆路不是更快一些吗?”许球肥脸流油,对傅云蔚执意要走运河水路入京大惑不解。
“许大人,傅某早就想遍赏运河两岸风光,只可惜一直无机会,而许大人你久在官场,亦可乘此放松,游河赏景,如此机缘怎可错过呢?”
“傅公子,皇上他——。”
“许大人不必犹豫了,快去备船备酒吧,皇上若怪罪,我不但会与你开脱,还会在皇上面前替你美言的。”傅云蔚啪地打开折扇又抬头看看日影:“若是下午便能开船的话,那明早便能体会柳三变所言‘今霄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意境了,真是人生一乐呀。”
什么呀,自身都难保了还替别人说话呢。小福子暗笑,看来云少爷真的接受了他昨晚的建议,准备要好好享受一下他仅剩的自由了,不过就算要享受也不必这样做作嘛。
许球见傅云蔚如此保证,只得先令人飞马入京报告。备了官船又带了一批兵丁护卫,于烟花灿烂的时节出了扬州。
是夜,傅云蔚放量痛饮,与许球称兄道弟,直呼他的字圆韧兄,又叫许球不要客气,只叫他傅兄便可,许球也喝得晕晕的,大叫说没想到傅兄这般豪爽有男子气概,刚开始见皇上如此急着寻人,又见他美貌,只以为傅兄是皇上心爱的嬖人,原来是他看错了云云。许球酒后吐真言,小福子直气得举着凳子在他身后比划来比划去地想把他砸晕扔到河里喂鱼。傅云蔚却笑嘻嘻听着,听完了便夸赞圆韧兄真直爽人,你这个朋友傅某算是交定了等等,听得小福子又想把凳子砸到他头上也让他清醒清醒。
清晨,杨柳岸,晓风残,月儿偏,傅云蔚依然梦里贪欢。
他梦见朱枫搂着他,不住在他耳边轻喃,云蔚,别怕,我不会让你受委屈的。一遍又一遍,温情的话语象温润的流水流淌过周身,又象暖暖的春风吹拂过面颊,让人舒服得要醉了,结果他就一直开心地笑,直笑到醒。
“枫哥哥”
抱着被子,傅云蔚闭目低语,有多久没有梦见他了呢?好象在很久以前,那种痛彻心肺的悲伤就已不在了,他只有与朱枫在一起时的快乐、温情的记忆,无事时一遍遍的回忆;夜半无人时,则会忆起与他的无数次柔情缱绻、恩爱缠绵,满心都是他的话语、他的声音、他的气味,于是所有的空虚寂寞都无影无踪了。这一生,应该没有什么憾事了吧,因为曾经有个人,用他的全部真心,对他承诺:
我一生一世都会爱你。
生生世世,我只爱你。
第三十四章
船桨咿呀,船儿轻摇,傅云蔚立在船头,远眺那新建的京师,果然是雄壮巍峨,王气尽现,更兼时值暮春,满目的花柳繁华,桃杏灼灼,柳絮飘飞,好一派烟柳杏花天。
船儿离岸越来越近了,杨柳岸边,只有一人立在那里。
远远看去也颇高大挺拔的身形,倒背着手,闲闲地立着。河风猛烈,他却兀自巍然不动,恍若山岳。
傅云蔚闭了一双凤目,垂下两手,尽心感受河风的吹拂,风儿有些凉,然而向阳的一面却暖暖的,风中有着各种令人怀念的舒畅的味道。
一路沿河北上,见识了无数的两岸风光。甜甜的桑椹和榆钱儿至今都还余香满口,运河船上卖艺人的吆喝,好象仍在耳边响着,当然了,还有与许球老兄的日日痛饮,但是,快乐总是转瞬即逝,从此就要踏入另一番天地了呢,等待自己的又是什么?唯一可以确定的就是恐怕从今往后都不会有这般自在逍遥、无拘无束的日子了,最后再享受一下吧,傅云蔚就那样临风而立,任凭衣袂随风翻飞,任凭河风吹拂只拢了一条缎带的长发,一任它散乱舞动在脸上背后胸前,浑不觉自己已成了画中人,风华无俦,绝世翩翩,风姿如玉颜如花,弄得河中的碧波游鱼、岸边的繁花绿柳也仿佛失了颜色,醉了河上舟中的无数人,连那岸上的人也不自禁向前走了几步,一任由船儿漾起的碧水湿了鞋。
船靠岸边,长长的跳板放了下来,许球小福子等人簇拥着傅云蔚到了船舷边。
最后再回头看了看如画的江山风物,傅云蔚终于深吸一口气,抬头,于是,就直撞上了岸边那人的一双瞳眸,深邃冷峻的一双狭长龙目,淡淡的,冷眼看世间。
犹是当年冠盖满京华,斯人独憔悴的他。
是……小鬼……吗?八年来,满满都是朱枫的心里,却偶尔会飘过小鬼的影子,也是只记得他的可爱,他的稚气,小鬼……现在都长得这么高、这么壮了,可是,他的眼神,嘴角若隐若现的一丝冷笑,与自己目光相碰时眼里骤然而起的那蓬火焰,还是那年自己初见他时的小鬼啊。傅云蔚微垂下头,情不自禁地嘴角上扬,刹时笑靥如花,醉了周围无数的山河风月。
拢了拢头发,傅云蔚终于伸手轻扯长衣,带头小心地一步步走过跳板,颤颤的长木板,搁在芦苇荻花上面,周围碧波荡漾,一路走过去,倒也赏心悦目,可是当傅云蔚走到中间时,先前还很稳的木板忽然剧烈摇晃起来,他呀的一声,惊慌失措,这木板虽不窄,可也不甚宽,摔倒的话可是会掉下水去,惊吓之余一抬头,果然就看见了小鬼眼里促狭的笑意。
死小鬼臭小鬼,长大了也还是一肚子坏水,傅云蔚恨恨不已,快步紧走,想早点上岸,哪知都快到了,又是一阵摇晃,就在他惊叫着摇摇欲坠时,一双臂膀伸了过来,傅云蔚便整个落入了一副结实宽厚的胸膛里。
“老师,我想死你了。”
“唔……。”冲入鼻端的男性味道,热热的气息拂过鬓边额际,低沉浑厚的男人声音听在耳边既熟悉又陌生,那双手臂的力气大得惊人,搂得他骨头咔咔作响,宽阔的胸膛几乎把他整个人都包了起来,这人……真的是小鬼吗?傅云蔚反射性地紧紧抓着那双臂膀,困难地张大嘴吸气,被搂得都快喘不过气来了。正恼怒时猛然又腾空而起,朱瞻基干脆抱起他,大步走过跳板,上了岸,直接把他放进了停在另一边的大轿。
“呼……。”傅云蔚终于长出一口气,抓住轿杆,仰头看着还在轿外的朱瞻基:“你是小——。”
“不许再那么叫我。”朱瞻基一声低喝,大手迅速伸过来捂住了他的嘴,放手时居然还在他脸上重重摸了一把,
“你——。”傅云蔚气得涨红了俏脸,狠瞪着他,却说不出话。
“叫我瞻基。”朱瞻基轻声道,既象诱哄又象调戏,手又伸过去托起了傅云蔚的下巴,他高大的身形完全挡住了后面诸人的视线,又心知他的美人儿老师绝不会叫出来,遂放肆地在他的脸蛋上磨擦揉捏,尽情享受仍是嫩嫩的肌肤所带来的柔滑触感。
“臭小鬼。”傅云蔚终于忍不住怒叫一声,低头张大嘴咔地咬上了朱瞻基那只手,再用两手捉着狠命地咬,十足一只被惹到怒极便竖起浑身毫毛死咬敌人的小兽。直咬到嘴里尝到了一星咸味才啪地松口甩开,抹抹嘴边沾到